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八年，马航MH17坠机案为何复杂？宣判又将怎样影响俄乌冲突？|荷兰|马来西亚|乌克兰

　　Part1

　　2022年11月17日，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附近的一家法院，对2014年马来西亚航空公司MH17客机在乌克兰上空坠毁事件的4名涉案嫌疑人作出判决。根据法院判决，俄罗斯人吉尔金、杜宾斯基和乌克兰人哈尔琴科三人谋杀罪成立，被判无期徒刑。第四名俄罗斯被告普拉托夫被判无罪。法院还表示，MH17客机是被一枚从乌克兰东部地区发射的俄制导弹击落的。

　　据俄罗斯卫星社报道，俄罗斯外交部11月17日表示，荷兰法院是有选择性地受理马航MH17空难案件的材料。俄外交部认为，荷兰政治人物、检察官和媒体向荷兰法院施加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指荷兰法院的裁决是出于政治动机。

　　全球化智库副主任高志凯：

　　“荷兰法院所作出的判决，在国际的法律界应该是一个很有争议的判决。它没有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这个火箭是顿巴斯民兵发的，另外也没有拿出证据证明这个爆炸跟这三个人有关系。”

　　距离马航MH17空难已过去8年。尽管国际社会展开了一系列调查，对于究竟谁该为这起悲剧担责，始终众说纷纭，争议不断。

　　军史专家萨苏：

　　“从表面上来说，一个重大理由就是他取证困难，因为这次事件发生的地点在乌克兰东部，而这个地区一直都是战争连绵的地区，要寻找证人和证物也会受到困难。其实背后也有一个深层原因，就是政治原因。”

　　中国社科院俄欧亚研究所研究员张弘：

　　“对于这次马航被击落事件，它不是一般的民用航空事故，而恰恰是掺杂着很多地缘政治因素，掺杂着很多大国博弈的因素。”

　　Part2

　　2014年7月17日，从荷兰阿姆斯特丹飞往吉隆坡的马航MH17客机在靠近俄罗斯边境的乌克兰顿涅茨克州上空坠毁。机上283名乘客和15名机组人员共298人全部遇难。这是马航有史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也是21世纪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空难。

　　航空知识杂志主编王亚男：

　　“MH17的坠机事件发生得非常突然，当时的飞行高度大概在32000到33000英尺，将近10000米的高度突然坠落在了交战地域。”

　　事发突然，引起世界震惊。多方即刻对马来西亚航空MH17航班坠毁原因开展调查。乌克兰空管中心消息称，客机在雷达上消失前飞行正常，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排除了技术问题。飞机坠毁地点属于乌克兰东部民间武装控制区域。乌克兰当局和东部民间武装组织互相指责对方该对此事件负责。

　　全球化智库副主任高志凯：

　　“乌克兰在打仗，顿巴斯西部继续由乌克兰控制，东部由乌克兰人民共和国控制，乌克兰东部的顿巴斯地区背后实际上是俄罗斯在支持，所以这就非常的复杂。”

　　2014年7月17日客机坠毁当天，乌克兰安全局称，截获两段关于击落马航MH17客机的谈话录音，并发布到网上，录音显示是乌东部民间武装发射导弹击中马航客机，并称俄军情人员与坠毁事件有关。

　　对于这一说法，“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副总理安德烈·普尔金予以否认，他说，他们的防空武器只能打到4000米的高度，比客机的飞行高度低得多。

　　坠机事发第二天，7月1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对于该事故，乌克兰政府当局要负责任。普京随后承诺，俄罗斯将利用对乌克兰民间武装的影响，确保对事件进行全面调查。

　　全球化智库副主任高志凯：

　　“俄罗斯从一开始就坚称这不是俄罗斯干的，是乌克兰干的，因为它想把顿巴斯地区的局势扩大化、国际化。当然乌克兰也说这不是乌克兰干的，是俄罗斯干的。目的是为了夺取整个顿巴斯地区，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各说一词。”

　　空难发生后，受影响最大的五个国家：荷兰、马来西亚、乌克兰、澳大利亚和比利时成立了一个国际联合调查组（JIT），对此次事故展开调查。调查组由荷兰主导，俄罗斯申请加入，却遭到拒绝。

军史专家萨苏：

“俄罗斯没有参与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事件毕竟不是发生在俄罗斯的土地上，它也没有飞机上的遇难者，从这个角度把它排除在外，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从政治角度来考虑，西方当时就是想把盆水泼到俄罗斯身上去，就不想让它在组织里面有发言权。”

