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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鹿鸣|千秋万古北邙尘

仇鹿鸣|千秋万古北邙尘
2020年04月04日 09:27 新浪网 作者 澎湃质量观

   在“永生”还未从科幻变成现实之前,死亡是所有人必须经历的宿命,或许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的平等。贪生怕死无疑是人的本能,日常生活中人们常有讳言“死”字的语言禁忌,如鲁迅所言,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合家高兴透顶了。满月的时候,抱出来给客人看,若有人恭维这孩子将来要升官或发财,都会得到主人感谢,“一个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为此不免衍生各式各样的指代与避讳。

  不过这一传统,究竟始于何时,似尚难确知,读唐人诗歌,不乏直面死亡的冷静与豁达。如洛阳城北的邙山,自东汉以降,便是洛阳城中达官显贵乃至庶民百姓的埋骨之处,“贤愚贵贱同归尽,北邙冢墓高嵯峨”

  (白居易《浩歌行》)

  ,葬事与坟茔虽有高低贵贱之别,清晰地标识着社会等级,但在“死亡”这一事实上仍达成了平等,更何况死后的哀荣与显赫,有时反招来灾祸。晋人张载《七哀诗》曾描绘过东汉末年动乱中,摸金校尉们做过的勾当:“季世丧乱起,贼盗如豺虎。毁壤过一坏,便房启幽户。珠柙离玉体,珍宝见剽虏。园寝化为墟,周墉无遗堵。”即使没有人为的破坏,随着年深日久,“千金立碑高百尺,终作谁家柱下石”

  (张籍《北邙行》)

  ,“谁家古碑文字灭,后人重取书年月”

  (王建《北邙行》)

  之类现象,亦司空见惯。因此,欺孤儿寡母而得天下的枭雄隋文帝对“镂之金石”这类行为,倒有着异常清醒的认识,尝云:“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

  “洛阳北门北邙道,丧车辚辚入秋草。车前齐唱《薤露歌》,高坟新起日峨峨”

  (张籍《北邙行》)

  ,在洛阳通往城北邙山的道路上,常能见到逝者的柩车与送葬的队伍,逝者与生者空间的邻近与交错,城内宫阙的繁华与城外坟茔的萧瑟,自然易让人想到富贵易逝、生命无常,因此在描写北邙的诗篇中,大约以沈佺期《邙山》境界最高,“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城中日夕歌钟起,山上唯闻松柏声”,诗篇中也不乏对邙山上坟茔层累交叠的冷峻描述,“洛阳城北山,古今葬冥客。聚骨朽成泥,此山土多白”

  (刘言史《北原情》)

  ,“君看北邙道,髑髅萦蔓草。碑铭或半存,荆棘敛幽魂”

  (刘希夷《洛川怀古》)

  ,“不知虚魄寻归路,但见僵尸委墓田。青松乐饮无容色,白骨生苔有几年”

  (佚名《北邙篇》,伯二六七三《唐诗文丛钞》)

  。或因为死亡过于常见又无可遁逃,反生发出些许豁达,“喞喞复喞喞,千古一月色。新新复新新,千古一花春。邙风噫孟郊,嵩秋葬卢殷。北邙前后客,相吊为埃尘”

  (孟郊《吊卢殷》)

  ,“何事悲酸泪满巾,浮生共是北邙尘。他时不见北山路,死者还曾哭送人”

  (欧阳詹《观送葬》)

  ,而指代逝者与坟茔的“北邙尘”,也成为唐诗中常见的意象。当然这些诗句大都文意显豁,没有太多的炼字琢句,加之又直面死亡,自无脍炙人口的可能,若不是因为近年常翻检墓志,连带对唐人笔下的北邙有所关心,也不会注意。

