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云南省丽江市城西10公里处拉市坝中部的拉市海，是云南省第一个以“湿地”命名的自然保护区，也是丽江除大研古城、玉龙雪山外的另一知名景点。

　　这一景区一度饱受过度开发的困扰：临湖建筑私搭乱建，水上娱乐设施数量居高不下，骑马项目乱收费致投诉不断，黑颈鹤等鸟类的繁衍生息深受影响。此外，拉市海自然保护区内，还存在着一个高尔夫球场。

　　2018年9月，因“侵占破坏自然保护区”问题，丽江市政府等被生态环境部约谈。生态环境部披露称，在提出限期整治后，“保护区内旅游活动无序发展情况未得到根本整治，整改工作敷衍应对”。之后，云南6个单位33名责任人，因清理整治保护区长期被侵占破坏等问题“不力”甚至“弄虚作假”，被云南省纪委省监委问责处理。

　　↑记者日前在保护区走访时看到，临湖区域已没有一个码头、一条栈道，湖面上也没有一艘游船 图据红星新闻

　　据生态环境部官网消息，经中央、国务院批准，第二轮第三批8个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于今年4月6日至4月9日陆续进驻包括云南在内的8个省（区）开展督查，目前均已进入下沉工作阶段。对督察组在云南的工作，丽江方面称，将“认真迎检”。

　　那么，问责近三年后，拉市海的整治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日前，红星新闻记者实地调查了解。

　　保护工作“弄虚作假”

　　6单位33名责任人曾被问责

　　云南拉市海高原湿地省级自然保护区，是保护高原湿地生态系统及鸟类的国际重要湿地，也是全国野生动物科普教育基地、西南高原湿地环境教育基地。

↑水上娱乐设施数量居高不下是影响拉市海生态环境的原因之一 央视新闻截图

　　丽江当地官员称，拉市海是丽江除大研古城、玉龙雪山之外的另一知名景点，但也一度饱受旅游项目无序开发、侵占的困扰。

　　据此前通报披露，拉市海的问题，主要为临湖建筑私搭乱建，水上娱乐设施数量居高不下，鸟类繁衍生息深受影响等。

　　拉市镇党委书记李江涛告诉红星新闻，往年拉市海的主要旅游项目为三个：骑马、划船、看雪山。游客的投诉，主要针对骑马。

　　2016年11月，中央环保督察反馈指出拉市海的相关问题，云南省整改方案即提出：严禁在保护区核心区和缓冲区开展旅游活动，限期整治与保护目标相悖的旅游项目，依法取缔未经审批的项目。

↑2018年6月，中央第六环境保护督察组发现保护区内高尔夫球场清理存在不严不实的情况 生态环境部官网截图

　　丽江第一时间并未积极整改。生态环境部称，2018年6月，中央环保督察“回头看”发现，丽江市没有采取实质性整改措施，保护区核心区16个旅游码头仍未整改到位，核心区逸景基地26间客房仅象征性拆除3间，原有54家马场虽整合为18家，但马场规模和马匹数量并未真正减少，保护区内旅游活动无序发展情况未得到根本整治，整改工作敷衍应对。

　　督察还特别提到了一个高尔夫球场。督查发现，丽江古城湖畔国际高尔夫球场侵占该保护区实验区约36公顷，丽江市政府及保护区管理部门对此违法行为未予查处，也未纳入督察整改范畴。

　　2011年，丽江市向云南省有关部门上报高尔夫球场综合清理整治情况时，称该球场不在自然保护区范围内，2016年和2017年的“清高”报告也未涉及保护区内容。督察人员现场督察时却发现，该球场仍在运营。

↑现场督察时保护区内的高尔夫球场正在运营 图据生态环境部

　　云南省纪委省监委对丽江拉市海省级自然保护区被长期违规侵占破坏以及整治不到位等问题进行了调查核实。2018年10月20日，省纪委省监委将通报称，对6个责任单位33名责任人作出问责处理。

　　通报称，丽江市委、市政府，玉龙县委、县政府，玉龙县拉市镇党委、镇政府，省市县有关职能部门及有关责任人，贯彻落实国家和省关于暂停新建、清理整治高尔夫球场政策要求不到位，甚至弄虚作假。

　　云南省纪委省监委的通报还指出，6个责任单位对中央环保督察组指出的拉市海省级自然保护区被长期违规侵占破坏等问题，整改态度不坚决、行动不迅速，对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和缓冲区旅游活动无序发展整治不力、不到位；对丽江玉龙生态旅游度假区高尔夫球场项目违规建设、未批先建、违规变更等问题把关不严、监管不到位，存在失职失责以及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

　　高尔夫球场清理

　　水上娱乐设施拆除

　　拉市海自然保护区总面积6523公顷，由天然高原湖泊拉市海、文海、文笔水库和吉子水库四片区组成。拉市镇党委书记李江涛介绍，保护区于1998年经云南省政府批准成立，四个片区在地理上并不相连。保护区以拉市海片区为核心区，其中一部分，依据候鸟迁徙情况定为季节性核心区。

↑拉市海保护区内的高尔夫球场被清理图据《云南日报》

　　李江涛介绍，督察组指的“长期侵占”，主要指高尔夫球场侵占了保护区中的文笔水库。红星新闻发现，在百度地图上，位于文笔水库范围内的“丽江古城湖畔高尔夫球场”地名至今仍可检索。但李江涛解释，2018年10月下旬，该高尔夫球场已经被彻底清理，“现在去实地，看到不原来的痕迹”。

