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SARAH GIBBENS
摄影：GAB MEJIA
在菲律宾阿古桑沼泽（Agusan Marsh）茂密的、亮绿色的丛林中，坐落着该国最南端的棉兰老岛（Mindanao）。孩子们在蜿蜒的河道上驾着小船，在湖里游泳。
这片沼泽既是游乐场，也是马诺博（Manobo）土著部落食物、住所和文化的来源。他们住在水上的房子里，随着雨季的来去而浮浮沉沉。几百年来，这个湿地生态系统一直是依靠狩猎和捕捞为生的马诺博族人真正的天堂。400多平方公里的内陆还生活着将近200种鸟类，许多哺乳动物、爬行动物和鱼类也以此为家。
阿古桑沼泽代表着湿地所能提供的一切：风暴屏障、粮食安全、生物多样性、碳存储，但它却面临着湿地所面临的诸多大挑战。
据公园负责人Emmilie Ibonia描述，阿古桑沼泽的雨季从12月持续到次年2月，会将该地区由河流、湖泊、沼泽组成的庞大系统变成一个融合的“水世界”。
上游污染、气候变化和栖息地破坏威胁着这个生态系统的圣洁。采矿和棕榈树种植园产生的污染物使水质受损，极为重要的、富含碳的泥炭地正在被排干、烧毁，以腾出地方种植更多棕榈树、稻谷和玉米。
50年前，1971年2月2日，18国代表在伊朗拉姆萨尔举行会议，通过了《国际湿地公约》（又名《拉姆萨尔公约》），旨在保护世界各地的湿地。如今171个国家已经签署了这个公约。但是，1971年至今，全世界35%以上的湿地要么被排干后用于城市发展或农业，要么被污染、被填平，或者因海平面上升而消失。
2月2日仍然是一个呼吁人们关注湿地困境的日子。今年，世界湿地日强调湿地是淡水资源的重要来源，而这种淡水资源正变得日益稀缺。
“湿地及其物种和生态系统服务作用仍在减少，这还是公约缔约国共同努力了50年之后的结果。需要做的还有很多。”Max Finlayson说道。他曾在2018年发布了一份评估全世界湿地状况的报告。
湿地是什么？它们有什么用？
湿地由一系列多样的生态系统组成，这些生态系统永久性或季节性地被淹没。它们常处于海滨，以长满草的沼泽或红树林的形式存在，不过也会深入内陆，比如水分聚集并浸透土地后形成的森林沼泽或泥潭沼泽。它们常常有河流汇入，并且保有湖泊。
在阿古桑，淡水沼泽周围分布着森林沼泽、泥炭地、河流和59个湖泊。
一名马诺博族儿童坐在公路建筑工地的废料上。这条公路将用于从阿古桑沼泽中运出棕榈油。一些马诺博族人为了逃避从支流汇入沼泽的污染而被迫逃到内陆地区。这片湿地曾经很原始，59个湖泊和沼泽提供了大量淡水和丰富的鱼类。
保护国际基金会（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的“蓝碳计划”高级负责人Jennifer Howard说：“他们认为泥泞而多虫的地方没有什么价值。我认为他们已经被这种看法折磨了很长时间。我们最近已经证明，你很难找到一个（比湿地）更高产的生态系统，一个集环境和气候益处于一身的生态系统。”
据估计，将近10亿人或多或少地依赖湿地而生存，比如耕种、捕鱼、旅游或交通，而全世界有约40%的物种在湿地中繁育或将其作为养育下一代的场所。
湿地，还是“绿色”基础设施的重要来源。正如保护城镇免受飓风侵袭的海堤一样，滨海湿地也能减少强劲风暴的危害，通过阻挡入侵的风暴潮而有助于控制洪涝，并且能减少风的冲击。最近有一项研究发现，滨海湿地每减少1公顷（10000平方米），大风暴所造成的损失平均会增加33000美元。
森林通常被称为“地球的肺”，因为它们是重要的氧气来源，而湿地则被称为“肾脏”，因为它们能过滤上游的污染物。
农业公司和棕榈油生产者排干菲律宾塔拉科贡(Talacogon)的泥炭地。阿古桑沼泽有一部分延伸到该市。
人们准备宰杀一头猪用于祭祀仪式。在宰杀之前，部落首领会为这头动物祈福。猪在烤熟之后会分给社区内的人们。人们举行祭祀仪式，是为了寻求沼泽“原始”居民们、居住于此的鬼神和动物的庇佑。
祭祀仪式上收集的鸡血。鸡血会洒在棕榈树和人的脚掌上，以示对阿古桑沼泽上鬼神和动物的敬畏。
当一片湿地消失，就像是从健康的环境中拔掉一颗螺栓。Howard说，当污染物和沉积物流向下游，“湿地会把它们都抓住并牢牢固定。沉积物对珊瑚礁是一大伤害，当湿地消失，它们就会使珊瑚窒息。”
科学家说，为了减轻气候变化的影响，我们需要做的不仅仅是减少排放。我们还需要保护大面积的土地，如森林、草原和湿地，这些土地将碳蕴藏在植物根部并锁定在土壤中，从而帮助清除大气中的碳。这种类型的环境被称为“碳汇”，在全球范围内，它们每年能储存数百万吨的碳。
