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意味着什么？成年人的路该怎么走？今天介绍一张专为成人打造的专辑，把成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融进轻松有趣的放克舞曲，这也是专辑作者Chormeo的设问——如何在三四十岁的时候，边应对着人生纠葛边保持着funky？（如果你不知道funky是什么意思，可以关掉这篇文章了！）
三十年的友谊缔造出一个成功的放克二人组Chromeo，2月16日Chromeo发表全新专辑《Adult Contemporary》（成人当代），这是他们号称迄今最诚实的一张，是一次对现代成年关系的沉思。
两位成员——David Macklovitch（艺名：Dave 1）和Patrick Gemayel（艺名：P-Thugg）来自加拿大蒙特利尔，他们都讲着法语长大，彼此也用法语交流，却用英语写歌，90年代他们是做嘻哈乐的滑板小子。后来深耕放克，得到了格莱美提名，还跟Toro y Moi、French Montana等A咖合作，巡演到世界各地。“Chromeo”这个名字是David起的，来自chrome和romeo的组合，也跟cameo沾点边；如果按字面理解，或许是要客串风流男子。
而专辑名“Adult Contemporary”（成人当代）这个短语，有时指七八十年代的抒情R&B音乐，Chromeo赋予它新意，主唱David Macklovitch在NPR采访里提到，“成人当代”就像一本七十年代色情杂志的名字，这个词很滑稽，是最糟糕的音乐风格名，但也可以说是最好、最逗的名字。
Chromeo对“成熟”这个概念做了双关的把玩，一方面讲当代成年人的遭遇，一方面又暗指性爱，专辑兼具深度与风月。NME采访中他又解释道：“我们都处在’当代成年’的阶段，需要睿智成熟一点，专辑主题得反应我们当下的生活状态。”
撰文：麻乐
Chromeo，左为Patrick Gemayel，右为David Macklovitch
舞曲里的成人智慧
Chromeo从艺之初就采用七八十年代的电子放克调调，试着把它跟当代电子舞曲融合，一做就是二十年，《Adult Contemporary》正好推出于他们首张专辑《She’s In Control》发行二十年之际。为了庆祝成团二十周年，两人特别回到起点——在地下室用最精简的设备做新专辑。
听觉上，新专辑回到了出道时头两张专辑的样貌，而歌词比年轻时更成熟考究。Patrick表示，这张专辑跟他们的第一张专辑听上去一样生猛，但有二十年来人生所学所得的价值加持。
《Adult Contemporary》歌词关联密切，所有歌都反映成熟关系及其不同面向——一夫一妻的忠诚和依存、分手之后的辗转反侧、模棱两可的露水情缘等等。不过这些议题都用轻松的曲调表达，而不走苦情戏。
歌曲《Personal Effects》写分手，歌词聚焦生活的细碎小事，譬如头绳、电发棒、手机充电器……蛛丝马迹总让人想起前女友。通常人们不会把前任故意留在你家的东西写到歌里，然而Chromeo却把这样的细节放在催人起舞的Funk里，让听者放松心情又产生共鸣。
“挑战就是为舞池做歌时，我们还想融进一点复杂和智慧在里面。”主唱David Macklovitch说，专辑的编曲很复杂，但做到真诚和有趣并存是最大挑战，更直白地说，就是既要真诚又要厚脸皮。
另一首歌《BTS》讲述劳累打工人周末时甘愿平躺也不愿做爱的故事，歌词唱到：“Rest can be better than sex.”David Macklovitch说这首disco舞曲有关努力工作，同样是朝九晚五干饭人的他，联想到了电影《Saturday Night Fever》里上班族周末去夜店跳disco的情景。
