近日热播的韩剧《黑暗荣耀》，除了霸凌的话题备受关注，眼尖的观众还发现了一个华点：主角团只有女二朴妍珍生了孩子，其余的似乎都毫无生育打算……

　　当影视剧照进现实，那就是，韩国近些年屡屡韩国跌破谷底的生育率。2021年，韩国总和生育率降至0.81，全球垫底。

　　根据相关数据，在过去16年里，韩国政府就在支持初生母亲的项目上投入了2000多亿美元，承诺增加养育1岁以下子女父母的津贴。

　　但是，这些政府层面的手段为何收效甚微？韩国的年轻人为什么选择不生育后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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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国年轻人：工作比成家更重要

　　金允贞从小就想象着她未来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结婚，有几个孩子，有一个漂亮的家和一条狗。但当她发现韩国首尔的公寓租金太高，她无法负担时，才明白现实与想象是如此的割裂：31岁了，还和弟弟以及他们的父母一起住在家里。

　　金是一名产品设计师兼艺术指导，她表示自己有一天想生孩子的希望“只是一个幻想”——尤其是现在，住房成本飙升，就业市场过度饱和，结婚率直线下降。

　　“我不敢相信(不要孩子)是韩国的现状，”她说，“但这就是现实。”

　　自2013年以来，这个国家的生育率一直是全球最低。在韩国各地，女性选择少生孩子，或者根本不生孩子，因为她们要应对生活成本的上涨，这对年轻人的打击尤其严重。与此同时，根据可获得的过去10年数据，结婚率同比下降了35%以上，因为越来越多的韩国人把工作看得比成家更重要。

　　韩国政府今年2月份公布的数据显示，韩国的生育率(女性在育龄期平均生育孩子的数量)目前为0.78。专家表示，该国要想在没有移民的情况下保持人口稳定，需要达到2.1的人口增长率，这可能需要数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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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府的持续投入不见成效

　　当然，韩国远非个例。2020年，美国有43个州的生育率达到了至少30年来的最低水平。美国人口普查局预计，到2034年，65岁及以上人口的数量将在美国历史上首次超过18岁以下人口。

　　生育率的下降使各国面临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萎缩的未来。年轻的工作人口减少意味着经济增长放缓，这迫使政府更难照顾老年人，因为随着年数的增长，他们在人口中的占比将会越来越大。

　　目前，韩国正在积极采取措施遏制出生率下降，其行动为其他政府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一个榜样。但韩国持续的挣扎也表明，这一挑战的复杂性在全球范围内正变得越来越突出。

　　截止今年，韩国已投入大量资金来遏制全国生育率持续七年的下降，但收效甚微。韩国总统尹锡悦在9月份表示，仅在过去16年里，政府就在支持初生母亲的项目上投入了2000多亿美元，结果生育率在这段时间内下降了25%以上。

　　韩国政府的核心应对手段是，到2024年，承诺增加养育1岁以下子女父母的津贴，从每月30万韩元(约合230美元)涨到100万韩元(约合765美元)。

　　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称，该国的儿童保育政策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并且还在继续加强。韩国政府于今年1月宣布计划将带薪产假从一年延长至一年半。相比之下，美国没有任何全国性的带薪产假计划，只有约35%的员工受雇于提供带薪产假的公司。

　　那么，为什么韩国的生育率还会持续下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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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构性问题，才是关键所在

　　问题之一是政府的方法是一种“权宜之计”，布鲁金斯学会东亚政策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安德鲁·杨说道。

　　“儿童保育补贴、产假——这些都是你能明显看到的东西，政府会说‘是的，我们正在做这些尝试，’”他说，“但处理与生育没有直接关系的结构性问题，这才是关键所在。”

　　最棘手的问题之一是经济适用房的缺乏，特别是像首尔这样的大城市，吸引了越来越多来自农村的年轻人，在那里他们有更好的教育和工作机会。

　　“一旦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我就会有孩子。”在美国攻读传播学博士后的27岁韩国人杰西卡·柳说道。

　　但在韩国首尔——全国18%的人口集中地——住房竞争如此激烈，年轻人发现很难负担自己的住房，并随后组建家庭。

　　柳女士回忆起她和堂姐的一次谈话，谈到她在首尔抚养两个孩子(一个5岁，一个7岁)的艰难。其堂姐说，她宁愿政府多设立一些日托中心，也不愿每月领那几百美元的补贴，这些钱根本不足以支付尿布和食物等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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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主义”的文化氛围