　　据国家部委联合公布的《2018年全国高尔夫球场清理整治结果清单》，位于丽江玉龙县黄山镇文华居委会的这个球场已“取缔到位”。据通报，当年取缔的这些高尔夫球场，曾存在“顶风新建、拒不停工、隐瞒不报、弄虚作假、死灰复燃”等严重问题。

↑2018年10月，拉市海保护区取缔水上娱乐活动相关设施图据《云南日报》

　　拉市海保护区的整治对象不止一个球场。李江涛介绍，2018年6月，中央环保督察“回头看”时指出，拉市海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有水上娱乐项目供游客游玩，湖岸边建有两违建筑（违法用地、建设建筑），以及各种各样的码头，“当年10月4日，我们就按照市委县委的要求在拉市海开了一个会，决定坚决取缔所有水上娱乐项目，之后陆续收缴了旅游船只、水桶及附属设施1.3万件。”

↑拉市海保护区取缔水上娱乐活动 图据丽江市委宣传部

↑拉市海水上娱乐项目取缔后场景图据丽江市委宣传部

　　据当地政府提供的《拉市海高原湖泊保护治理基本情况》，当地“痛定思痛、深刻反思”，至今已累计拆除核心区和季节性核心区违章建筑93154.88平方米，这些违章建筑包括客房、16个旅游码头、36家马场以及打渔村片区的14家连片旅游经营场所。

　　旅游转型升级

　　只留7个马场

　　据2015年十一黄金周丽江市假日办消息，当年有游客投诉称，其到拉市海骑马时被威胁，他花去2880元却没有骑到马。此前公开报道显示，游客针对拉市海骑马项目的投诉居高不下。

　　当地官员告诉红星新闻，拉市海第一家马场成立的时间是2004年，“当时拉市海没马场，但这里又是养马的地方。有游客来到拉市海后，跟老百姓说给一点钱，可不可以骑下马？受此启发，当年成立了第一家马场。”

　　之后，拉市海马场无序发展，一度扩张到54家。这些马场随意喊价，骑行一趟的价格从100元至上千元不等，导致游客投诉不止。2017年，云南实施“史上最严”旅游整治行动，拉市海对马场进行了规范，政府以自然村村落为单位，将所有马场压缩至18个，由公司运营，并制定了三条旅游线路（马道），骑马两个小时的价格为360元，一小时多的线路为220元，体验型半小时左右的为120元。

↑拉市海旅游马场减少到7个图据《丽江日报》

　　据《拉市海高原湖泊保护治理基本情况》，自2018年10月起， 保护区核心区和季节性核心区原有的54个马场取缔了36个，这些被取缔的马场恢复了植被。之后，当地聘请中介机构云南省环境科学研究院（中国昆明高原湖泊国际研究中心）对拉市海片区开展生态环境容量评估，同时制定拉市海马场整改方案，已将旅游马场减少到7个，旅游马匹数量控制在1500匹以内。

　　李江涛说，拉市镇17000多名居民，直接从事旅游项目的有四千多人，其他人的谋生手段也基本和旅游沾边，“比如一些农民就卖卖水果。现在，这些人仍然从事旅游工作，但从原来的划船等，转变为到马场去打工，比如牵马、喂料等。”

↑打渔村整治整改工作场景图据丽江市委宣传部

　　经反复工作，打鱼村临湖地区原本有34户邻湖居民已搬迁到新址。李江涛说，对核心区的居民，当地实行每人每月补助两百元、非核心区每人每月补助100元的方式，补助期为3年，“在这三年时间里，要求百姓找到旅游转型升级之路。”

　　积极配合下沉督查

　　系统治理形势依然严峻

　　4月中旬，红星新闻记者在拉市海湖岸实地走访看到，拉市海临湖区域已没有一个码头、一条栈道，湖面上也没有一艘游船。打渔村被拆除的14家旅游经营场所处有一台挖机，这里正在建设地下水管，三年前红星新闻记者随团暗访至此时，湖区“游人如织”的场景已不见踪影。

↑打渔村被拆除的旅游经营场所处正建设地下水管图据红星新闻

　　为确保“不让一滴污水流入拉市海”，总投资近5亿的拉市海环湖截污工程于2019年立项，2020年开建，第一期项目全长45公里接近完工。去年年底，环湖截污工程的二期工程开工，该工程系支管，可将居民的生活污水收集到主管。

　　李江涛介绍，当地还在核心区周边建立巡护栈道，巡护人员的工作，是阻止牛马等牲畜进入保护区。此外，新建的集中停车场将在6月份完工，游客到拉市海，将由电瓶车来运转。

　　4月15日，丽江市委书记崔茂虎到拉市海现场调研指出，中央、省生态环保督察及“回头看”整改工作已基本完成，拉市海总体上水质和生态环境向好，但是系统治理形势依然严峻、任务依然繁重、问题短板依然存在。

↑丽江市委书记崔茂虎到拉市海现场调研图据《丽江日报》

　　崔茂虎称，丽江决不能回避问题，必须下大力气、持之以恒推进拉市海系统治理不断取得新成效。他要求当地认真做好迎检工作，积极主动配合做好中央生态环保督察组下沉督察工作，坚持问题导向，做到真改实改。

　　“拉市海整治工作之难，在于整个过程中的协同治理，拉市海镇有17000人，要做好每个人的工作。如何提升百姓的环保意识，还需要交学费。”李江涛说，对中央环保组提出的问题，当地基本整改完毕，但拉市海的保护，根本还要靠当地百姓的自觉，最终实现系统性治理。

　　“拉市海的治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既要发展，也要保护。如何正确运营，好让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我们也一直在探索。”李江涛说。

　　红星新闻记者 刘木木 发自丽江

　　编辑 张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