但他又觉得，讲求超高效能的后现代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再也不给蓝领跳disco的机会了。所以Chromeo用disco写了首关于人们劳累到无法享乐的歌，他的个人体验是，忙碌一整周回到家基本都是大睡特睡。
除了对成年关系的探讨，有关“成年”的另一个注解，是对当下社会极力讨好年轻人这一现象的反思。主唱David Macklovitch观察到，过去的五六年里，到处有对“年轻”这件事的迷恋，TikTok充斥着Z世代人大肆年龄歧视的视频，但他却觉得“年轻”是最逊最怂的事。
少不更事等同于弱鸡，David Macklovitch说：“你年轻时很惨，我年轻时也很惨，年轻就是怂的，年轻是最糟糕的时候。但过去几年里，所有这些成年人的公司、商业利益或者文化潮流，都趋之若鹜地依恋讨好年轻人，这很荒唐，应该反过来才对——你是个孩子的时候，你要尊敬人佩服人，要崇拜你的哥哥，佩服你哥哥的朋友，要崇拜滑板老手，崇拜Nas，崇拜摇滚乐队，他们是你的北极星，你的明灯，而不应该反过来……孩子们需要OG来崇拜。”
毕生难了放克情
David是摩洛哥犹太人后裔，Patrick是黎巴嫩阿拉伯后裔，他们自称Chromeo是“人类文化有史以来唯一成功的阿拉伯-犹太合伙关系”（the only successful Arab/Jew partnership since the dawn of human culture）。
David Macklovitch有傲人的学术背景，坐拥哥伦比亚大学法国文学与文学批评专业PhD学位，并在哥大的Barnard学院教过本科生法语。而Patrick是世界知名DJ，网传他和David身价都在1000万美元以上。
新专辑里Patrick Gemayel为歌曲《Two Of Us》献声，他使用了Talk Box（哇音效果器）。他第一次听到Talk Box的声音是在Roger Troutman的专辑《Zapp I》里，Roger Troutman是放克音乐的先锋之一，也是Talk Box的领路人。Roger Troutman在《More Bounce To The Ounce》整首歌的人声都经过Talk Box过滤，于是少年时的Patrick Gemayel爱上了这个声音，并发誓自己余生唱的歌都要做这样的人声。
当时David和Patrick只有15岁，他们都在加拿大蒙特利尔长大，同在法语高中就读，相识成了朋友。两人都来自移民家庭，父母从不会听放克或是80年代影响下的音乐，包括Prince、Sly and the Family Stone等代表人物。
David Macklovitch在9岁以前，都在听父亲的唱片——The Beatles、Bob Dylan、Fleetwood Mac……至今David对这些人的唱片都了熟于心。后来有了MTV台，通过MV认识了天王Prince、流行摇滚二人组Hall & Oates、硬摇乐队Guns N’ Roses、澳洲摇滚乐队INXS、英国唱作人Robert Palmer等等，这些80年代经典音乐人也都影响了Chromeo的面貌。11岁时，他又听回70年代的摇滚，一听听了三年，Led Zeppelin的专辑他如数家珍。
14岁开始，David闯进了黑人音乐的怀抱，嘻哈、放克和灵魂乐伴随他的青春期。主打放克与迷幻爵士的英国乐队Jamiroquai在1992年横空出世，打动了David的芳心，又引领着他钻研起放克奠基人James Brown和萨克斯大师Maceo Parker，以及各种采样类似风格音乐片段的作品。
嘻哈组合Beastie Boys的专辑《Check Your Head》被David称作是改变人生的专辑，里面大量的放克演奏，尤其是键盘演绎为他所称道。这些乐队和组合将模拟合成器带入90年代，开辟了一个新的审美阵地，而那时的大多数乐队还在垃圾摇滚或经典摇滚的阵营里玩耍。
