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讲述的是一个失去双臂的女性意外遇到一个弃婴,决定收养她的故事。以脚代手的生活尚且是常人很难想象的,何况还要养育一个小婴儿……
这部电影并非是为了展示苦难,相反,看完之后你会获得充盈的力量,投入到今后的生活之中。你会看到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乐观、温暖、坚毅的人,他们逐光而行,向阳而生。
饰演失臂妈妈的是佟丽娅,她说福佳艺是她职业生涯里挑战最大的一个角色,不仅要挑战用双脚熟练应对一切生活琐碎,更要深入理解和诠释残障人士身上的那股力量。
有人会问,为什么佟丽娅最近接的都是这样有女性力量的角色?在与娱理工作室的对话中,她坦诚地回答说:“作为演员,你当然希望自己能担起一部戏来,能去挑大梁,谁不会去努力呢?大女主的角色真的好少,你要去展现女性的力量,这个野心是一定要有的。”
本期幕后故事,听听演员佟丽娅迈向福佳艺的心路历程。
佟丽娅:参与这部电影的每个阶段都像是在升级打怪。接到剧本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很迷茫,如果用脚去做所有的事情,这要怎么演?导演问我,开始练了吗?我坦诚地对导演说,我不知道我该从哪练起……
我在网上打出关键词如“折翼天使”、“断臂”,找到很多视频,网上有很多这样的残障老师,他们把最阳光积极的一面展现给大家,也会回答网友对他们生活所好奇的问题,比如演示他们怎么穿裤子、怎么吃饭,我看完后感叹他们很厉害,但我还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做起。
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位先生叫陈兹方,他在湖北野三关那边生活。我私信他问,有一个刚断臂的妈妈,现在需要养一个7个月大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办,你能帮帮她吗?他很快就回复了我,给我一个电话号码。
我被这种陌生的善意打动,打电话过去,他开始询问一些细节。我很惭愧,我问他,你不担心遇到骗子吗?他说:“在生活中,有很多因为意外失去胳膊或遇到其他生活问题的人,他们都会给我打电话求助。”
我去见了他,他非常热情,给我们钓鱼、做饭,还把他孩子的奶瓶给我,教我怎么用脚发力,怎么抓东西,怎么压腿,怎么掰脚趾。就像一个久违的朋友,他没有因为我是演员就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举动。我也跟他讲我要拍的戏,他就帮我想可以怎么处理戏中的动作。
那天我觉得我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那会已经是10月秋天,天气很冷,我的脚趾头完全掰不开。他把孩子塞到我怀里,让我用脚托起他,我腿上一点力量都没有。我觉得这里的一切,他们全家的善良,让我都有些接不住了。
整个过程中我都被感动着,被震撼着,我忽然觉得有责任把他们的故事演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份能量。
后来我又遇到很多这样的老师,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得很好。有个男老师一直修手表,手表的零件小到我拿镊子都捏不起来,他能一直用脚修,修得很好。他们毫不羞涩,非常大方地向我展示他们的生活,告诉我怎么穿裤子,挂钩放在哪里。
我突然觉得在他们眼里,他们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我再次拿起剧本读的时候,我意识到,拿脚训练这件事情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它不是最难的,最难的反而是如何在一个好的表达度上演绎他们。
我不想演绎苦难,因为他们的苦难是被臆测的,他们生活得很向阳;我也不想把他们演得悲情,因为他们并不悲情,他们能在生活中找到很多小幸福。可能因为他们索取的少,相对而言好像就得到了很多,他们眼中的幸福是会被放大的。所以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演绎情感,去把他们身上那份力量表现出来。
很多人天然会认为,一个会跳舞的女演员是福佳艺这个角色的首选。我虽然会跳舞,可我跳的是少数民族舞蹈,我并不是那种软开度非常强的女生,不是腿一下就能掰到头上的那种。