  拜邙山上的旧茔新坟所赐,二十世纪以来,在此一带出土了大量北朝隋唐的墓志,成为学者研究的重要取资,而现今邙山下以北魏宣武帝景陵为中心,并迁移了1957年至1985年间在洛阳地区发现的西汉至金九朝代表性的数十座墓葬建成的洛阳古墓博物馆,集中展示了中国古代墓葬形制的变化,内容丰富,虽鲜少游客,却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景点。2007年初访洛阳时,曾前往参观,留意到馆中展出了几方墓志,其中包括一方后梁的志石,当时于出土石刻尚属懵懂,加之洛阳各博物馆中皆有大量类似的陈列,除了少数几方名碑外,皆未驻足。2017年再访时,博物馆已改名为洛阳古代艺术博物馆,虽稍减阴森之气,不过依旧游人寥落,因手头计划整理《五代十国墓志汇编》,匆忙拍摄了一张照片,心里总以为是早就发表过的旧志,不过储才备用而已。回去后核查相关资料,才发现这方墓志虽在博物馆中展出了几十年,或因签牌仅标识“后梁□氏墓志”,之前并未被学者或游人留意,未见披露。可惜由于形色匆匆,加之志石上有玻璃遮挡,所拍照片有些模糊,无法完整录文。直到2019年耿朔兄带学生去洛阳考察,才帮我拍到了清晰的照片。此方墓志虽篇幅不长,仍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现据照片校录如下:

  梁将仕郎守太子舍人赐绯鱼袋张公故夫人鲁国储氏墓志铭并序

  朝散大夫前河南府司录参军兼殿中侍御史柱国伏琛撰

  第四十四侄将仕郎守秘书省秘书郎赐绯鱼袋张季从书并篆

  蕣华逝水,翻为逆旅之人;夭寿彭殇,忽作浮生之梦。呜呼哀哉!夫人姓储氏,曾祖亮,皇曾祖母许氏。祖弘,皇赠太子舍人。皇祖母石氏,武威县太君。烈考赏,皇检校工部尚书、孟州司马、兼御史大夫。皇妣江夏郡太君黄氏。夫人龆年颖晤,敛发生知,肃雍之美皆推,内则之贤共仰。阅书咏雪,多才而兼辩兴亡;女德妇容,婉娩而善调弦管。虽父慈母爱,膝下之忧可知,然常为姑故魏国庄惠夫人宠惜器重之。温太真以美玉为镜,陈叔宝以贞金作环。东晋则王导、谢尚为亲,圣梁则清河、鲁国结援。男女无旷,婚姻有时。是以庄惠夫人言念形于颜色,礼适元帅太尉魏王犹子将仕郎、守太子舍人、赐绯鱼袋昌耀。鹊即呈祥,鱼轩卜吉。爰自奉舅姑如事父母。箴管觽燧,事无大小必请。姻亲和睦,娣娰柔嘉。洎丧姑,若南宫滔之妻,如丧考妣,号咷擗踊。奈何严霜陨秀,寒露欺华。遘疹不瘳,以贞明六年十月十二日庚午奄然即世,春秋二十有一。以其月十五日癸酉葬于河南县宣武村,礼也。呜呼哀哉!烟黛铅黄,昔日之花容影灭;雪肤云发,此时之菱镜魂沉。虑变桑田,恐迁陵谷,乃为铭曰:

