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
奇道 执导
靳东 王丽坤 王志文 张志坚
领衔出演的电视剧《无间》开播
B6受邀担纲这部剧集的配乐作曲工作
这是他首次参与电视剧的作曲和配乐制作
也是他继纪录片《人间世》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后
又一部面向大众的配乐作品
电视剧《无间》海报近日，经过数月的艰难整理，B6从这部配乐的庞大曲库中，选出42首乐曲，作为《无间》音乐原声带进行数字发行；历时一年半，横跨上海东京，B6自言，尽管初时感到陌生忐忑，但导演的信任逐渐让这份委托演进成了充满趣味的创作过程；70年代Prog唱片得来的灵感、怎样用复古合成器挑战宏大的主题与复杂情感，待到播出时候、又是怎样情怯——在B6写下的创作手记里，这些都被悉心记忆。
电视剧《无间》音乐原声带｜封面
关于《无间》的配乐
《无间》的配乐从2021年9月在上海开始制作，断断续续，走走停停，中间一度因为不可抗原因停滞了大半年，于2022年的年底重新开启，直到2023年3月末播出之前的一周收尾于东京。这是我第一次担任长篇（40集）电视剧的作曲和配乐制作。回顾其过程，整体来说无疑是一段充满趣味的经历。
探班｜拍摄现场的监视器
其实，无论电视剧的种类和题材，一直以来我就对传统类型电视剧的制作模式与过程有所耳闻，又充满疑问，也伴随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心理。可能出于“看电视长大的80后”集体的情节，无关电视剧的风格、传递的价值观、甚至优劣，对于电视媒介上的配乐，或者更准确表述是这类文艺产品呈现出的视听效果，相较于针对大荧幕电影配乐的较为苛刻的判断与考量，是一律的自带着好感与怀旧滤镜的。我的这种情节预建出了《无间》配乐过程中的心境。
探班｜影棚内外
说到我对时下电视屏幕或者网络平台上走红的演员以及他们各自信息的熟悉度，我可谓几乎是一无所知的程度，我起初认为这显然是站在了一个尴尬的行业起点上。所以我在答应接受委托前把此尴尬的顾虑如实地告诉了导演以及其他同事，而各位前辈同事对我的顾虑却给出了一笑了之的反馈，并对应我过往工作经验、对电视配乐的个人观点给出了相当正面的回应，这一点打消了我之前的顾虑。在《无间》最终的演员名单确定以后，我发现自己对演员表上的那些名字其实并不完全陌生，尤其对于几位年长的表演艺术家甚至可以说相当了解，这点也让我长抒一口气，心想我到底还是属于80年代末到90年代看电视长大的一代。
Infernal Affairs
导演｜奇道
在谈音乐前，我需要借此机会着重感谢一下导演奇道。其实我和奇道兄在2008年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在湖南湘西的一个电影剧组里担任男主角，而我正巧在他的戏份刚拍完的那一天到达剧组现场，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他的精湛表演，但在彼此即将擦身而过的一刻被上帝安排见了一面，而之后我们并没有再联系。时光飞逝，直到2019年在《南方车站》的制作过程中又再次相遇，回忆起当年的一面之缘双方都觉得颇有缘分。我想感谢奇道兄的主要是因为他在《无间》的配乐上给了我充分的自由和信任，并且容忍了本人一度因为状态欠佳导致的拖延症。我至今清晰记得有一次在我延迟交给他音乐后给予我的极大鼓舞和肯定（其实我内心由于超过交付时间是忐忑不安的），“无论你何时给我音乐，但我可以听出这些音乐里你的用心，你什么时候来北京？我必须给你一个拥抱。”这是原话，无论何时想起这句话，都会带给我温暖。
探班｜办公室布景 剧组办公室
如同我为大多数影视剧创作音乐所秉承的理念一样，以每个配乐项目为单位，《无间》的配乐必须围绕着统一的美学风格进行。在开始之前我就在为是做更大众化的标准商业谍战剧音乐还是更个性化的音乐之间做摇摆，这着实让我很苦恼（写很商业化的配乐显然不是我最希望做的）。也许是运气，在开始构思写作的那几天里我在家放了几张70年代的老Prog（前卫摇滚）唱片，这突然开启了我不同的思路，当然不是指复制那些Prog乐队，只是我觉得如果可以把些许Prog的气质感觉融合到商业谍战剧音乐中会是很酷的做法。我先前在一档电台节目里谈到过：作曲家如果有着天翻地覆的创新能力，在独立音乐领域可以轻松自如地达成，而在现今顽石般固化的商业配乐领域，却会遭遇到巨大的阻力和误解。作曲家在某一个点上做一些细微的突破和改变，那在特定的行业范畴内已经是很大的一步。