1994年迎来嘻哈大年，Nas、Mobb Deep、Wu-Tang Clan大火，David被嘻哈音乐包围，“高中时并没有很多小姑娘追我，所以我没什么事做。我又不抽烟、不杵台球、不打电动，就待在家里听唱片，闷在地下室试着做嘻哈beats。”到2000年，他又将兴趣转向了电子乐。
而少儿时期的PatrickGemayel，听的是Michael Jackson的《Bad》，他称之为让自己“觉醒”的专辑，音乐里面极度湿冷的回响、非模拟的Roland D-50合成器声音，都是Patrick眼中标志的“美国音乐”特色。那时他刚刚移民到加拿大，这是他第一次被曝光于西方音乐之下。
高中时，Patrick依然只听Michael Jackson和包括EPMD、LL Cool J在内的一些rapper。同时他也溜进了摇滚和吉他主导的音乐领域，开始弹奏乐器，懂得把歌曲拆解成不同的乐器演奏，“当我大脑的这部分被激活后，我就和Dave一起发现了Funk，成了我这辈子只想做的音乐。”
两人在相仿的年纪，同时爱上了放克音乐，开启对放克的深入探索。他们通过嘻哈音乐里的采样发现放克片段，再按图索骥找到原曲，每个星期六下午都去淘二手碟听，Patrick就是这样听到了Talk Box的声音。从学生乐队起到现在，做音乐这件事就再没间断过，多年来两人对放克的激情和迷恋从未消减，Chromeo便脱胎于对放克的这股痴狂。
情比金坚三十年
即使Chromeo的音乐变换过不同风貌——有过Indie的味道，有过Pop的曲调，也有许多其它风格尝试，但他们自认根源一直是放克，所有歌都有同样的DNA，这张新专辑更是去繁从简回到放克。
音乐之外，Chromeo还成了慈善家，Covid期间，他们在做EP《Quarantine Casanova》时筹款15万美元，捐赠给受Covid影响的有色人群；2021年他们又筹集到5万美元，捐给巡演专业人士联盟，抚恤受Covid影响的演出从业人员；他们的限量版周边产品收益，统统捐赠给堕胎公益组织Frontera Fund和援建黎巴嫩的Impact Lebanon；而下一步，他们的慈善计划是为摩洛哥地震灾后恢复筹款。
“我们喜欢反哺，当你在这行干二十年时，就会关注点别的事情，而不是以自己为中心了。”David坦言虽然他们走搞笑路线，“我们像卡通人物，但我们也是普通人类，是这个时代的成年人，我们知道世界上正发生的事情，想尽我们所能去帮忙。”
Chromeo两人合作无间，友情更坚，诀窍就是信任彼此、放低自我。他们互过了18岁生日、30岁生日，人生的重大节点都有彼此的见证——David申请读研时，是Patrick开车带他去纽约不同的邮局投递申请材料；两人一起参加格莱美典礼、加拿大Juno音乐奖；世界上到访过的国家，第一次通常都是两人作伴同去；就连David去哥伦比亚大学读书，还是Patrick载着他公路旅行，一路从蒙特利尔开到纽约……
而Patrick说，每天其实都是他们的重大节点，生日和出专辑不是唯一重要的事，是每日大大小小的新鲜事持续累积着，成就了人生。每一次的巡演结束、财务结算、构想舞美、思考新歌创意、旋律等等，都是人生里的重要节点，甚至包括他们驱车前往弗洛里达时被交警逮捕的经历。Patrick坦言，面对着David，每天都感到“好开心有你做我最好的朋友”。
Chromeo的生涯目标是“长青”，他们幸运地做到了第二十年，两人表示，在音乐产业打拼的秘诀是有坚持的韧性、应变的弹性、不断调整期望值，还有就是找到保持创造力和激发灵感的方法。
“关键是持之以恒，’不要躺在桂冠之上’是Chromeo的座右铭，千万不要，保持专注的方法就是享受你音乐生涯里每个讨厌或有趣的小片段。”Patrick Gemayel说：“总有人问我们如何维持友谊这么久，如何经营音乐生涯这么久，这些成了我们这个阶段的话题，但我们做音乐时的求知若渴和欲望，跟从第一天起时没什么两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