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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的大夫

我们家的大夫
2020年04月05日 14:04 新浪网 作者 北京晚报
我们家的大夫

      ▌吴玲玲

      “祖传三代是医”,这话是江湖郎中的口头禅。我刚给人看病时也常挂在嘴边。我们家族里不乏大夫、护士、检验师,中医西医内外妇儿各科,够个小医院的编制了。

      我爷爷是协和医院的内科大夫,退休后仍以救死扶伤为天职。上世纪60年代,上医院看病顶多一二张验血、验尿的检验单,医生主要根据自己的经验确诊病情。我爷爷算是西医临床高手了。他手指半握,用中指扣胸和后背,就知道病人的肺受细菌侵害的程度;手按摩肚子就能准确判断病人肠子的哪部分有问题,简直可以跟如今的B超比了。

      我和爷爷住在南横街。爷爷不仅在医院给人看病,只要遇到有病的,就都是他的患者,领导干部,走卒贩夫,我爷爷都一视同仁:告诉他们得的什么病,怎么吃药怎么休息,还告诉他们饭前便后要洗手这些卫生常识。病人面前,爷爷没一点架子。我和爷爷平时遛弯,总有人主动到跟前问好搭话。我爷爷总客客气气跟他们唠家常。那时我太小,不懂事,听他们一说半天真不耐烦。现在想想可后悔啊!

      上世纪60年代,有位拉三轮的车夫小球子,他知道我爷爷被批斗了,特地赶到家里来。爷爷70岁了,天天窝头就咸菜,有这样一位群众雪中送炭怀揣两个大热烧饼前来探望“反动学术权威”,这大无畏的举动,对尽职尽责行医几十年的吴大夫而言,是多么温暖的安慰和贴心的肯定啊。小球子像一面镜子,可以折射出我爷爷的医者仁心。

      我们家还有位中医吴大夫。她是我二姨,是新中国成立后首批中医学院毕业的中医大夫。她既得西医吴大夫的真传,又接受了正规中医学院的传统教育。

      我后来当了赤脚医生。我爷爷西医吴大夫要求我必须学好拉丁文,不然连药名都看不懂;中医吴大夫要求我学好古汉语,不然连《药性赋》、《汤头歌诀》都看不懂。二位吴大夫是我为医的启蒙老师。

      那时候能买到的药品明明白白告诉你:消炎片是消炎的,止痛片是止痛的。根本用不上拉丁文。中医吴大夫让背的书倒还有用——看着菜地里的白萝卜,我就背诵莱菔和莱菔子的药性。告诉农民大嫂熬点白萝卜水喝能治气喘憋气。我也给病人也开汤药,分析汤药中各种药物用量的规定我知道了中药的“君臣佐使”,每味药各尽其职和谐共处就可以治病救人。不仅学了辨证施治的道理和对症下药的方法,还学了为人处世。

      我刚学针灸时,中医吴大夫说先要在自己身上找到准确的位置。我就在自己身上扎,把身上能扎的地方都扎到了。老乡说我的腿都成烂筛子眼儿了。当然功夫不负苦心人,我也治好了不少病人。因为我是农村随叫随到不用花一分钱的赤脚医生,中医吴大夫就笑称我赤脚大仙。西医吴大夫则说我做无用功瞎忙活。

      知青小雅近视,下地干活戴眼镜碍事,让我给她治眼。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她眼睛周围穴位扎了一圈针。几天后小雅说看东西清楚多了。扎针灸能治近视眼?我兴冲冲去问中医吴大夫,被她毫不客气数落了:“眼睛你也敢扎?扎不好视神经萎缩就瞎了!你连个视力表都没有,怎么知道是治好了?!”西医吴大夫剋我:“不知道眼球的解剖部位,你扎什么扎?!”我真后怕啊!

      西医吴大夫教给我:严谨的解剖和药剂制作的知识,就像蒸馒头放碱,该多少是多少;中医吴大夫教给我:以哲学的方法探索和体味中医的意境,因人而异辨证施治。我明白,当个好大夫,不易!

      视觉中国 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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