  闺门瑞质,贵族嘉贞。母仪令范,妇道平衡。六亲既睦,九族自荣。如宾相敬,齐按同馨。

  偕老云疏,中途寿急。岁遇枭飞,日罹鵩集。勿药不神,凶风爰泣。哀感人祇,伤于出入。皎皎寒槚,亭亭旅松。怯雾眼草,愁云夜风。薤露歇咽,嵩泉气通。千载贞魄,馨香不同。

仇鹿鸣|千秋万古北邙尘洛阳古代艺术博物馆展出的张昌耀妻储氏墓志照片

  志主储氏二十一岁便早早去世,本人并无事迹可称,因婚于齐王张全义之侄张昌耀,跻身新贵,而促成这段姻缘的是她的姑姑魏国庄惠夫人,庄惠夫人储氏系齐王张全义之妻。张全义是唐末五代乱世中,颇为特别的人物。他在黄巢乱后占据了洛阳,虽出身群盗,却注意劝耕务农,招抚流民,休养生息,任用士人,政治上选择与朱温结盟,输送财赋支持梁与晋争夺天下,后梁建立后,受封魏王,领河南尹,并先后兼领洛阳周边河阳、忠武等藩镇,专制一方。后唐灭梁后,作为梁之旧臣的张全义依旧获李存勖的信用,不但留任河南尹,庄宗并诏皇子继岌、皇弟存纪等以兄事之,改封齐王。其中的关节在于后唐定都洛阳后,百废待兴,朝廷用度,多赖张全义提供。其子张继业墓志

  (拓本刊《洛阳新获墓志》)

  云“时琛赆未殷,帑藏犹阙,大则宫庙郊禋之费,羽旄干戚之容,小则玉辂威仪,乘舆服玩,不烦帝力,罄出家财。虔肃紫宸,迎奉清跸,法物之盛,前古所无”。

  储氏为人明敏有才略,《旧五代史·张全义传》云朱温自柏乡败后,常疑心张全义有贰心,赖储氏当面向梁祖辩白而获免。由于张全义自唐末已来,专制河洛四十余年,“河南、洛阳僚佐,皆由其门下,事全义如厮仆”。因此自民国以来,洛阳地区所出的五代墓志中,与张全义有关者甚多,其家族成员墓志先后已发现九方,其它墓志中也颇有言及他治洛事迹者,近年学者多有关注,较为系统的研究可参读罗亮《五代张全义家族与政权更替——以张氏家族墓志为中心的考察》

  (《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三十七辑)

  与闫建飞《张全义的洛阳经营与社会关系网络的展开》(待刊),古墓博物馆所藏张昌耀妻储氏墓志则是第十方。若从张全义家族而言,此方墓志的作用不过印证了一些“旧知识”,如张全义子侄辈,后梁末帝时赐名以“昌”字标识行辈,入唐后避献祖李国昌讳,改以“继”字排行,张全义妻姜氏墓志记张继业本名昌业,张全义侄张继达墓志则云“梁季帝赐名昌远”,而储氏所嫁的张昌耀亦如此,遗憾的是因墓志叙事简略,未提及张昌耀父系的具体情况。不过若将其与已发现的张全义家族其他成员墓志比勘,则可注意到全义之弟全恩子张继昇墓志云“先娶清河郡储氏,肥家有誉,淑德素彰,不幸早亡,人皆追叹”

  (拓本刊《洛阳出土历代墓志辑绳》)

  ,所述郡望虽与储氏墓志有异,但志文记张继昇初任太子舍人、赐绯,与储氏墓志中所记张昌耀官职相合,知两者为同一人,则昌耀入唐后改名继昇(此点蒙闫建飞提示)。张继昇墓志云“卜天福四年岁在己亥十二月二十五日窆于河南县梓泽乡宋村,迁储氏亡夫人祔之,从于大茔,礼也”,知张继昇后虽续娶葛氏,去世后仍与元妻储氏合葬,而张全恩另一媳苏氏,亦葬于此处。洛阳出土的张全义其他家族成员墓志,张全义妻姜氏、子张继业、孙张季澄、孙张季宣妻李氏,弟张敬儒二子继达、继美,皆葬于河南县永乐乡徐娄村,此处无疑是张氏家族发迹后主干房支的葬地,而张全恩一支则另卜葬于梓泽乡宋村。

  储氏墓志提示我们注意张全义妻庄惠夫人储氏及其家族,可将其与洛阳发现的后梁储德充墓志联系起来。储德充系张昌耀妻储氏之兄,志石民国年间便已出土,见载罗振玉辑录《东都冢墓遗文》,惜一直未见拓本流布,近日蒙长期搜访五代碑志的郭鹏兄见告,原石现藏于美国洛杉矶艺术博物馆,当系早年流失海外,该馆网页上已公布了墓志的拓本(https://collections.lacma.org/node/184448),便于核校。志文提供了储氏昆仲的情况,云“有弟二人:仲曰德源,内园使、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守贵州刺史。季曰德雍,六军诸卫左亲事都将、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而张继美墓志

