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爱播

　　编辑 / 黎帅

　　十七年来，王小川对搜狗倾注了所有的情感，搜狗却并不是王小川的：股份最多的是腾讯，投票权最多的是搜狐。王小川拥有管理权，也就是干活的。

　　王小川怎么想，外界有很多猜测，都是管窥蠡测，究竟如何想，或许根本没人知道，包括王小川自己。

　　腾讯收购搜狗，王小川的故事会换一个版本吗？或者说，王小川就在某个时刻，突然明白了，自己是谁，要到哪里去，然后转转身，换一种姿势面对世界。

　　1

　　执着而又叛逆，王小川是个性格很鲜明的人，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词应该是“倔强”，用一个字来形容，这个字应该是“犟”。

　　有一次参加“碳九学社”的分享活动，主题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创业者”。

　　碳九学社的创始人冯新问大家：比较傅盛与王小川，谁更有资格称为创业者？

　　学员们的答案比较一致：王小川、傅盛都称得上是合格的创业者。

　　判题的人是冯新，他跟大家的答案不一样。他认为王小川还不是一个创业者，傅盛才是；如果未来有一天，王小川决定创业了，当老大了，他就是一个真正的创业者了。

　　冯新的理由是企业家最关键的特点是野心、企图心，野心和企图心会外化为对一个领域、一个公司、一块地方的独占，独占就是当老大，自己说了算。

　　傅盛从360出走，创立了金山网络（猎豹移动前身），自己做老大，这叫创业者，王小川有个老大，就是搜狗董事长张朝阳，有老大就不是创业，而是高管。

　　在中国互联网领域，王小川是个独特的存在：从2000年入职搜狐开始，王小川已经在搜狐工作了二十年。

　　搜狗2017年美股上市

　　城头变换大王旗，这二十年是互联网行业风云变幻的二十年，这是一个英雄的时代，也是一个动荡的年代，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王小川竟然在搜狐待了二十年，可谓奇迹。

　　在互联网行业，即使是普通人，一个职业经理人在一家公司待五年就算异常了，待十年也称得上奇迹了。

　　2005年百度上市之后，中国其实没有多少人懂搜索技术，王小川算一个，百度、阿里巴巴（雅虎中国）、腾讯、奇虎在市场高薪挖人，在人才市场，王小川是绝对的头部。

　　王小川少年成名，是互联网行业里面知名的技术大拿、大牛，得有多少人挖过他？

　　也是在那一段时间，性格内敛的王小川与马云、马化腾、周鸿祎都认识了，有些成了朋友，有些成了敌人。人没有挖到，却获得了交情，也算善缘。

　　1999年王小川还在清华上学的时候就进入ChinaRen兼职，ChinaRen被搜狐收购，王小川直接进入搜狐兼职。2003年王小川毕业，这么多年，王小川竟然没有换过工作。

　　是什么原因让王小川一直留在搜狐，王小川谈过，张朝阳也谈过，但都不是特别有说服力。

　　王小川说自己很喜欢搜狗拼音这个产品，就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听起来有道理，搜狗在搜狐内部一度不受重视，王小川力争，才获得了一线生机。

　　还有一点让王小川留恋的，是张朝阳这个大师兄。王小川曾在一档电视访谈节目里评价张朝阳是“值得被信任的人”，尤其为人正直。

　　张朝阳则觉得王小川人才难得，他面对媒体这样描述王小川：小川在少年时期就是计算机才子和天才，获得过奥林匹克信息学的冠军。

　　正是这份珍惜与留恋，让王小川留在了搜狐。这一留，就是二十年。

　　2

　　搜狐二十年，王小川待得并不是一帆风顺，在很多事情上他与张朝阳的观点与态度并不一致，有时候甚至尖锐对立。

　　2010年，谷歌退出中国市场，风云再起，国内搜索市场重新洗牌的机会来了。

　　周鸿祎找到张朝阳，想让搜狗与360合并，与百度来争夺搜索引擎这块市场。张朝阳欣然同意，特意开了一瓶红酒庆功，与周鸿祎碰杯，表示事情就这么定了。

　　王小川不愿意，他想让搜狗独立发展，与百度面对面硬杠，最后单独上市，这是他的执念。就在张朝阳与周鸿祎在北京碰杯的当口，王小川一个人跑到杭州去见了马云。

　　王小川坚持，张朝阳选择了尊重与放手。2010年10月，搜狐宣布正式分拆搜狗，阿里作为战略投资者、云峰基金作为财务投资者联手投资搜狗，王小川则出任搜狗CEO。

　　时间到了2013年，阿里在搜索市场大势已去，阿里巴巴决定放弃搜狗。周鸿祎再一次找到了张朝阳，希望并购搜狗，经过几次谈判后收购事宜谈妥了。

　　两人又开了一瓶红酒。

　　周鸿祎是有搜索情结的，其最早创立的3721本质上就是搜索业务，差别是在浏览器上开框的位置。3Q大战前，周鸿祎向三个人发起过战争，按时间顺序排列，第一个是CNNIC的毛伟，第二个是百度的李彦宏，第三个是收购了雅虎中国的马云，之所以结怨，从业务竞争的角度看，主要是因为搜索。

