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半块月饼

　　   程学军（273308）

　　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每天都为一家九口的饭食忙活着。

　　我三岁那年，父亲病了，母亲烧了几碗面汤给父亲喝，剩下的分给我们姊妹中较小的几个。最后给我盛时，只余下了盖上碗底那么一点。母亲问我：“少吗？”我说：“不少！一口也不嫌少，半口也不嫌少！”这句话被邻居二奶奶知道了，又告诉了别人。很快，便被一些人家拿来教育不懂事的孩子用了。

　　又一次，好像是家里来了客人，包了水饺。客人吃完后，母亲将剩下的分给孩子们。桌子太小，我只能站在母亲身后。水饺分完了，母亲转过身，才发现我仍然端着个空碗。母亲赶忙从其它碗里匀了两个给我。大家边说边笑，我呆呆的，只听见了母亲那声轻轻的叹息。

　　我七岁上学，和几个朝夕相处的伙伴一起。放学后，我们背着筐、提着篮，秋冬拾柴，春夏挖菜；精神了就跑个十里八里，累了就找个合适的地方躺下来，海阔天空地聊上一番。逢年过节，我们便在一起数算着，盼望着，心情激动得像沸水里翻滚不已的饺子。

　　那时，我最喜欢的节日除了大年小年外，便是八月十五。每年八月十五前，母亲都要买上二斤月饼，再拿点自家产的东西去孝敬外公外婆。外公外婆知道我们家穷，每次都都会让母亲带回来一斤，让我们到十五晚上吃。

　　有一年收成差，加上母亲有病，日子很是艰难。又到仲秋前送节礼的日子了，父母怎么合计，也无法筹到买月饼的钱。母亲很难过，第一次没买月饼去了外婆家。我想，今年肯定没月饼吃了！谁知母亲回来时，又带回了一包月饼。母亲告诉我们，这是我二姨买的，外公硬要母亲带回来……外公外婆很少来我们家，却因这八月十五的月饼，将慈爱种进我们幼小的心里。

　　那年的仲秋节，母亲张罗着包了水饺，又炒了两个菜。父亲喝了点酒，我们姊妹七个则边吃水饺边兴致勃勃的欣赏着天上的圆月。我们家院子里树多，月光自树叶间透下来，洒在桌上、脸上，全家人便都沉浸在这溶溶的月色里。分月饼了，母亲给我们每人一个，余下的那个，便与父亲一人一半。小院顿时响起了一阵诱人的咂嘴声。我闭上眼睛，小心地咬下一点，细细品味着那份透心的香甜。一点一点，月饼只剩下半边啦，我起身走进里屋，把半块月饼用纸包好，放在煎饼箱子的最底层。

　　之后，每隔两天，我便取出月饼，津津有味的品尝那么一点。多美的东西啊！我仿佛不是在吃月饼，而是在咀嚼整个世界的幸福。

　　忽然间，我便离开家，去舅舅家帮忙。几天后回来，还没抽出点空看看我的月饼，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姐拿煎饼的时候，发现了我所珍藏的“月饼”。“我要吃月饼！”弟弟喊了一嗓子。其他人谁也不做声，我也只管低着头，不去看别人的脸。母亲笑着说：“看看还能吃吗？”大姐递给母亲，母亲离我最近，又顺手给了我。我装着咬了一小口，又递给了妹妹。最后，妹妹和弟弟分享了我那珍藏了半月之久的“月饼”。

　　后来，日子慢慢好起来，我们姊妹七个也慢慢长大，并相继成了家。每逢八月十五，我们都要给父母买几盒月饼。只是外公外婆早已不在人世，但他们的慈爱，已在我们心里生根、发芽；那半块月饼，连同那年的八月十五，也已珍藏在我心深处。

　　又逢仲秋，举头望着那轮明月，竟想：天上悬挂的，不是我记忆中的月饼吗？闭上眼睛，咂咂嘴——呀，那滋味真美！

　　作者简介：程学军，男，汉族，1969年生，山东省平邑县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平邑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给娘盖间新房子》《傻子离我有多远》《我捡钱了》《父亲的一句话》等发表于《语文报》等刊物，另有近20万字作品在《中国诗歌网》等网络平台发表。    

　　壹点号程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