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经济之声《王冠红人馆》：辽宁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背后隐藏怎样焦虑？

　　6月25日，辽宁省政府印发《辽宁省人口发展规划(2016-2030年)》(以下简称《规划》)，提出建立完善包括生育支持、幼儿养育等全面两孩配套政策，探索对生育二孩的家庭给予更多奖励政策，减轻生养子女负担。同时，辽宁省还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鼓励专业技术领域人才延长工作年限。《规划》中关于“支持老年人自主创业”的内容引起了网友的关注，并出现了不同的意见。辽宁省关于支持老年人创业的规划背后有着怎么的经济忧虑？老年人创业有何优劣势？人口压力是如何影响经济发展的？

　　央广经济之声《王冠红人馆》与您一起深探辽宁省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背后的事。

　　一、聚焦—辽宁省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网友对此意见不一

　　6月25日，辽宁省政府印发《辽宁省人口发展规划(2016-2030年)》(以下简称《规划》)，提出建立完善包括生育支持、幼儿养育等全面两孩配套政策，探索对生育二孩的家庭给予更多奖励政策，减轻生养子女负担。

　　同时，辽宁省还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鼓励专业技术领域人才延长工作年限。开发老年人力资源。充分发挥老年人参与经济社会活动的主观能动性和积极作用。实施渐进式延迟退休政策，逐步完善职工退休年龄政策，有效挖掘开发老年人力资源，建立老年人才信息库。大力发展老年教育培训，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鼓励专业技术领域人才延长工作年限。

　　对于出台这项政策的原因，辽宁省在文件中指出2016至2030年全省人口老龄化将加速发展，高龄化趋势明显，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下降，客观上将降低经济潜在增长率，减弱人口红利，加大养老、医疗等社会保障和养老服务体系等公共服务压力。而从全国视角来看，其实，这项政策并非辽宁首创。国务院2017年印发的《“十三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就提出：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帮助有意愿且身体状况允许的贫困老年人和其他老年人接受岗位技能培训或农业实用技术培训，通过劳动脱贫或致富。推动用人单位与受聘老年人依法签订书面协议。

　　但是，辽宁省开发老年人资源的政策却引来诸多争议。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文件中提到的是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不过被很多媒体引申为“鼓励老年人创业”。

　　反对者认为，创业本身就是一项九死一生的活动，对于精力不如年轻人的老年人来说，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评论说，现在老年人安坐家中，能防住各种骗子的骗，已经算是跟得上时代了。让他们走出家门，走向市场，怎么识别风险呢？而且，对老年人来说，不谈知识，单就体力上而言，创业也太辛苦了。

　　而支持者则认为，和年轻人相比，老年人在创业的过程中，也具有经验丰富等自身的特点和优势。认为老年人创业既有利于个人身心，又能够为家庭和社会做贡献，而且有很多老人已经开始了创业的计划，并没有什么不妥。

　　对此，全国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原副主任阎青春：“老年人通过创业是了解社会、奉献社会的过程，可以让老年人对生活更加充满信心。”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陆杰华说：“老年人创业，存在多方面的制约因素，创业是一个高风险活动，对于老年人来说，难度非常大，这项政策如何落地也存在很多障碍，相对于创业，让老年人再就业，在熟悉岗位和环境中继续运用熟悉的技能，这样更有利于老年人参与社会。”

　　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执行研究员张盈华：“老年人风险承受力弱，创业投资回收期长，都有极大不确定性。还得防范打着老年人创业旗号套取政策优惠。鼓励老年人才创业，是引导舆论，也是引导理念转变。很显然，老龄化问题越来越突出，社会养老负担越来越重，继续就业有助于缓解老年人对社会养老的依赖。退休后继续工作或创业，一是发挥余热，二是为提高退休收入，应当有这样的社会共识，而不应看作是凄凉晚年的无奈。”

　　二、解析—人口压力大，邻国经验难适用

　　辽宁省的人口压力

　　辽宁省该项《规划》的提出与近年来辽宁省常住人口持续减少，且人口呈加速流出态势有着密切关系。近年来辽宁省人口不断流出，背后反映出中国人口迁移的规律。恒大研究院指出，根据国际规律，人口迁移往往是从低收入地区到高收入地区、从城市化到大都市圈化。

　　恒大研究院表示，估计2011年至2017年全国至少有225个地区人口净流出，较2001年至2010年的192个明显上升，人口净流出地区的数量占比53.6%增至62.8%。