　　周鸿祎没想到的是，搞得定张朝阳，却搞不定王小川。又一次，在张朝阳与周鸿祎碰杯的当口，王小川申请去深圳出差，在深圳他找了腾讯创始人马化腾。

　　搜狗公司部分核心产品

　　马化腾给王小川开出了比周鸿祎价格更高，条件更好的投资条款，并且继续由原来的团队运营决策，王小川继续当CEO。

　　王小川一再坚持，张朝阳再次妥协，权衡之下选择了腾讯。为了给一起碰过杯的周鸿祎一个交代，搜狐对外称搜狐“希望搜狗独立发展保持创业性和创造精神”。

　　周鸿祎大发雷霆，公开讽刺张朝阳“这个公司（搜狗）不姓张。”

　　3Q大战刚刚落幕，马化腾偷袭得手，周鸿祎功败垂成，算是两人恩怨的继续。这事让周鸿祎很受伤，合并搜狗，周鸿祎就可以在搜索市场与百度一战；合并失败，在搜索市场360实力远逊百度，腾讯助力搜狗，特别是将微信入口开放给搜狗，搜狗就有了与360竞争的实力。

　　随之而来的是魏则西事件、血友吧事件，百度被置于风口浪尖。如果收购搜狗成功，这对周鸿祎来说是绝佳的借势翻盘的机会。可惜并购搜狗失败。

　　360借势做了很多事情，比如去医疗广告、全国建立代理分销渠道等，最终也未能翻盘，天不灭百度，周鸿祎只有感叹“此乃天意”。

　　那算是中国最有搜索情结的周鸿祎在搜索领域的最后一战，至此之后，周鸿祎将更多精力放到了网络安全领域。追根溯源，王小川一而再，再而三的捣乱让人记恨。

　　“新爱播”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分析360的商业模式为“三级火箭”，安全—浏览器—搜索。文章见报后不久，周鸿祎当面怼作者：三级火箭是人家小川的发明。

　　王小川解释搜狗的模式时，说搜狗是“输入法—浏览器—搜索”三级火箭，用同样的模式解析360，周鸿祎不大愿意。

　　当面一套，背里一套，王小川对张朝阳的反抗看似无力，其实绝决。换了其他老板，王小川的做法是很犯忌的，老板说了不算，在商业领域不多，张朝阳算一个。

　　搜索风云，王小川成了大佬博弈的胜负手，或者这并不是王小川希望的，甚至是王小川意料之外的。

　　就是“三级火箭”这个模式也是王小川一贯做法的实践。2003年，王小川受命做搜索引擎，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张朝阳认为是王小川决策性失误，王小川则坚定地认为是缺少一款自己的浏览器的原因，他想自己做一款浏览器。两人大吵了一架，张朝阳一气之下解除了王小川的职务。

　　王小川失去了控制权，搜狗浏览器失去了资源投入，王小川没有放弃，而是和张朝阳打起了“游击战”，偷偷从各个项目划人做搜狗浏览器。

　　有了搜狗搜索、搜狗浏览器，后来又推出了搜狗输入法，输入法获客、浏览器锁定用户、搜索变现，犟不过王小川，三级火箭就这样搭建完成。

　　3

　　王小川为什么不结婚？算是互联网行业几大“疑案”之一，有人说这源于老板（张朝阳）的示范。

　　王小川有一句话，“搜狗不上市，坚决不结婚”，也是业内流传最广的名言之一，有点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意思。

　　2017年11月10日，搜狗上市当晚，媒体群里讨论最激烈的话题是，王小川现在可以结婚了，没结婚的女记者们有机会了。

　　搜狗终于上市了，没有女朋友的王小川带上了自己的母亲去上市。王小川与母亲感情很好，在上市当日的演讲中，他说：“在这里，我特别想感谢自己的母亲。我96年到北京，已经21年了。工作做得不错，但是人比较任性，对家里关心是不够的。有人默默的在做这样的奉献，自己看着挺光鲜的在前面工作，有母亲和朋友的支持。”

　　演讲过程中，王小川四度哽咽。搜狗上市，王小川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也给了母亲一个交待。

　　搜狗上市是王小川的梦想，如王小川自己所说：以前有这样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能够来敲钟。

　　那一年，王小川39岁，年龄不大，但也不小了，正是老大不小的年纪。

　　高中时的王小川就很有名，年少成名，王小川对自己期许很高，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搜狗上市算是圆了王小川的上市梦，这样的时刻必须有足够的仪式感，有最重要的人见证。

　　《英雄本色》小马哥经典台词

　　香港电影《英雄本色》里小马哥义愤填膺说的经典台词：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我不是要证明我比别人了不起，而是要证明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在搜狐的卵翼之下终于实现了梦想，等于傍着一个大树，实现梦想的道路安全些、稳妥些，但也少了那份恣意挥洒的快乐与自由。