  (拓本刊《洛阳北邙古代家族墓》)

  记其妹“适今左龙武军将军鲁国储德雍,封清河县君”,可知因庄惠夫人储氏的缘故,张、储两家之间缔结了密切的通婚关系。

  储德充仲弟德源,见载于史籍,可惜形象并不光彩。《新五代史·庄宗纪》同光二年(924)云“夏五月壬寅,敎坊使陈俊为景州刺史,内园栽接使储德源为宪州刺史”,徐无党于此句下阐明欧史之书法曰“命官不书,此书其甚也”,意指刺史这类任命,本不必记于本纪,此处特意书之,盖讽刺庄宗举用非人。《新五代史·伶官传》详叙此事本末:

  其战于胡柳也,嬖伶周匝为梁人所得。其后灭梁入汴,周匝谒于马前,庄宗得之喜甚,赐以金帛,劳其良苦。周匝对曰:“身陷仇人,而得不死以生者,敎坊使陈俊、内园栽接使储德源之力也。愿乞二州以报此两人。”庄宗皆许以为刺史。郭崇韬谏曰:“陛下所与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功始就,封赏未及于一人,而先以伶人为刺史,恐失天下心。不可!”因格其命。踰年,而伶人屡以为言,庄宗谓崇韬曰:“吾已许周匝矣,使吾惭见此三人。公言虽正,然当为我屈意行之。”卒以俊为景州刺史、德源为宪州刺史。

  众所周知,欧阳修撰《新五代史》,严于书法,不惜假借学生徐无党之手,阐发书中义例。《伶官传》之置,无疑是他反思唐庄宗灭梁之后骄奢淫逸、不到四年便覆身亡国的历史教训的产物,寓有贬抑,《伶官传序》更是风靡一时的道德文章,曾选入中学课本。可惜庄宗似不喜女色,主要兴趣是唱戏度曲,雅好俳优,于是庄宗身边的诸伶人便成为欧阳修笔下的“蓝颜祸水”。储德源作为亡国伶人,在追随庄宗平定天下的忠勇之士尚未得到封赏之前,跃居新朝刺史,其间的反差,无疑象征着庄宗朝政败坏的开端。不过卒于贞明六年(920)的储德充墓志的纪事,对传统“鉴诫史观”提出了小小的挑战,储德源在后梁时已遥领贵州刺史,并获检校司徒这样的头衔。事实上,梁、唐两代对任用伶人为朝臣的态度并无不同,甚至被视为成功王朝典范的李唐,高祖李渊亦曾命舞人安叱奴为散骑侍郎,“既在朝列,咸陪游宴”,李纲上书劝谏,高祖不过以“我已授之,不可追矣”一语打发。在中古史上,恩倖式的政治人物一直相当活跃,这一现象可能更需要在皇权的结构与运转中加以考察。另一方面,庄宗命储德源为宪州刺史,不过是复其旧秩,此事或亦可在庄宗灭梁后普遍留用梁之旧臣的脉络下予以理解。