　　需要指出的是，2011年至2017年，扣除数据大幅缺失的新疆、西藏外，人口净流出地区主要集中东北地区、中西部的大部分地区以及东南沿海的非核心城市等，而人口净流入地区数量从166个降至113个，这意味着人口在更加向少数地区、向大城市大都市圈集聚。

　　此外，辽宁省的人口自然增长率也并不乐观，数据显示，2017年辽宁全年出生人口28.4万人，出生率6.49‰，死亡人口30.3万人，死亡率6.93‰；人口自然增长率为-0.44‰。

　　与此同时，辽宁省的人口老龄化也较为明显，2017年末60周岁及以上人口998.4万人，占比22.85%，其中65周岁及以上人口626.8万人，占比14.35%，辽宁省的老龄化程度可以说是全国第一。

　　事实上，人口老龄化和人口出生率低并非是地方现象。数据显示，2016年和2017年，我国出生人口分别为1786万人和1723万人，出生率分别为12.95‰和12.43‰，出生率出现下行趋势。

　　历史上，我国1980年到1990年是最后一次人口生育高峰，之后人口出生率逐步从20%以上趋势性回落。尤其1985年之后，出生率始终维持在21%以上。2017年在生育高峰和二孩政策叠加的因素下，竟然出现新出生人口下降的现象。

　　国元证券指出，我国当前人口分布比例大致如下：14岁以下人口占比16%左右，15到64岁占比为72%左右，65岁以上人口占比为10.8%左右，最后一项的上升速率最快。劳动人口年龄段中，最高占比是45到49岁人口，为9.03%，随着这部分人退休后升入退休段人口，该年龄段人口占比将出现下降，人口峰值朝着高龄移动，对养老金发放造成很大压力。

　　此外，尽管对出生率低的担忧是长期的，但也不得不引起重视。唯有降低居民杠杆率，打消居民对“住房、教育、养老、医疗”四座大山的未来支出担忧，不再压缩当期消费，才能扭转出生率。而出生率在近五年生育高峰若得不到扭转，老龄化趋势将较快显示负面影响。

　　辽宁省显然已意识到问题所在。《规划》在剖析辽宁面临的人口挑战时指出，随着育龄妇女数量减少、生育年龄后移及人口老龄化加剧，尽管实施全面两孩政策后总和生育率在一定时期内将有所上升，但提升到人口世代更替生育水平的难度很大。高龄化趋势明显，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下降，客观上也将降低经济潜在增长率，减弱人口红利，加大养老、医疗等社会保障和养老服务体系等公共服务压力。

　　对此，《新京报》指出，辽宁省政府提出要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在这方面开创了先河，但仍需营造良好的创业环境，出台相关具体的优惠措施并且落到实处。比如，规定老年人才自主创业可以享受免费风险评估、免费政策培训，并适当降低企业税负；政府还可以牵头定期举办老年人才自主创业交流会，为老年创业者提供信息沟通平台，帮助老年创业者分享创业成功和失败的经验教训。这样才能帮他们规避创业风险，提高创业成功率。

　　日韩的老年人创业现状

　　日本和韩国的老年人就业和老年人创业非常有名，而这种情况也是日韩两国人口压力的体现。

　　为了应对老龄化加剧带来的劳动力不足等问题，日本也在大力鼓励老年人再就业或创业，比如为鼓励老年人创业，日本专门设立了“创业辅助金”。日本经济产业省下属的中小企业厅发布的《中小企业白皮书》指出日本新创业人群约1/3是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据这份白皮书，从1979年到2012年，日本的创业者（“起業家”）平均年龄越来越大，老年人占比越来越高，到2012年时60岁以上的创业者已经占据了32.4%。

　　对于这个现象，旅日作家、资深媒体人徐静波曾做过解读。他认为日本老年人在退休后创业成风，有四方面的原因。

　　首先，日本老年人的资金储备比较多，“日本55岁以上的人大多有10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65万元）以上的积蓄。而在60岁退休时，一般都可以拿到1000万至2000万日元的一次性退休金……也就是说，大概有100万元人民币以上可以用的现金，而不是像年轻人那样，需要借钱创业。”其次，普遍来讲，老年人创业有其特有的优势。多年的工作经验和累积的人脉都有利于老年人的创业。再次，日本人寿命很长，退休后还有很多时间，而且日本人笃信活到老干到老，这些因素都有利于日本老年人创业。最后，日本企业中，超过5岁的人薪水很难再增长。为了能够更好地利用自己的技能同时获得更高的回报，很多日本老年人会选择创业。