　　在全球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38个成员国中，韩国是每周工作时间最长的国家之一。如果韩国真的想要提高生育率，官员们应从解决经济学家莱曼·斯通提出的围绕“工作主义”的总体文化开始。

　　斯通研究了全球对工作的态度，发现人们高度重视工作并从工作中获得更多个人价值的国家生育率普遍较低。

　　“(在韩国)有一种感觉，尤其是男性，但越来越多的女性也认为，你在办公室的贡献真的会让你成为一个有地位和社会地位的人，这种感觉甚至比美国人还要强烈，”斯通说道。

　　图｜《我的解放日记》

　　但在韩国，女性只占管理职位的21%和高管职位的5%，专家们说，女性在职场中不仅更难晋升领导层，而且在有了孩子后也更难在劳动力市场生存。

　　杨说，考虑到这个国家竞争激烈的商业文化，一些女性可能不愿休假，因为这样会降低工作效率，引起经理和同事不满。

　　“如果你已经离开一年半了，人们可能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你，”他说，“休了假的女性不一定会回去工作，或者即使回去了，她们也会感到耻辱。”对于柳女士而言，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事业是不值得的。

　　“现实情况是，父母中的一方必须辞职或休息一段时间，但问题是，几乎总是女性或母亲不得不请假。”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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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续存在的性别问题

　　斯通认为，根深蒂固的父权制让女性承担起抚养孩子和家务的主要责任，这种想法放到如今，对许多二三十岁的女性完全没有牵制性。

　　虽然柳女士希望有一天能结婚，但金女士说她已经彻底排除了结婚和生孩子的可能性。她指责韩国固化的性别角色导致许多女性在婚姻中牺牲了比男性更多的个人生活。

　　“我母亲在20岁出头到25岁左右有了三个孩子，我讨厌看到她为了照顾我们而挣扎，”金说，“韩国的家庭文化仍然很重男轻女，根据我所看到的现实，任何事情(对女性来说)都是一种损失，我不想这样做。”

　　图｜《82年生的金智英》

　　韩国的反女权主义情绪使生育问题进一步复杂化。#MeToo运动书籍《火焰花》(Flowers of Fire)的作者、记者郑河源说，总统尹锡悦的反女权主义立场，包括他计划废除韩国的性别平等部，正在加剧韩国的性别战争，阻碍解决生育问题的努力。

　　“尽管过去十年韩国历届政府都未能扭转生育率下降的趋势，但本届政府的政策可能会让解决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困难。”郑记者说道。

　　专家表示，结婚率下降可以被视为极端的工作主义文化以及韩国持续存在的性别问题的结果之一。

　　同时，对婚外生育的污名使韩国成为经合组织中婚外生育率最低的国家之一。2020年，韩国的非婚生育率为2.5%；相比之下，美国的非婚生育比例为40.5%。

　　“(韩国政府)成功地阻止了非婚生育，但他们也非常成功地阻止了婚姻。”斯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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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找到正确的平衡？

　　尽管生育率下降已成为大多数发达国家的常态，但专家表示，我们仍可以从那些成功避免了大幅下降的国家吸取重要的经验教训。

　　专家们说，推动这种成功的关键因素是工作和家庭之间的态度平衡。

　　长期以来，法国和丹麦一直被奉为性别平等的国度，这种环境对想要孩子的职业女性来说更加宽容。根据《经济学人》杂志的“玻璃天花板”指数，到2022年，这两个国家都在职业女性人数最多的10个国家之列，而韩国排在最后。美国为19，低于经合组织的平均水平。

　　斯通说，丹麦和法国的工作时间和对工作的整体态度也比韩国宽松得多。经合组织的数据显示，只有6%的丹麦劳动力和10%的法国劳动力每周工作时间超过50小时，而韩国的这一比例为19%。

　　还有拉脱维亚和匈牙利，自2010年以来，这两个国家的生育率上升了20%以上。拉脱维亚的例子表明，有时改善生育问题需要一些运气。拉脱维亚中央统计局将这一增长归因于上世纪80年代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一代人，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典型的结婚和生育年龄。

　　图｜《我的解放日记》

　　但并非所有历史上生育率较高的国家都能轻松避免生育率急剧下降。

　　根据经合组织的一项数据分析，丹麦的北欧邻国芬兰、挪威、冰岛和瑞典的生育率自2010年以来下降幅度最大。斯通说，这种下降与人们的态度也变得更加以工作为中心有关。

　　斯通认为，通过改善工作文化，人口下降的国家可以提高生育率。这一点在韩国尤为重要。

　　如今，韩国政府成功地实现了人类历史上一些最快的经济增长，但代价是没有下一代来继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