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将去亲眼观看一幅1859年绘制的油画，那不算稀奇，世界上许多美术馆都存有19世纪甚至更早的著名油画。但如果这是一幅有关高尔夫的名画，出自苏格兰著名画家之手，而且该画在第二年展出之后，从公众眼中消失了整整一个半世纪，你作为少数人，能够亲眼一睹其真貌，相信你一定会和我一样，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更幸运的是，通过周末探宝，笔者在麻州西部维尔布拉姆市的一个不大的古董店里，发现并购买了这张原作仅有的5幅照相凹版印刷品之一。收入囊中不久，突然得知原作复出，并将在高尔夫的摇篮、苏格兰的马瑟堡市对外展览。在高尔夫收藏的故事当中，没有比这一系列事件更加令人激动了！
2018年7月6日，苏格兰马瑟堡市高街市政厅隔壁，《高尔夫摇篮》展开幕。消失了158年的《马瑟堡林克斯夏晚：高尔夫球手》（A Summer Evening on the Musselburgh Links：Golfers），终于再次向世人揭开了它美妙的面纱。
这副帆布油画的作者是著名的19世纪苏格兰人物画家查尔斯-李斯（Charles Lees 1800-1880），画作描述了一群高尔夫球手和球童，在太阳即将落下的夏日傍晚，聚集在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高尔夫俱乐部马瑟堡林克斯老球场上，全身贯注地沉醉在一场高尔夫球比赛之中。画中的人物、球场、背景、球手的服饰、球具等等，叙说了太多的有关早期高尔夫的历史、文化、娱乐、比赛和平民化的故事。
在苏格兰东部，这个夏日太阳即将落幕的傍晚，实际上已然是晚上9-10点。高尔夫之所以成为广大苏格兰人的一项业余运动，夏天白日超过17小时是一项重要的因素。人们在下班之后，依然有长达4-5个小时的时间，到户外游乐运动。高尔夫历史研究学者认为，画中的两组球手，大多是皇家马瑟堡高尔夫俱乐部的球童，正在马瑟堡林克斯老球场第八和第九洞酣战。
右边第八洞的球手可能来自尊贵的爱丁堡球手团体，马瑟堡林克斯当时是该协会使用的球场。从穿戴看出，参赛者部分可能是球童。他们表情各异，正全神贯注地在注视着最后的推击结果。中间带高帽的绅士球员刚刚把球推到了另一位球手的球旁边，一名球员右腿跪地在右边洞口观看自己球的线路。第三名球员在审视自己的球线。他们的球童手夹或肩扛胡桃木木制球杆在一旁指导和观战。
画中左侧，另外一组球员看上去都是球童，正在最后一洞发球区开球，发球球员刚刚挥杆完毕，在观看球的落点。当年，球童只有在傍晚会员打球人少的情况下，才可能下场打球。画面远处隐约可现的是马瑟堡市的一座教堂和市区建筑。夏日的天空多云，但从球手的服装上看，每年6-7月份的苏格兰夏天，依然凉爽宜人，是一年四季户外活动的最佳时间。
据历史记载，马瑟堡林克斯老球场最早创办于1672年，据传说，苏格兰玛丽女王16世纪中期曾经在马瑟堡打过高尔夫球。1774年皇家马瑟堡高尔夫俱乐部成立，1992年成为吉尼斯世界记录中全球最早的高尔夫俱乐部。虽然吉尼斯后来把这个记录转发给了圣安德鲁斯，但马瑟堡林克斯依然应该是世界上最古老和一直运营至今的高尔夫俱乐部。此外，马瑟堡林克斯曾经是两项高尔夫发明的所在地。一项是设计制作了世界上第一个洞杯挖掘器，直径为4 ¼ 英寸（108mm），1893年被皇家古老高尔夫俱乐部认可为标准洞杯的直径尺寸，执行至今。另一个是球手发明了在高尔夫木杆杆头底部使用铜片，用以在击打飞出球场外跑马场路面的高尔夫球，保护球杆。铜片木成为19世纪末期和20世纪早期所有高尔夫球手使用的球道木。
马瑟堡林克斯老球场位于马瑟堡城东巴尔卡瑞斯路10号，球场建设在一座跑马场中间，最初为七洞，1838年增加了第八洞，1870年增加了第九洞，成为九洞标准高尔夫球场。球场全长2,968码，三个三杆洞，五个四杆洞，一个五杆洞。皇家马瑟堡高尔夫俱乐部1873年在巴尔卡瑞斯路9号修建了俱乐部会所，1925年在老球场以东重新选址，建设了新会所和球场。