　　但是，日本老年人创业占比大除了老年人更倾向于创业之外还和日本的人口结构有关。这很大程度上是人口结构变化造成的，过去日本人口结构是金字塔形，现在是纺锤形，老年人口的百分比从个位数提升到接近百分之三十，老年人创业人口增多是理所当然的。

　　《中小企业白皮书》显示，2012年，30多岁或者更年轻的年轻人在新创业者中所占的比例为36%，较比三十年前减少了21%。公益财团法人“日本生产性本部”的调查显示，新就业的年轻人不愿意自己开公司的情绪，触及十多年来最强烈水平。

　　日本财经类刊物《东洋经济》的一位作者认为，日本创业者的年龄结构正是日本的隐忧，因为高龄创业者大部分都会趋向保守，但是日本的年轻人又因为没有实务经验，而不敢大胆出来创业。

　　韩国的情况与日本有类似之处。在老龄化问题的压力之下，韩国的老年人迫切面临退休后转业的问题。不少韩国老人的选择是，五十多岁退休后就直接转职创业，然而通常情况下，转职没有经过任何的训练，导致创业失败率过高。韩国老年人的典型创业方式是开餐馆，然而目前韩国的餐饮产业已呈饱和状态，每1000人就有11家餐厅，比美国高出18倍。就这样，还有很多韩国创业老人涌进这些过度拥挤的“小型服务业”。而这些创业失败后的人口也很难回到传统的工作，而成为低收入户之一，乃至于韩国财政部长都表示：“中年转业是伤害韩国经济的重要问题之一。”

　　可见，日韩两国老年人创业数据很好看，但是深探其中的原因还是离不开人口老龄化等问题。虽然有一些能够借鉴的政策，比如日本设立的“创业扶助金”等政策，但是整体来讲每个国家都有特殊的语境也都有特殊的人口和经济环境，邻国的经验只能是启发过于借鉴。

　　三、思考—人口与经济的重要关系

　　经济发展状况决定人口的发展，人口变动必须与经济发展相适应。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人口学专家李建新分析指出，就中国人口而言，一般认为生育水平有三大影响因素：经济社会发展、计划生育政策和文化观念。

　　2016年“全面二胎”政策的实施意味着我国实行了超过30年的“独生子女”政策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如今“全面二孩”已经实施两年半，但是效果却不如预见的好。经济发展和观念因素对低生育率影响作用越来越大，而人口政策对其影响作用式微。所以，“全面二孩”政策之外，还要有更多的具体措施，才能更好地释放或激发出生育潜力。但凡直面我国人口生育形势的，都会在这方面达成共识。

　　李建新还表示，近年来我国人口出生数量和一孩占比双双下降，一方面是适婚人口数量下降，另一方面是婚育观念变化推迟婚姻甚至不婚所致。

　　此外，今年尤其引人注目的二线城市“抢人大战”也说明了各地人口后备军的不足。李建新指出，我国人口已经完成了第一次人口转变，进入了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人口转变，生育水平居低不升、人口流动日趋活跃，这些都是我国人口变化的新特点。二线城市“抢人大战”，是各地对人口后备军不足忧虑的结果，人口迁移流动的替代效应开始出现。

　　联讯证券指出，我国2015年总城市化率是56.54%，人口密度最大的上海市也是城镇化率最高的地区，其次分别是北京市、天津市、广东省，上海市的人口密度已经远远超过它的城市化率，人口过度密集。

　　未来人口流动不会变缓，但是流向北京和上海的人口将会减少，在抢人大战中占有优势的地区，承接这些溢出的人口，有望成为下一轮崛起的大城市，其中浙江、江苏、天津和福建处于人口净流入状态，有望在下一轮突围。

　　东方财富网刊文指出，在中国人口的分化和集聚大背景下，应该依据人口流向、产业和资金集聚的方向，顺势而为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和布局。中国产业集聚的进程还远未完成，故产业的分化和集聚都会持续很长时间，从而带来区域间经济发展的进一步不平衡，大部分地区将出现产业移出和人口外流的现象，伴随着人口老龄化，给这些地区带来财政支出持续上升、收入减少的压力。

　　四、总结

　　辽宁省关于支持老年人才自主创业的政策规划一方面反应了当下辽宁省甚至是全国的人口压力，另一方面也透露出我国人口结构和经济发展都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与日韩活到老干到老的观念不同的是，中国的很多老年人依然有养儿防老的“享清福”传统观念。而老年人的抗风险能力弱，也是人所共识的事实。如果想要鼓励老年人才创业，期待有更多切实的政策和措施，否则相关政策很可能只是一纸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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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编：王冠经济之声制作人/主持人金话筒奖获得者央视财经频道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