Howard说，湿地是“少数几种一旦被破坏，就会从一个超级高效的碳汇变成碳排放源的生态系统之一”。据估计，湿地总体蕴含的碳占土壤和陆地生物质中碳总量的三分之一。如果湿地消失，这部分碳就会释放到大气中。
阿古桑的问题
环保人士认为，湿地应该如何保护，以及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并不神秘；困难在于争取足够的政治意愿和资金。
Apo Francisco是一名部落里的长者，住在阿古桑沼泽的Benuni湖。他用几代人传下来的一支长矛，指挥着祭祀动物仪式。马诺博族人对生物，尤其对沼泽的咸水鳄鱼非常重视。
菲律宾在1996年宣布阿古桑沼泽野生动物保护区（Agusan Marsh Wildlife Sanctuary）为受保护区域。它占地约409平方公里。在国际层面上，它被东盟(ASEAN)认定为《国际湿地公约》下“具有国际重要性的湿地”和遗产公园。
然而，该公园在2020年进行的上一次亚洲水鸟普查时发现，在过去一年里，该公园的鸟类总数减少了11%；该普查共统计到72个不同物种的17780只鸟，而2019年的数字是2万多只。自2014年开始普查以来，鸟类总体数量一直呈上升趋势，特别是随着公园扩大普查人员和增加新的监测站后更是如此。但是，据认为，2019年的干旱使鸟类的觅食场所减少。
Ibonia称，该公园需要更多资源以精确地追踪沼泽里的众多物种。
在凯姆普甘泥炭沼泽（Caimpugan Peatswamp）有一个棕榈油种植园。棕榈油是由油棕树的果实制成的，世界各地对棕榈油的需求很大。这种油用途广泛，从烹饪到洗发露，无所不包，这也是森林砍伐的主要原因。
阿古桑沼泽野生动物保护区负责人Emmilie Ibonia称：“由于人力资源非常有限，该公园缺乏执行所有任务的技术能力。”她在电子邮件中写道，公园只有约9名员工签订了合同来管理公园。
由于一些湿地因干旱而干涸，或因农业公司而排干，公园的保护人员还必须应对森林火灾。据估计，2019年和2020年共有约97万平方米的泥炭地和沼泽森林遭烧毁。但Ibonia称，他们没有灭火设备来压制火势。
阿古桑与全球的解决方案
Howard说，保护湿地的最大障碍之一在于改变人们对湿地的看法。
例如，当要抉择是将滨海土地改造成奢侈酒店还是将其留作一片浑浊的沼泽地时，很难说服人们选择后者。
马诺博部落成员Ricky Reyes从Panlabuhan湖中运回了早晨的渔获。这个群落会把他们捕捞的成果分享给邻居和家人。湿地是渔业的关键资源，当这些生态系统受损时，像马诺博人一样的居民将面临食物危机。
刚点燃的蜡烛照亮了Panlabuhanafter湖上漂浮的小教堂。天主教传播到了马诺博社区，与崇拜动物和大自然的当地宗教相融合。
Marites Babanto是一名马诺博部落首领。她在漂浮的小教堂里，为沼泽的福祉和安全、她的文化，以及他们所面临的困境而祈祷。
一组科学家在去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称，湿地应该被赋予法律权利。
这篇论文的作者之一Finlayson说：“承认包括湿地在内的大自然的权利，可能在一些人看来违反常理，但同样地，我们在近代史上也看到了对人类权利认可的转变过程。”比如，2019年，美国西海岸的Yurok部落就获得了针对Klamath河的合法权利。
尽管过去50年间几乎毫无进展，但环保人士仍满心希望拯救湿地的运动终将引起重视。在碳抵消计划中，污染者通过付费在别处存储碳而抵消其碳排放。湿地生态系统已经成为该计划里的热门选手。
Howard说：“从私营领域来看，对这种碳的需求远远超出供给。人们意识到这就是他们想投资的好东西。”
Marites Babanto划着一艘小船从开花的水田里走过。30年来，Babanto一直致力于保护家园免遭棕榈油或农业集团的觊觎。就保卫环境而言，菲律宾是个危险的地方，而且是对环保人士最致命的国家之一。
Martha Rojas Urrego是《国际湿地公约》的秘书长。她认为，尽管从1971年至今的湿地总量有所减少，但全世界可能正处在重视湿地的拐点上。她说，眼下的疫情增加了人们对大自然重要性的认识，科学家们警告称，破坏重要的野生动物栖息地将导致更多像新冠病毒一样的病毒出现。
她说：“我们越来越多地重视大自然与人的纽带关系。我们生存的环境如此悲惨，同时，这也表明我们对自然所做的事情会反作用于我们。”
（译者：Mike-Ga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