　　2014年7月20日，乌东民间武装组织称找到了坠毁客机的黑匣子，想将其交给俄罗斯，但遭到乌克兰政府的反对，称其“要将黑匣子运往莫斯科并掩藏踪迹”。7月22日，乌东民间武装组织将黑匣子移交给失事客机所属方马来西亚。隔天黑匣子被送到英国空难调查处总部进行数据分析。

军史专家萨苏：

“最后他们还是达成了一个折中的协议，把这个黑匣子交给了马来西亚的总理马哈蒂尔，马来西亚又把它交给波音总部进行分析。这个时候其实各方都担心这件事情，最后对方会把责任架到自己的头上。”

　　2014年9月9日，荷兰安全委员会公布了针对MH17客机坠毁原因的初步报告，飞机在失事前没有发出求救信号，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飞行员的问题或者是技术故障导致飞机坠毁。报告中还称，马航MH17是在空中被“大量能量巨大的物体”击中才坠毁的，但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由于乌克兰和乌东民间武装组织在客机失事地点战火不断，调查过程举步维艰。2014年11月17日，荷兰安全委员会委托乌克兰顿涅茨克地方紧急情况部门，在坠机现场代为收集马航MH17飞机的残骸。根据飞机残骸初步的复原情况，发现机身有许多细小孔洞，专家分析称，这些孔洞可能是导弹爆炸后飞散的弹片击中所致。

军史专家萨苏：

“可以看得很清楚，飞机的左翼前部应该是发生了一起爆炸，这个爆炸发生在飞机的外面，说明是遭到了外力的打击。它的威力还非常之大，以至于它的很多爆炸碎片会从飞机的左翼一直穿透到右翼。造成了飞机整个结构受损，也使它失去控制能力。”

　　经过长达一年的调查，2015年10月13日，荷兰安全委员会主席发布了坠机事故的最终技术报告。向媒体展示了他们用坠毁的MH17碎片拼接而成的残缺机身。

　　与此同时，俄罗斯金刚石-安泰集团发布了自己对空难的调查报告，称空难发生时导弹发射地区被基辅控制。此外，关于荷兰专家所称飞机因9N314M型弹头爆炸坠毁，这一型号的弹头装载于9M38系列导弹，俄方表示，俄武装力量没有装备9M38型导弹。究竟是谁发射的“山毛榉”呢？导弹从何而来？谜团重重。

　　Part3

　　“山毛榉”导弹是苏联在20世纪70年代研制的一种中低空、中近程机动式防空武器系统，装备于苏联部队。其中“山毛榉”-M1型导弹射程3到35千米，射高30到22000米，能同时攻击6个空中目标，一旦民航飞机被其瞄准，将无路可逃。

　　航空知识杂志主编王亚男：

　　“这种导弹是一种威力很强大的武器，它的最大飞行速度可以达到4倍音速，从地面发射到10000米的高度，只需要十几秒钟，一旦发射，对于这种机动能力不强的目标，杀伤概率高达95%。”

　　当马航MH17客机被导弹击落的消息一经传出，就有媒体指，可能是俄罗斯军队误击所致。因为就在此前一天，乌克兰声称一架苏-25战机在执行任务时被俄罗斯战机击落，所以这次俄罗斯很有可能，把马航MH17客机误认为乌克兰战机。

　　中国社科院俄欧亚研究所研究员张弘：

　　“根据导弹的弹片分析，击落马航MH17的是最新型的‘山毛榉’导弹，这型号的导弹在乌军或者说乌东的顿涅茨克民兵是不可能获得的，因为最新型的‘山毛榉’导弹只有俄军才装备，这是苏联解体以后才研发的这样一种弹型，这也成为西方在调查马航被击落事件时一个指向俄罗斯的主要证据。”

　　联合调查委员会通过对导弹的飞行轨迹计算推断，导弹是在顿涅茨克州托雷兹东南32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发射的，而这个地方在空难发生时，是乌克兰东部民间武装控制的地区。2016年9月，荷兰主导的联合调查组公布报告称，“山毛榉”导弹发射系统来自俄罗斯境内，导弹是从乌克兰东部一个亲俄武装控制的村庄发射的。

　　航空知识杂志主编王亚男：

　　“‘山毛榉’导弹是一种叫雷达制导的导弹，它是按照弹道倒推的原理，从这个导弹爆炸点左前方延长线向回溯，那么反推到这个导弹的来袭地点，再根据导弹的大致射程，大概在35公里左右，可以推测到发射的大概地区，所以最初的调查认定是从乌东的某个地区发射的。”