马瑟堡林克斯曾经是尊敬的爱丁堡高尔夫团体的主场，因此在1873-1889年间，曾经和普利兹维克和圣安德鲁斯老球场交替主办过六届英国公开赛。五名著名的高尔夫职业球手和马瑟堡英国公开赛的冠军雕像刻在了老会所的外墙上，他们是老威利-帕克（Willie Park Sr.）、曼果-帕克（Mungo Park）、鲍勃-佛古森（Bob Ferguson）、戴维-布朗（David Brown）和小威利-帕克（Willie Park Jr.）。苏格兰著名高尔夫工匠诸如麦克尤恩家族和古尔利家族，都曾经在马瑟堡设有工坊，制作和维修木制高尔夫长鼻子球杆和羽毛高尔夫球。
画家查尔斯-李斯一生中只创作了两幅高尔夫题材人物画，1859年《马瑟堡林克斯夏晚：高尔夫球手》是他的第二幅。李斯的第一副著名高尔夫人物画绘制于1847年，画作名为《高尔夫球手：》（The Golfers），副标题为：“圣安德鲁斯林克斯的大型比赛”（A Grand Match Played over St Andrews Links）。画中绘出了当时的53名知名高尔夫球手和人士，参加1844年10月份皇家古老高尔夫俱乐部主办的年度大赛盛况。《高尔夫球手》被认为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高尔夫艺术品，” 原画于2002年被苏格兰国家肖像美术馆以250万英镑的高价购得，其刻板印刷复制品，成为世界各国高尔夫球界和收藏家必备的高尔夫历史艺术品。
1860年，《马瑟堡林克斯夏晚：高尔夫球手》在苏格兰皇家艺术学院展出，之后消失了近160年，其中的故事可谓跌宕起伏。据爱丁堡伯纳姆斯拍卖行介绍，该画在1860年展出期间，被一位加拿大收藏家布朗（Brown）买走，这位购买者并不是对高尔夫题材感兴趣，而是对查尔斯-李斯作为国际著名肖像艺术家的作品感兴趣。自此之后的50多年间，这副绘画似乎脱离了人们的视线。画作于1913年传到了布朗的儿子沃尔特-布朗（Walter Brown）手中，可喜的是，沃尔特是一位高尔夫爱好者，在高尔夫朋友们的建议下，沃尔特将原画通过阿瑟-艾克曼父子公司的德国分公司，运至慕尼黑进行照相制版。1914年刻板制好后，试印了大约五副复制品，随同原画在第一次大战爆发前幸运地运回加拿大。布朗将复制品赠送给了朋友，但可惜的是，照相刻板在大战爆发后丢失，十分可能在战乱中被毁掉。
上世纪30年代，美国梅隆集团的第三代，保尔-梅隆（Paul Mellon）收购了这副高尔夫画作，保尔-梅隆被誉为“英国任何时期艺术品的最伟大的收藏家，”生前是华盛顿国家美术馆的理事。他将画作赠送给了他的私人秘书兼匹茨堡托马斯-梅隆父子公司主席和总监乔治-华伦-维克夫（George Warrant Wycoff）。
2017年10月11日，位于爱丁堡市的伯纳姆斯拍卖行受维克夫家人委托，将《马瑟堡林克斯夏晚：高尔夫球手》进行拍卖，当地媒体在拍卖前做了广泛的宣传，拍卖参考价格为300,000-500,000英镑，但是流拍。2018年5月，伯纳姆斯再次将此画降价拍卖，依然流拍。拍卖行联系了美国收藏家吉米-麦克科密克，双方经过协商，麦克科密克同意购买了这副珍贵的高尔夫历史油画。
为了庆祝马瑟堡林克斯高尔夫俱乐部500多年的历史，马瑟堡博物馆和传承集团征得麦克科密克的同意，决定在2018年夏季举办“高尔夫摇篮”展览，让世人重新欣赏这副将近160年的著名高尔夫油画，英国高尔夫博物馆、著名苏格兰高尔夫球会和麦克科密克提供了其他部分展品。2018年7月6日，英国知名高尔夫世家的后代威密斯勋爵（Lord Wemyss）宣布展览开幕，随后，1860年第一届英国公开赛冠军老威利-帕克的重孙、高尔夫历史学家曼果-帕克在开幕式上做了讲演，介绍了马瑟堡的高尔夫历史和李斯的油画。