The Making of ……
探班｜电话中转道具
《无间（主题）》是第一首创作的音乐。这首曲子基本从音乐主题、气质、器乐安排以及制作规格上给整个项目定下了基准。悬疑、紧张、动作、宏大、抒情这些因素被一股脑融合进了一首4分半的标准长度曲子中，而所有的这些气质都需要包裹进一个反着光泽的、冷酷的黑色盒子里，这就是我为《无间》音乐设定的方向。之后的所有曲子几乎都是按照这首主题的思路和动机为出发点创作的。我记得这首曲子完成的第二天就搭着东方卫视领导的车去了横店探班，这是我第一次去看电视片的摄制现场，在巨大的摄影棚内，剧组搭建了整个剧的内景，包括一座大型的军统情报基地、各种大小不一的办公室、错综复杂的走廊、监狱、刑讯室等等，让人吃惊的规模。奇道导演明显比之前剧本会议时瘦了一大圈，身兼演员和导演实在是对精神和体力的巨大考验。和我之前写的电影配乐不同，《无间》的很多音乐都是在影片拍摄过程中就完成的，在没有看到画面的前提下写音乐，这次探班的作用就显得尤为重要。
Roland System-100合成器
整个配乐的器乐部分都是由合成器、管弦乐、打击乐以基本相同的占比组成的。我认为在写作量相对较大的电视剧配乐的制作流程中，尽早拟定好器乐的编制，并且保持这种编制直至结尾是至关重要的。
例如在合成器的使用上自然对我是驾轻就熟的，我们可以听到贯穿整个配乐中的冷酷而极简的Bassline完全是由一台Roland System-100单音老模拟合成器和Korg Polysix VST插件搭配完成的，这两个音源正好在声音特点上弥补了各自的不足同时又展现彼此的气质，类似的设定还有很多。《秘密基地》《破译》《窃听者》《爆发》等曲子是最能体现之前说到的Prog音乐的影响的，这类情绪的缓慢推动和在某个情节点充满戏剧感的变化为很多情节提供了有效的铺垫和发展，同时我也用到了Arturia复刻的Buchla Easel V插件制作出了不少充满刺激和实验感的音色。
《生死时刻》《追击与躲避》《偷袭》《搏斗》《突围》等曲子则是极具功能化的动作和抢战戏，这些配乐给了我写大段老式Drama感的弦乐一次很好的机会，很多电影似乎在回避这样的写作方法，可我自己其实很想写一些这样的复古的有点Cheesy的弦乐编排，只是之前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项目。
《回忆》《孤独》《邂逅》《痛苦》等曲子则是一系列描写不同情感的所谓文戏音乐，我想在这些特殊身份的人物以及特殊时代的历史背景下，任何情感都不太可能按照常规的手法来写作，因此我们可以听到在每个标题背后其实都有着相当极端而扭曲的感情。我认为整个《无间》配乐的过程是忐忑却又充满探索和满足感的。
探班｜秘密基地 地图
说实话，和之前的所有工作不同，我完全不知道我写的第一部谍战剧配乐配合《无间》这样的一部电视剧会获得什么样的反响。在电视剧开播之后我有一度没有勇气让自己变成观众来看《无间》，剧组的朋友不断来问我看了没有，好在播出时我在东京收不到中国的电视台，腾讯视频又显示此剧不支持当前所属国家地区，这给了我一个很合理的理由回避了由于我内心的胆怯而不敢看的心理。一直到回到上海后才陆陆续续观看。
B6｜摄于2021年
除了前面说到的奇道导演，我也想特别感谢以下这些朋友和同事：协同创作的制作人的Janjee Wang，Janjee在前期的作曲环节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的激发，也协助我完成了很多精彩的器乐的编写。音乐编辑徐武伟大哥，徐大哥用我的这些音乐作品铺陈出了40集的长篇大作，有些地方经过徐大哥的妙手剪辑，让我的音乐变化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可谓化腐朽为神奇。摩登天空的邓蘊昕，如果不是她始终用皮鞭保持着匀速抽打，督促我从《无间》巨量的音乐文件中整理出42首曲子，我想这张原声专辑可能永远不会上线，而我现在终于写完的这篇蹩脚文章也是出于她的皮鞭，虽然比答应她的交稿时间晚了整整两周。
B6
2023年12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