  值得注意的是对庄宗信用伶官的批判,并不始于欧阳修,《旧五代史·庄宗纪》在此任命下,亦特别点出二人“皆梁之伶人也”。裁剪抄撮实录而成《旧五代史》,几无褒贬,此处行文是少见的特例。推测当是承袭后唐明宗时纂成《庄宗实录》旧文,李嗣源借奉命平定魏州赵在礼叛乱之机,率军回师洛阳,以李克用螟蛉子的身份取得天下,虽未改国号,确有另起炉灶之实,而对庄宗一朝施政的否定,则成为明宗建构得位合法性的重要来源。在此背景下,推荐李嗣源出征魏州的张全义,则在《庄宗实录》中备受褒扬,宋人王禹偁云:“臣读《庄宗实录》,见史官叙《全义传》,虚美尤甚,至今负俗无识之士,尚以全义为名臣,故因补阙文,粗论事迹云。”中国古代的历史编纂往往带有建构统治合法性的目的,因此张全义与储德源虽为姻亲,却在史籍中呈现迥然不同的形象。目前,我们已经很难确知张、储两人在历史上真实的样子,所获知的只是传统史家为“鉴诫”剪裁出的片面形象。所幸现代史学已经摆脱了“资治”的负担,学者普遍相信历史叙事是复数的,包容对历史与现实的不同理解是现代社会的重要标志,而任何垄断对历史解释权的尝试,哪怕打着“以史为鉴”的崇高旗号,背后仍飘荡着借此建构统治合法性的古老幽灵。

  一个多月来,困居室内,心常郁结,常以校录五代墓志遣时。墓志是一种格式化的文体,起承转合,皆有套路,作为追悼文字,志主形象多系脸谱化的完人,虽言纪人,然少有生气,坦率地说很难让读者移情,尽管经常翻检,很少逐字细读。前几日晚,校录至赵睿宗及妻毕氏墓志

  (拓本刊《大同新出唐辽金元志石新解》)

  ,此志出于山西高平,若以史料价值而言,属最不为学者注意的一类。志主夫妇出身平民,先后死在唐末的动乱中,妻毕氏“去丁卯年正月五日因遭兵火爋胁,遂致寿终”,大约是直接罹难于兵燹,至后唐同光二年,时局稍定,方得合葬。由于社会地位不高,墓志行文简陋,刻画潦草,志文中除了赵睿宗夫妇外,还列举了一系列逝去家人的名字,“亡叔讳师实,婚王氏。亡兄讳行章,先充县司佐史,婚王氏。亡兄讳璠,婚李氏。亡弟敬良,婚李氏。亡弟敬福,婚王氏。亡弟敬儒,婚邢氏。亡弟僧宝,幼年未婚。亡侄青儿、万郎、邢九、显郎”,这些人如时代中的一粒尘,没有留下任何事迹,猜想其中几位或如毕氏那样直接死于绵延的战乱中,或许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出现在未来书后的人名索引中。

仇鹿鸣|千秋万古北邙尘赵睿宗及妻毕氏墓志盖

  志盖上刻有两首哀悼逝者的挽歌,这是唐代潞州当地的风俗,并不罕见。其一曰“玄泉开隧道,白日照佳城。一朝若身此,千载几伤情”,其二曰“蒿里谁家地,松门何代丘。百年三万日,一别几千秋。返照寒无影,穷泉冻不流。俱然同物化,何处欲藏舟。”前一首录的是南朝陈张正见《和杨侯送袁金紫葬诗》前四句,后一首是骆宾王《乐大夫挽歌诗》,文字与通行文本稍有出入。因需校核文字,一边旋转志盖图片,一边费力地在志盖顶部与四棱,辨识刻得有些歪歪扭扭的诗句,突然意识到这些程式化的句子与行为背后,其实仍隐藏着逝者家属真实的创痛,只是被历史学者检择史料的冷漠遮掩了。竟忍不住将《全唐诗》中收录的挽歌检出,白居易这首平庸的作品突然也有了写实的刺目感:

  丹旐何飞扬,素骖亦悲鸣。晨光照闾巷,轜车俨欲行。萧条九月天,哀挽出重城。借问送者谁,妻子与弟兄。苍苍上古原,峨峨开新茔。含酸一恸哭,异口同哀声。旧垄转芜絶,新坟日罗列。春风草绿北邙山,此地年年生死别。

  无论是韶年早逝的贵妇,还是死于兵火的老妪,不管贤愚贵贱,终究难逃“归作北邙尘”的命运,而我们需要牢记的是每一粒尘土背后都曾经有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天地四时,犹有消息,无疑,春天一定会来到,只是人心中的春天何时能到来?

  (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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