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胜兰在教室的白板上列方程。蔡子航 薛屏 摄

三月春暖,在大湾区大学(筹)松山湖校区的一间教室里,袁胜兰拿起笔在白板上飞快列出随机动力系统方程,这是她近年来专注的研究领域,从数学角度找到亚稳态系统的最优转移路径。
袁胜兰,90后,现在是大湾区大学(筹)理学院数学系的助理教授,也是随机动力系统领域的一名女性数学工作者。她致力于随机偏微分方程、统计物理、Lévy过程驱动的随机动力系统、量子力学和随机分析等方面的研究。
“就像观察咖啡中牛奶的扩散规律,看似无序的布朗运动,实则是可用微分方程刻画的精密之舞。”袁胜兰说:数学的美,藏于随机世界之中的有序。
“有趣”“热爱”“坚持”……在3个小时的交谈中,这些词语不时从袁胜兰的口中说出。从华中科技大学的研究生,到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的联培博士,再到大湾区大学的老师,她以自身经历表明:在时代的随机涨落中,女性不仅能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更能定义新的可能性。
●蔡子航 薛屏
文科生的数学突围
从安徽合肥到德国顶尖实验室,袁胜兰的成长轨迹打破了“女性不适合数学”的偏见。
一开始,和所有“女生该学文科”的期待一样,袁胜兰被安排在了文科班。“但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在问:为什么不能尝试理科?”直到内心的声音逐渐坚定,袁胜兰说,“自己对数学最感兴趣,大学我要读数学。”
高考那年,原本她打算回高二重读理科,但恰逢阜阳师范大学试点在文科班招收第一批学数学的师范生。母亲的一句“只要你开心就好”给予了她莫大的鼓励,袁胜兰决定“去试试”。
高中文科出身的袁胜兰,觉得自己的数学基础比其它班的理科生们差些,所以在大学听课时格外认真。也正是因为这份认真和努力,她在大一取得年级第一的成绩,拿下多个奖学金。后来她以概率统计专业第一名考上华中科技大学研究生。在那里学习的第一年,袁胜兰就修完了所有的学分,学分绩点在年级断层第一,这让她顺利硕博连读。
后来,对数学的热爱还敲开了她连接世界的大门——
2017年9月,袁胜兰作为中国留学基金委员会联合培养博士前往德累斯顿工业大学René Schilling教授课题组学习;2019年6月,袁胜兰获华中科技大学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专业博士学位,还在华中科技大学人工智能与自动化学院曾志刚教授实验室从事博士后研究;后来又前往德国奥格斯堡大学任助理研究员职位,合作导师为著名数学家Dirk Bl·mker教授……在自述这段国外求学经历时,袁胜兰用“幸运”来形容。
在德国奥格斯堡大学工作期间,袁胜兰每天骑行十几公里往返于住所与办公室,除了教硕士生课程,剩下的时间都用于科研。她形容,“桌上一支笔,一张白纸,一台电脑,就可展开数学研究,思考都在大脑里”,纯粹的学术环境让她乐此不疲。
科学不论性别只问热爱
父亲为她取名胜兰,“胜”是辈分,“兰”源自兰花,谐音恰如《荀子·劝学》中的“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希望她如兰花般坚韧,生于山中仍吐露芬芳。袁胜兰觉得,“兰花在深山幽谷里也能盛开,它不一定与别的花比较,它有自己独特的美好。”
作为理学院中为数不多的女性青年学者之一,袁胜兰在面对性别标签时,表现得既淡然又坚定。她引用了居里夫人、艾米·诺特,和历史上第一个女数学博士索菲娅·柯瓦列夫斯卡娅的例子,“科学从不论性别,只问热爱。”
她特别提到了德国数学家艾米·诺特——在20世纪初那个女性备受歧视的学术界,诺特凭借其“对称性决定守恒律”的伟大定理,震撼了整个数学物理学界,然而却因为性别的缘故,一度无法获得应有的教职,但一直坚持研究。
“如今,随着社会的进步,我们拥有了更加平等的环境,女生也可以选择从事自己感兴趣的工作,在各个领域中尽情地绽放。”袁胜兰坦言,尽管环境有所改善,但女性仍然需要面对家庭与事业之间的平衡。她认为,女生也有追求自己内心梦想的自由。
袁胜兰也经常被问及“如何兼顾科研与生活”的问题,而她的答案总是简单而明了:“尊重规律,专注当下。”她解释道,科研工作需要全身心地投入,而生活同样需要适当的“留白”,以便于调整和放松。
在她看来,科研是一项需要精益求精的工作,而有时候女性在这方面的细心和韧性甚至会比男性更好。站在更开阔的视角上,她期待女性科研学者能够打破那些无形的天花板,像艾米·诺特一样,“人生无限可能,数学也是其中之一”。
让数学成为流动的“星光”
直到现在,袁胜兰还常常想起大一和大四暑假外出体验生活的兼职经历。在努力实现经济独立的过程中,看到周围不少从小学、初中或高中就辍学打工的同龄人,她逐渐意识到:选择权需要靠学知识来争取。
2023年8月,袁胜兰放弃即将到手的德国永居资格,回到国内,就职大湾区大学(筹)理学院。
关于为什么选择回国?袁胜兰是这样回答的:当你知道你从哪里而来,你就知道你要往哪里去。
“国内科研环境越来越好,我也认为国内需要更多的人才回国。”在松山湖,袁胜兰感受到,校里校外,东莞松山湖为人才培养创造宽松自由的学术环境,鼓励自由探索、勇于创新,为科研人才提供广阔发展平台。
成长路上导师们的言传身教也让袁胜兰思考:“自己成为老师之后应该如何培养学生?我应该如何竭尽所能托举下一代人?”
袁胜兰回忆起初到德国时因不熟练德语,害怕与其他人交流。博士外导René Schilling教授却换位思考地告诉她:“胜兰,请你想象一下,如果我现在说中文,即使我说错了,你也可以从我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我想表达什么。同样的道理,我也可以通过你说的德语中了解你想要表达什么。”
“博士外导站在我的角度举例子让我明白,我应该勇敢地表达自己,不要怕犯错。”袁胜兰说,在研究过程中也是如此。“问题并非一下子就解决,而是先做一个感兴趣的问题。只要敢于尝试,走出第一步,才有可能会成功解决自己研究的问题。”
如今接力棒交到手中,袁胜兰开始在探索者和传播者之间切换角色。
她说,一方面需要自己不断地进行学术研究和创新,另一方面也需要保持教育连续性,“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授学生们更多知识的同时,也将启发他们逐渐提升独立思考能力。Thinking by doing(边做边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