我把刚才说的那几个老师都请到了北京,因为我除了练习脚部动作以外,我还需要在北京健身,让我的身体肌肉有力量,这样才能完成好很多动作。野三关那位老师带着他的老婆孩子来了北京,我白天在健身房做基础训练,他们可以出去逛逛,晚上老师就陪我练一些精细的动作,比如用脚打麻将、抱小孩。
这期间我们跟编剧、导演也会再聊剧本。
打麻将是剧本里一定要完成的,还有换灯泡,抱小孩,从垃圾桶里把小孩捡出来。剩下还有一些辅助的,比如我们戏里本来没有吃饭、穿衣服穿裤子这些细节,但我在练其他动作的时候,也会顺道把这些日常生活动作也练了。
演这样一个生活戏的时候,你得一直动起来,只有你动起来大家才会相信这个人物。
当你这些技能掌握得越多,你就可以在表演的时候生出很多的触手,我觉得对表演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首映礼那天张若昀说,作为演员他能懂演这个角色的难度。当你使不上劲的时候,人会本能的时候想伸手够,你就得一直绷着一根弦去想不要动手这个事儿,会对表演形成障碍。所以整个训练过程中,我就拿绷带把手绑在背后,已经形成习惯了,现在我还经常背着手走路。
我也吸取了很多指导老师的建议,比如福佳艺的手机平时是放在鞋里的。我那个老师他平时是一年四季穿拖鞋的,手机插在拖鞋的沿儿上,可以随时方便拿。有的老师是把手机揣在口袋里,敞怀的衣服,口袋很大,还有的老师是每次拿手机都得靠一个墙或者坐着拿。我们是在内江拍的,冬天很冷,他们就给我设计了个雪地靴,手机放在雪地靴里,有一个手机绳,一直吊在旁边,走路的时候绳在那摆动,观众也能知道鞋里有个东西。
佳艺作为一个失臂的女孩,生活里却并不是灰暗的。她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她的发色、上班穿的衣服都是红色的,很热烈,很有生命力。黄明昊饰演的卷毛是一身黄,我是一身红,姐弟俩都很有辨识度。
换灯泡摔下来那场戏很难演,因为要跟很多东西配合。有时候是凳子没摔好,不行再来,或者是我没摔好,或者是头发挡住脸了、眼神不行等等。我是把手绑在后面演的,因为怕穿帮,但是人从高处摔下来的一瞬间会本能地动一下手臂,想撑住身体,会遇到很多这样的问题,那么就一遍一遍来。
其实我们拍这个戏最重要的就是耐心,我很感谢剧组大家都很有耐心,警察局有一场戏,李宗恒陪我演了两天,可能四五十条都有,他一定是知道镜头其实都没有带到他的,他还是一直陪我搭词。
因为确实,我做这些动作,第一我不能分心,一分心动作完成得可能不够好,我又要说四川话,要照顾小孩,小孩是没办法按照你的剧本演的,她的很多反应需要你随机应变,尤其是小孩在你腿上的时候,你万一一个闪失给小孩摔了怎么办?会有很多担心。
我们还要考虑观众的观感,要拿捏好一个度。电影里已经尽量减少对腿和脚的展示了,拍摄时我也要记着腿从哪摆到哪,要让观众能够接受。
我的老师们在生活里其实也不一定每个动作都能做得很顺利、很利索,因为生活中没有人催你,东西掉了可以再捡起来,但在电影里不行,我必须得在剧情节奏里一气呵成地完成表演,所以有时候不得不NG很多次。
我感觉每次我一开始演戏,整个剧组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我感觉他们的脚也在使劲,嘴也在帮我使劲……所以心理上的压力也挺大的。
我其实不希望让大家觉得我们是个很沉重的片子,电影里也有很多温馨的情节。就像养育一个孩子,有很多辛苦和痛苦的地方,但也会有很多幸福和快乐的时候。
现在生活中大家遇到的很多难题,对于福佳艺来说也是一样的。
片中一些情节是来自我自己的育儿经验。
比如有一场戏是福佳艺把孩子留在家里,她自己跑出去买东西,我说导演如果我是个妈妈,我根本不会出门,哪怕就在楼下也不行。我一定得先把他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里,拿枕头被子把他掖好了框住了。剧组里是妈妈的工作人员都点头认同,是需要这样做的。就像孙悟空画个圈说这里安全,就是你一定要给他画个圈。
再比如我说这场戏的奶瓶不能放在这个位置,要放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地方,而且用之前一定要消一下毒,不能直接这样吃,我说这是妈妈们都会做的。道具老师拿了开水过来,大家都很想保护我,说你拿脚拿开水小心点,我说没关系,第一我能做到,第二是必须要这么做。要让观众看到这些细节,才能真正演出人物状态。
包括我也看到有网友问,为什么要尝倒在脚上的奶,他们会给你抠细节,说奶倒到脚上,你就已经知道它的温度了,为什么还要尝一尝?
