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初至6月初的一场卧底取证，对时任河北三河市公安局泃阳西派出所副所长赵库来说，肯定是办案中难忘的经历之一。他应聘并潜伏进诈骗窝点，经历长达30天努力，配合同事，将一个以推荐股票为名盘踞在燕郊实施电信诈骗的团伙成功捣毁，现场共抓获诈骗嫌疑人60余名。
北青-北京头条记者2021年6月17日联系到赵警官后获悉，该案仍在进一步侦办中。
线索——办案之中一个细节引起民警注意
参加公安工作近10年的赵库没想到是，为了侦破一起电诈案件，他会像电视剧《潜伏》里那样，打入犯罪团伙内部，成为诈骗团伙的一名“员工”。
“2020年5月初，我在办理一起涉毒刑事案件的过程中，发现嫌疑人王某无稳定收入，但出手阔绰。通过调查他的资金来源，发现他银行卡没有收入，家里也没人给他钱，而他近期从事的工作，简单却获利丰厚。”赵库告诉北青-北京头条记者，王某自称在燕郊一家推荐股票分析师的公司上班，通过添加微信赚取提成，工资每天现金结算。“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我察觉这是一个从事电信诈骗的犯罪团伙。”
作为一名民警，得知违法犯罪线索后，第一反应是要把嫌疑人抓获归案。可是，在抓捕嫌疑人之前，应该先掌握一定的证据，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取证。
“与一般的案件不同，这家公司都是电子证据，取证没有那么容易，和同事商量之后，我决定潜伏进去，卧底调查。”赵库说，他从招聘类网站上查询到这家公司的信息，发现公司在招话务员之类的岗位。“先是电话联系，对方称欢迎我随时前来面试。”
查询地址之后，公司位于燕郊开发区一家酒店楼上。和正常公司面试招聘不同，这家公司更喜欢用外地人。“面试人员十分警觉，不问我的学历和专业，而是先问我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我回答说是外地人。又问我对燕郊熟悉不，我回答说不算熟悉。面试人员不以为然，继续询问我之前在哪里上班、经理姓名。我谎称自己以前在房产中介公司上班，因为疫情倒闭了，才又出来找工作。面试人员没再多问，说你回去等通知吧。”赵库说，事后了解到，相比于本地人对地理和人员的熟悉，举目无亲的外地人更容易被洗脑和控制，所以这种骗子公司的管理者更愿意招聘外地人。
走出公司之后，赵库发现一名骑黑色电动车的男子一直在尾随跟踪。“当时在附近也有我的同事在提供保护，我怀疑这是对方的进一步试探，因此与外部同事没做任何交流，独自前往应聘时填写的住址。”赵库回忆，直到他走进小区大门，那名可疑男子才离开。
卧底——荐股话务员冒充知名公司 每天打300个电话
“两三天后，我接到公司的电话，让我速来上班。”赵库说，“这是一场和犯罪团伙的智商博弈，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面对他们的严密审查和多次试探，我做了充分准备，并谨慎应对，最后终于成功入职。”
入职后赵库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尽快掌握证据，尽早破案。因为根据大多数案件的规律，电信诈骗的资金随时都会流向境外，那时，会对赃款的追回带来更多不确定性。而赵库的工作，其实就是打电话，向对方推荐“股票分析师”。
在公司内共有两组话务员，每组30余人，每人每天需要拨打超过300个电话。“这些带有个人信息的电话号码是公司从各种渠道买来的，号码的主人都是在股市有一定投资经验的股民。”赵库事后了解到，公司为话务员准备了话术单，只要按照上面的流程拨打电话即可，“话务员都要冒充某正规证券公司客服经理，对受害人许诺高额收益（高达20%至60%），向受害人推荐股票分析师进行股票投资诈骗。”
新来的业务员有3000元的保底工资，然后每做成一单“生意”，可以提成15元左右，“只要对方愿意添加荐股分析师的微信即可，剩下的交给下一个流程。每个业务员根据业务量不同，收入略有不同，但是大部分人每个月都有万元左右收入。”赵警官介绍。
拨打电话使用的手机号码，每隔几天都有人前往电信部门重新办理，也就是说，为防止受害人报案后有人追查，每个号码只使用几天时间。
收网——60余名嫌疑人落网
卧底调查的一个月时间内，赵库所做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多地取得相关证据，等待时机成熟将嫌疑人一网打尽。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卧底侦查，赵库终于摸清了这个公司的组织架构。公司有两名老板，下边分设行政、财务、技术、客服4个部门，对接上海、广州、浙江等地的多个上线公司。客服部的60余名话务员通过拨打电话、添加炒股者微信的方式实施诈骗环节的第一步工作。
“每人每天要拨打300多个电话，而60余名话务员一天就是近2万个电话。这就意味着每天有20000名群众可能被骗。”赵库告诉北青-北京头条记者，“白天我收集证据，晚上就将信息反馈到单位，在掌握了大量关键证据后，上级命令，果断收网，抓捕行动开始！”
2020年6月初，警方专门选择在了每个公司都喜欢开会的时间——周一早上，希望能够同时抓捕更多嫌疑人。
这个公司位置特殊，位于6楼，左侧、右侧均为相连相通的大型公寓，出入口较多，人员流动性大，且此犯罪团伙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公司与其他楼层出入口常有人看守，楼道内也装有监控，此次抓捕任务难度很大。
赵库说，针对复杂的现场情况，他深夜伏案，对已知线索逐一研判，与抓捕组制定了里应外合的抓捕方案。
“抓捕当天，我率先控制公司出入口的看守人员，然后引导抓捕民警进入，迅速对关键人员进行抓捕。现场共抓获犯罪嫌疑人60余名，收缴用于电信诈骗的电脑70余台，现场查获大量用于电信诈骗的话术单、电话卡等物证。”
劝诫——对低投入高收益项目要警惕
经查，自2019年以来，这家公司招聘话务员，通过拨打客户电话、添加微信的方式，以高额收益为诱饵，诱骗客户进行投资诈骗，被害人电话信息高达50余万条，受害者涉及全国16个省份，涉案资金数千万元。
“我们依法刑事拘留犯罪嫌疑人60名，将这一电信诈骗团伙捣毁。”赵警官说，因为话务员做的都是诈骗的前端工作，所以对于后端的其他涉案相关人员，仍在进行追查中。
在办案过程中，赵警官注意到，不少诈骗参与者都是一些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对这个社会怀着赚钱的憧憬，刚开始并未及时认识到这是诈骗行为，甚至两名老板的年龄也只是30多岁。
随着科技进步和生活水平的提高，电信诈骗新型犯罪形式多样，一通电话，一条短信，看似寻常却暗藏杀机，严重侵害人民群众财产安全和合法权益。
说起对投资者的提醒，赵警官介绍，其实只要听说所投资的项目短期内能够获利20%至60%，就要提高警惕了。“普通的投资带不来那么多收益，而且股票这东西，根本没有所谓的股神，仅仅靠别人的分析来进行投资，根本不靠谱。等投资者发现被骗的时候，可能会处于无处维权的境地。”
赵警官提醒，不要轻信所谓的荐股师，避免落入杀猪盘骗局。如果发现自己被骗，及时报警。
实习生 尹航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董振杰
编辑/白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