　　也正是如此，王小川说：“（上市是）14年人生前段的一个总结，那么往下还有新的路要走。”言语中颇有感慨。

　　对于王小川来说，在人生前段14年的时光中，“大师兄”张朝阳算是最重要的人之一。两个人的关系中充满了对抗与和解，很多人质疑：王小川怎么就待下来了。

　　对于老板张朝阳来说，王小川不算听话，刺儿头，但张朝阳惜才，往往选择了包容。在互联网行业，张朝阳是个温和的人，谦谦君子，有容乃大。

　　在王小川和张朝阳打“游击战”做浏览器的时候，张朝阳很快就知道了，却没有挑明，也没有强制干涉。

　　张朝阳评价王小川时曾说：搜狗这个团队都特别精英，是清华计算机系的，还是各地高考状元，整个团队是技术很牛的团队。

　　搜狗上市，张朝阳已经是四次赴美上市，那算是他迄今为止最后的高光时刻。

　　有媒体评价“在巨头之间辗转腾挪的十余年间，王小川表现出一种执着与叛逆、狡黠并存的复杂特质”，这把王小川复杂化了，只有“执着”这个词算得上准确。

　　4

　　犟不过王小川，脾气犟的人都不善于处理复杂关系，比如王小川，搜狗却把他放到了一个形式错综复杂的位置上。

　　搜狗IPO完成后，搜狐占搜狗全部A类股和B类股的权益比例大约为33.4%，并拥有搜狗A类股和B类股合计投票权的大约为44.0%。腾讯占搜狗A类股和B类股的合计权益的比例大约为38.7%，持有搜狗A类股和B类股合计投票权的大约52.3%。搜狗CEO王小川持股为5.3%，拥有0.7%的投票权。

　　2020年4月份搜狗披露的信息，搜狐目前持股33.8%，占有44.1%的投票权；腾讯持股39.2%，拥有52.3%的投票权。

　　尽管腾讯持有最大份额的股权，但根据搜狐、腾讯和搜狗三方约定，腾讯将一部分投票权委托给了搜狐，搜狐有权任命搜狗大多数董事会成员，从而搜狐成为搜狗的控制股东。

　　搜狗公司董事会成员

　　这一做法被称为“委托投票权”，只是一种股权与控制权冲突时妥协的产物，保证持股少数的机构或个人控制公司。

　　“委托投票权”协调妥协的是腾讯与搜狗的权利与利益，跟王小川没有关系。作为实际的管理者，却需要平衡腾讯、搜狐之间的关系，还是很难的。

　　没有搜狐和张朝阳，可能没有搜狗；没有王小川，绝对没有搜狗。走到今天，王小川怎么想？说没有想法是假的，只是外人不得而知。

　　改革开放，经济制度改革的核心是企业的责权利（责任、权力和利益）统一，只有责权利统一，才称得上现代企业治理模式。

　　搜狗这种治理模式，责权利不统一，不算是现代企业治理模式。在创新最活跃、走在最前沿的互联网领域，搜狗仍然保持这样的治理模式算是一种奇特的存在。

　　怎么解决这一问题？一个可以参考的例子是猎豹移动与傅盛，大股东金山集团与二股东腾讯将投票权授予了傅盛，猎豹由实际的管理者傅盛说了算。

　　搜狐拥有控制权，腾讯拥有股权，王小川拥有管理权，三驾马车的格局，看似皆大欢喜，有时候也有助于搜狗的发展，但归根结底，还是问题重重。

　　阿里巴巴投资搜狗，看重的是流量入口的价值，流量入口，一直是阿里巴巴的痒点。后来放弃了，缘于移动互联网时代，搜索作为入口价值降低了。

　　腾讯投资搜狗，一是遏制周鸿祎旗下的360搜索的崛起，3Q大战之后，周鸿祎一直是让马化腾小心提防的人，二是腾讯希望在流量体系之上构建搜索入口，提高流量变现效率。正因为此，搜狗被腾讯投资后，获得了微信搜索入口的位置，搜狗搜索也在与360的竞争中取得优势，成为仅次于百度的行业老二，也为2017年的上市做了铺垫。

　　抱养的孩子终究不是亲生的，当微信无所不能的时候，马化腾、张小龙的想法就变了。最新的消息是，微信要推出自己的搜索。

　　在投资搜狗的那一刻，马云、马化腾就是纯洁的白衣骑士。事实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还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

　　在商言商，很好理解；在商不言商，肯定有幺蛾子。

　　腾讯收购搜狗，是又一次平衡和妥协的结果，是马化腾、张朝阳、张小龙三个人之间的平衡与妥协。有没有人想过王小川，没人知道。

　　王小川说：支持腾讯收购搜狗。说这话，王小川是为了搜狗，还是为了自己，一目了然。

　　 至于王小川是不是创业者，这不是一个问题，因为从来就没有天生的创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