这副油画在德国制版后试印的五副印刷品之一，在2018年二月的一天，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笔者面前。开始高尔夫收藏之后，在美国东北部的麻州过冬，周末出门逛古董商店和室内跳蚤市场淘宝几乎成为惯例。一个周六和老伴开车从阿默斯特市南行抵达20英里外的维尔布拉姆市，看到路边一家名叫“幻想”（Fancy That）的古董店，决定进店看看。
进去后没看到店主，店内主要是首饰和衣物，说了一声“哈罗,”一位50来岁的菲利普先生从内屋走了出来。我问了一声：“是否有高尔夫相关物品？”“没有，”他说。“谢谢，”我边说边准备离开。正准备开门，他突然说：“请稍等，”然后在店里地上堆放的一些绘画艺术品中翻找，拿出一幅装框的画作：《马瑟堡林克斯夏晚：高尔夫球手》。画框已显陈旧，不像是新作。菲利普说这副画售价3千美元，定价的根据是，易贝网上有一副正在出售，报价5千美元。他拿出手机，在易贝网上找出了这张在售的同一绘画。菲利普说，这副画作的主人是一位女士，她是斯伯丁公司一位高级负责人的妹妹，两年前从她手里购买了这副画。十九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位于麻州奇科比市的斯伯丁公司曾经是知名的高尔夫球具制作商。有意思，我心想。
三千美金，一笔不小的开销！画家是著名的查尔斯-李斯，高尔夫传承博物馆已经有一幅李斯1847年的第一幅高尔夫画作：《高尔夫球手》的复制品。不能冲动，我心里说，要回去做一些调查研究，确定这副画的来历是否可靠，然后再决定是否购买，价格应该有协商余地。
回家后上网搜索，发现除易贝网外，另有一幅同样的画作在加州园石滩高尔夫俱乐部下属的高尔夫商店售卖，标价19,500美元。此外，还发现了另一家拍卖行信息，拍卖同一幅画作，但没有给出价格。相比园石滩和易贝网上的两幅，如果这副画也是最早的复制品，3,000美元应该很值得。根据这两家网站的介绍，我进一步了解了画家李斯和这副油画印刷品的来源。过了两天，我回到幻想古董店，见到菲利普，问他能否再让价出售。他咨询了女店主后，告诉我说如果我有意购买，价格可以降到2,000美元。再次审视这副画的装框，发现背后已经发黄并有所破损的覆盖纸上印有“J.H. 米勒画框公司”（J.H. Miller Picture Framing Co.），公司地址麻州春田城杜埃特街213号（213 Dwight Street, Springfield, MASS.）。对我来说，有必要再做进一步调查研究，确认一下这幅画的年代。我和菲利普交代，需要再考虑一下，毕竟一幅绘画要2,000美元，价格不菲。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是上网搜索J.H. 米勒装框公司。令人惊喜的是，该公司依然存在，公司现址在春田城艾尔姆街86号，立即一个电话打过去，询问公司在杜埃特街213号地址是什么年代，公司人员回答：“哦，那可早了，应该在1910年代。”经过向春田城工商管理部门查寻，该画框公司近白年来已经多次转手，尽管如此，实属百年老店！园石滩高尔夫俱乐部商店的工作人员，热情地回复了我的几封电子邮件，告诉我他们在售画作顶部和底部的小字说明，以便我和幻想古董店的画作上的文字进行对比。
对于这幅画的历史和真假心中终于笃定，于是给菲利普打了个电话，表示对这副画作很感兴趣，但价格依然难以承受，希望他和女店主商量，是否能考虑再降价。一个小时之后，菲利普回电话说可以，于是成交！第二天去店里取画时，他对我说，之所以进一步减价，是因为两年来这幅画在店里从来没有人光顾，我是唯一的一位感兴趣的顾客。女店主同时又把另一幅英国画家萨德勒（Walter Dendy Sadler）19世纪末期的一幅题为“阻挡球”的绘画出售给我。这副高尔夫绘画来自1916年建立的康州卫泽斯菲尔德乡村高尔夫俱乐部，1982年俱乐部把这副装框历史画作作为比赛奖品授于得奖会员。
收藏要靠机遇，更要靠执着、知识和历史。（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