　　2018年5月，国际联合调查组（JIT）公布的中期调查结论称，击落马航MH17航班客机的是“山毛榉”导弹，来自俄罗斯库尔斯克第53防空导弹旅。

　　俄罗斯坚决否认与这起空难有关，指出国际联合调查组的调查存在偏见。

　　中国社科院俄欧亚研究所研究员张弘：

　　“由于俄罗斯和西方是分开调查的，所以我们也看到在欧盟国家公布了这个调查结果之后，俄罗斯并不认可，俄方特意拿了一个伊尔－86的机头来模拟‘山毛榉’击中爆炸的一个事件，来证明这个事件可能是乌克兰政府军所为。这个结果成为俄罗斯反驳，西方抹黑俄罗斯的重要支持点。”

　　Part4

　　自从飞机失事后，多方一直在调查究竟是谁投放了这枚将飞机击落的“山毛榉”导弹，然而事件却迟迟找不到嫌疑人。2019年6月，经过5年调查，荷兰主导的马航MH17空难联合调查团宣布，对四名涉案嫌疑人提起刑事诉讼，分别是来自俄罗斯的伊戈尔·吉尔金、谢尔盖·杜宾斯基和奥列格·普拉托夫，以及乌克兰的列奥纳德·哈尔琴科。四名嫌疑人据称在乌克兰民间武装担任军事或情报要职，被控犯有谋杀罪。

　　军史专家萨苏：

　　“四个人中，有三个是俄罗斯人，只有一个是乌克兰人，在俄乌冲突的时候，顿涅茨哥共和国的国防部长吉尔金的三名情报军官，现在被指控把这种‘山毛榉’导弹，从俄罗斯运进了乌克兰，后来在事情发生之后又紧急地把这个东西运了出去。”

　　航空知识杂志主编王亚男：

　　“四名被告承担的责任中有一部分是从俄罗斯获得的导弹，并且在乌东地区发射，那俄罗斯显然就站到了这个问题的背后去。法庭是不是接下来会把这矛头引向俄罗斯，认为俄罗斯对于这个问题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尽管证据存在诸多漏洞，调查结果也颇具争议性，当地时间2020年3月9日，荷兰海牙地方法院还是开庭审理了MH17空难案。此案审理过程中，四名被告均未到庭，只有其中一名嫌疑犯普拉托夫通过视频连线，并委托律师出庭。

　　军史专家萨苏：

　　“他出庭的时候，说我既不是那个按下电钮进行发射导弹的人，也不是下达命令要发射这个导弹的人，也没有授权任何一个人，去发射这个导弹，我也不是导弹的制造者，我应该没有责任。”

　　中国社科院俄欧亚研究所研究员张弘：

　　“首先这是一个国家行为，虽然是国际法庭和国际调查委员会对这四个人进行起诉，但事实上他们都不是个人行为，战争行为是国家行为。所以这四个人甚至可以不去应诉。”

　　案件多方各执一词、错综复杂，负责审理此案的荷兰法院面临巨大的压力， 2022年11月17日，法庭认为坠机事件对受难者家属造成的伤害巨大，遇难者家属应获得的赔偿金额超过1600万欧元。

　　航空知识杂志主编王亚男：

　　“即便是法院判定了赔偿，也很难得到具体的执行，因为以个人的能力想承担如此巨大的伤害赔偿，显然是做不到的。”

　　全球化智库副主任高志凯：

　　“海牙这家法院最近做出的判决只是一个工具，有人要利用这个工具，来达到更大的目标。现在俄罗斯有几千亿美元的财产，被扣押在西方政府手里。只要这个案件能够做出某种判决，直指俄罗斯在背后操纵，就能使得他们获得赔偿方面取得更多便利。所以西方政府就想把法律问题政治化解决，又把政治化的解决方案披上一个法律的外衣，这个也说不清楚。”

　　这次宣判是否为马航MH17空难事件的最终审判？俄方是否会为嫌疑人起诉或发起其他举动尚未可知。但根据近日法庭的宣判，对于遇难者家属的赔偿似乎遥遥无期。

　　社科院俄欧亚所研究员张弘：

　　“我认为不是围绕MH17的国际庭审会结束，只是前一阶段的责任认定结束了，通过国际法庭的这种审判结果，实际上也为各方下一步进行索赔，奠定了法律上的基础和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