对于福佳艺来说,她没有当过妈妈,她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这么做,她不光要试温度,也要尝尝浓淡。还有网友帮我解释,说这是最快的能把脚上的奶擦掉的动作,她不可能再去拿张纸去擦。就是有很多的大家的探讨,我觉得也挺好玩的,演员希望的就是演的戏能得到大家的讨论。
我觉得真的很感谢我现在的生活阅历,包括人生体验,让我诠释每一个角色的时候都有了更多的把手。演这样的一个角色,我只是把我的双手去掉,把我曾经用双手做的事情,用我的脚我又做了一遍。
我一下回忆起来很多以前带孩子的瞬间,我还把我儿子小时候的一些视频找出来,看看当时我都做过什么。拍戏的时候三穗(弃婴福丢丢的饰演者)在剧组里,周围有几百个人,天气又冷,她有一次看起来情绪不好,我们剧组里当了妈妈的人就一起商量,要不给她尝试吃一点辅食?
这也一下子打开了黄明昊对小孩认知的新大门,他去给孩子买了点小饼干,还逗孩子笑。三穗的第一口苹果是我喂的,尝到了人生除奶以外的第一口好吃的。她后来也真的管我叫妈妈。
那个时候我还带了个小狗狗进组,因为我在家练很多动作的时候,他们也给我准备了一些比如说假娃娃,甚至我拿沙袋抬腿,后来我发现这些静物能特别轻易抬起来,但小孩是会动的,所以我会拿小狗狗练,小狗狗是不稳定的,可以模拟小孩的状态,我会跟着它去调整自己的动作。
三穗很喜欢我的狗狗,每次见到我的狗狗就好开心。狗狗是哄娃神器,最后离开的时候我就问她妈妈,我说你们家可以养狗吗?她说我们家其实有一只狗了,我说我再送她一只好吗?
她太喜欢我的狗了,我就送了一只长得相似的小狗给她。我们给它取名叫丢丢,这样等她长大点,她知道狗狗是哪来的,即便她不记得拍过这部电影,但狗狗可以陪伴她长大。
三穗真是天选的福丢丢,她的眼神很不一样,头发毛茸茸的,然后软软糯糯的,会天然地靠在你肩膀上。剧组下定决心只用一个小孩来作为主演,是一个特别冒险的行为。她是我们组的“女一号”,我们所有人都围着她的时间,根据她的感受,根据她的情绪来随时调整。
有一场戏是我去福利院看丢丢,原剧本里是她看到妈妈来了,冲着我笑,结果那天她就是不理我,后来我们就改戏了,我说你是不是把妈妈忘了?这是作为母亲很自然的反应,而且我觉得也很符合剧情,更让人揪心。
有人会问,佟丽娅为什么要演这个电影,她有什么野心?
作为一名演员,你当然希望自己能担起一部戏来,能去挑大梁,谁不会去努力呢,对吧?从我们市场的角度去看,大女主的电影真的好少,很多女性角色在电影里就是辅助性角色。你要去展现女性力量,这个野心是一定要有的。
我希望每次的角色对于我个人的表演都是有挑战的,能让大家看到这个角色的力量的,不能大家一看是佟丽娅演的戏,就觉得肯定没啥意思,不看了。大家每次都好奇这回她又会怎么突破自己,会期待,这不是演员最幸福的事情吗?
你看这次演我弟弟的黄明昊,今年暑期三部戏一出来,未来他的戏路就已经打开了。
我看到很多留言说佟丽娅不知不觉间就转型了,我定过型吗?只是大家好像突然意识到,我最近都在演一些比较有能量的角色。可能确实我也希望能提高自己的质感,在银幕上留下一些特别的角色,甚至让大家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演的,那才能说明你成功了。
福佳艺是我从影以来难度最大、挑战最大的一个角色。首映那天我特别紧张,不仅是面对那么多业内同行紧张,也因为要面对我的指导老师们而紧张。我很怕没能把他们的故事讲好,很忐忑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我上台以后,就努力地在观众席中寻找他们的眼睛,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们请上台,怎样做才比较好。
那天来的一位老师叫夏虹,她在生活中非常自信,她剪纸剪得可好了。我回想起我和经纪人第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她说,她有一瞬间特别怕刮风,因为一起风的时候她的两个袖子会飘起来。我们两个人一下眼泪就流出来了,原来他们也会有很在意的那个点。
福佳艺一定也有这样的时刻,所以我也把他们柔弱和脆弱的一面放在了我们的戏里面,只是度很轻,比较敏感的观众能够感知到。我希望这部电影出来以后,无论每个人看完的感受怎样,今后都能对别人多一分同理心,或者是善良的情绪。如果能达到这个目的,我们的电影也就实现了它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