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27岁小伙子的偶然之作创了天价

那个27岁小伙子的偶然之作创了天价
2021年06月11日 00:00 新浪网 作者 北京青年报
《西藏组画·牧羊人》 1980
《牧羊人》手稿
《西藏组画·母与子》 1980
《西藏组画·康巴汉子》 1980
《西藏组画》手稿
“法国十九世纪农村风景画展览”海报

  ◎安仔

   上周五晚,北京保利2021春拍“现当代艺术夜场”上,陈丹青《西藏组画》中的《牧羊人》以1.4亿元落槌,加佣金1.61亿元成交。追平了曾梵志《面具系列 1996 NO.6》曾创下的纪录,并列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最高价。

   《西藏组画》中的人性之光

   近两年两次看到《西藏组画》展出,最近一次是因为这场拍卖的契机,中国艺术研究院油画院展出了组画的油画复制品和大量手稿、文献,更早些时候是2019年,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做了一场陈丹青个展,组画是其中一部分。

   还记得2019年的展览前,陈丹青在接受策展人崔灿灿采访时曾谈过他是怎么画出的《西藏组画》:

   “英国有个大演员,人采访她,问她怎么会演得那么入骨,她说:我怎么知道?真的。最好的画是糊里糊涂画出来的,我根本想不起西藏组画怎么画出来,就这么画出来了,苦心孤诣画的画都不好。在纽约画的西藏,苦心孤诣,全拧巴了……可是我在拉萨画西藏组画时,一点没有压力,一张接一张,糊里糊涂就出来了。”

   这个说法也在他的书中得到印证。在《局部》第一篇里,陈丹青说王希孟:“十八岁干的事,多半不自知,也好在不自知。”他还说:“他不可能老,他必须十八岁。再老几岁,再小几岁,不会有《千里江山图》。”

   陈丹青懂王希孟,他一定也有过王希孟那样奋不顾身、糊里糊涂的创作,那就是27岁时候震惊中国美术界的《西藏组画》。

   单看陈丹青上世纪70年代画的《给毛主席写信》和《泪水洒满丰收田》,应该可以知道当时的油画创作环境,主题性创作成为油画的全部,油画是有意义的、叙事的、宏大的。《西藏组画》作为陈丹青毕业作品横空出世,豁然给予了艺术界全新的视野:绘画回归到对生活瞬间的描绘——哺乳的藏族母亲、热烈而含羞的亲吻、康巴汉子裸露的黝黑结实的肌肉、朝圣时高举过头顶的合十……不需要太多意义,但是充满那个时代人们最渴望的东西:人性之光。

   油画院这次展览入口处,写着刘小东的一段话:

   “1980年,丹青的《西藏组画》使中国文化界这条战船……开始靠岸,靠向生活之岸。从此,诗歌、文学、电影,当然包括美术创作,逐渐贴近日常生活,俗称‘生活流’。我们用尽所有赞美之辞都不算过,虽然这一历史转变仅仅因为这个27岁小伙子的偶然之作……”

   回过头来,把《西藏组画》当成“历史”,可以赋予它很多意义,比如作为一个引子,直接影响了一代艺术家自我意识的觉醒,带来了“八五新潮”美术运动;比如它与同期的新文学、稍晚的第五代导演的新电影,构成了上世纪80年代最为重要的文化图景。但当你站在美术馆里,面对一幅幅真实存在的绘画,意义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眼睛在画布上看到了一股茁壮野蛮的力量,这股力量使每一个被刻画者呈现出美(不是漂亮),绘画者仅仅作为观察者,毫无杂念,只想记录下他们的美。

   《牧羊人》的可爱

   《西藏组画》整个看下来,黑糊糊的颜色似乎与我们印象中明亮热烈的西藏不同。实际的原因是陈丹青当时去西藏的时间是1月,确实多阴天少晴朗。另一个原因,与陈丹青1978年刚刚看完“法国十九世纪农村风景画展览”有着直接关系,他曾说:“这是个证据,说明我人在西藏,却想学法国的优雅。”

   在上世纪70年代末,对于美术界来说,一次“法国十九世纪农村风景画展览”就是饥渴的人面对一顿前所未有的丰盛大餐——“我早就盼望看到米勒和库尔贝的原作”。陈丹青作为一个没有单位的毛头小伙,自然是弄不到票的。夏葆元把他的入场券给了陈丹青混进大门,当他奔到二楼展馆正门验票的时候,因为门票挂在单位名下,必须同时出示工作证,陈丹青“当场败露”,被扭着胳膊押送下楼狠狠推出去。最终,反正他混进去了。带着那场展览的饱腹感,创作了《西藏组画》。

   这次打平中国当代艺术拍卖纪录的《牧羊人》,确实是七幅画里最引人注目的一幅。画面中,藏族男子背对观者,半裸着上身,秀出一条充满肌肉的结实的胳膊,藏族女人迎合了他的亲吻,脸上带着羞怯的笑。今天看这幅画,不足为奇,而在1980年,简直可以说轰动,陈丹青也因为这幅画成为30年来中国第一个在油画中表现接吻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幅画,陈丹青在日记中写下:

   “黄昏出往冲赛康大昭寺一带散步,带着重新看到转经的人们的新鲜强烈的感觉,观察他们。在街边看见一对男女牧民并肩而行,女的两次拦住男的,倚到墙上,于是男的将脸凑近去吻,想必是女的要男的吻她,那热切和纯真,可爱极了,倒是一幅画。”

   “倒是一幅画”,这是年轻人才有的叛逆,刚刚结束了教条的时代,亲吻怎么可能是值得画出来的呢?也只有二十多岁的人,会意识到这种“可爱”和“值得”,这是画中人物生命力的体现,也是绘画者生命力的表达。于是,陈丹青令这可爱的时刻凝固,成为了《牧羊人》,也是因为创作者对真善美的追求,使作品永恒。

   再次眼前一亮的天价

   时间来到2021年,距离陈丹青创作《西藏组画》的年代过去了40多年,在这个小便池都可以成为艺术品的时代,还有什么是没人画过的呢?如果《西藏组画》创作于这个时代,恐怕无法让人们像在黑夜里看到灯火一样眼前一亮。但《西藏组画》就是这么神奇,时隔40多年,它确实再次让人眼前一亮,这次的亮非常符合我们的时代特征——因为天价。

   上周五晚,《牧羊人》从8000万元起拍,价格上至9200万元后,一位藏家直接加价至1亿元。此后仅剩两位电话委托人进行角逐,历经近10分钟25口喊价的激烈竞争,把价格推高至1.4亿。此时现场虽然没再传出叫价,但拍卖官却仍然等待,不难猜测,这个价格是一个关口,是曾梵志《面具系列1996 No.6》去年落槌的价格,如果再叫价一口,便可改写纪录。但最终没有实现突破,《牧羊人》以1.4亿落槌,连佣金1.61亿,与《面具系列1996 No.6》双双坐上“最贵中国当代艺术品”的宝座。值得一提的是,陈丹青此前的拍卖纪录也是由《牧羊人》创造,2007年曾以3584万元成交。

   资本市场令人费解,因距离太过遥远我们也无需多问。《西藏组画》作为一个奇迹,承担了太多附加的东西,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它价值的体现。

   作为一个欣赏者,在多年以后,还能想起那个阳光刺目的午后,在油画院美术馆,看到像树木新芽一样充满生机的海量手稿、原本已经印在墙上又手工修改的文字,以及即使是复制品也让人心生欢喜的画面,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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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西藏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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