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祝你平安。
全文共4863字，预计阅读时间13分钟。
没想到吧，还有中篇。
01
范启明下了一台手术，正靠在椅子上休息，习惯握着手术刀的那只手此时正微微蜷曲。
半晌，他叼了根烟站到窗边。
范启明的办公室在医院的8楼，不高不低，但恰好能看到附近中学的校门，更恰好的是，范恒飞就在这所中学上学。
范启明的视力很好，所以尽管离得有些远，他还是能从人潮中一眼认出范恒飞的样子，以前看过一本书叫《目送》，范启明觉得和他倒有几分相似。
他看着范恒飞一个人走出校门，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带上，手插着口袋往前面那个路口走去，下一秒就不见了。
那篇文章的最后一段话是这么说的：
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不必追。
范启明还看着范恒飞消失的地方，他知道转弯处的另一条街上有个公交车站，范恒飞会在那里等车，坐上公交车后5站，就到小区门口。
他能详细的知道范恒飞每一个生活细节，几点起床，几点睡觉，考试的成绩，爱吃的食物，讨厌的类型，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无法掌握这个小男孩。
范恒飞越长大，范启明就越怕他发现那个秘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想知道和自己有关的秘密，哪怕那个秘密的背后，是一件无法悔改，也无法让人原谅的事情。
与其说这是人类的好奇心，不如说这是人类的劣根性。
范恒飞知道范启明有时候会站在办公室的窗口观察自己的学校，更准确的说是观察自己，他去过一次范启明的办公室，视野很好，窗户下面还有掉落的烟灰。
范启明对自己几乎没有要求，成绩好不好，和同学相处的如何，会不会早恋，他似乎都不是很在乎，对于范恒飞来说，这样毫无要求的范启明就像是一个被迫合租的室友，而非父子。
学校后面新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范恒飞从学校出来，第一个路口右转，是回家的路，也是去侦探事务所的路。
02
“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个人。”
范恒飞把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没什么厚度，递给了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我现在只有这1000块钱，如果查到了他的秘密，我可以再给你加2000。”
董成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他看起来很紧张，但又表现得非常冷静，只是他紧抓着书包带的手出卖了他。
3000块钱查个人，按行情来说，确实少了些，董成本来想拒绝，但看着男生一脸期望的样子，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你想让我帮忙查什么？先说好，违法犯罪的事我不干。”
“我怀疑，他是十五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十五年前的连环杀人案，董成自然知道指的是哪一件，也正是那件案子，带走了自己的母亲。
只是眼前这个小男孩……董成仔细打量了他，白色的外套还绣着学校的名字，一看就是刚放学过来的，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十五年前，他才多大，他才记得些什么。
董成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逐渐冷静下来，这些年他也听到过不少“我怀疑是他”这样的话，但最后的结果大多都是怀疑解除，对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次数多了，谁都会有所失望。
那个凶手似乎并不怕光亮，因为杀人的时间大多都是下午，而且死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就好像是一个普通人，睡了个午觉走出门来，觉得天气不好或者小贩的叫卖声太大，决定闲着没事杀个人玩玩。
他随便来到一户人家，敲门进去，杀死了在场的所有人，清理完现场再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看见过他。
像是一个不怕阳光的幽灵，但比幽灵却可怕的多。
太阳底下，他是整个城市的阴影。
“小弟弟，我们侦探是讲证据的，你不能随便拿出一个人来糊弄哥哥，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走了。”
董成拿起信封递给了范恒飞，范恒飞却并没有收。
“我有证据。”
董成拿着信封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03
范恒飞今天回家有些晚，范启明随口问了一句，范恒飞说快期末了，留下来问了老师几个问题，范启明就没说什么。
他没有上晚自习，这也是范启明今天早早回来的原因，下午亲眼看着他走出了校门，却没见他回去过。
很明显，他在说谎。
范启明有考虑过要不要像普通父亲一样严厉的对待范恒飞，但是想想他以前的遭遇，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范恒飞的童年结束在3岁那年，他的童年比任何孩子都要惨。
对于范恒飞这样的孩子，打骂不是最好的教育方法，范启明在刚刚把范恒飞带回来的时候，咨询过自己一些当心理医生的朋友，没说的太仔细，只说孩子很小，受了点刺激，父母都死了。
心理医生给的建议是对这样的孩子要有耐心，要宽容，不要随便刺激他们的神经。
换而言之，如果有可能的话，把关于他父母的所有事情都埋在心底。
但是当时的范启明也只是一个新手爸爸，生活突然给他塞了个三岁的孩子，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逐渐上手，不能说范启明对范恒飞没有一点感情。
这种感情又不像养了只小动物，只要健康长大就好，范启明对范恒飞是有索求的，他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
仅此而已。
范启明不知道范恒飞最近在筹划些什么，雨季快要来了，他把一把新伞塞进了范恒飞的书包，不小心掉落了一张白色的卡片。
是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私家侦探社 董成。
范启明有听说过董成的名字，之前的两起大案都有他的参与，报纸新闻上头版标题里，经常出现他的名字。
是一个很厉害的侦探。
范启明皱了皱眉，范恒飞找私家侦探做什么，难道……
他拿着那张名片想了想，直到范恒飞洗完澡拖着拖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才忙不迭的将名片塞回他的书包里。
“这两天可能要下雨，给你装了把伞。”
“谢谢。”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总是这么不远不近。
范启明走出范恒飞的屋子，关上门口又自嘲的笑了一声，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这个秘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的。
04
范恒飞所说的证据就是范启明的黑色笔记本，他拍照研究过一些范启明记在上面的东西，顺藤摸瓜的找到了比15年前更早的一些案件。
那些案件看似没有什么关联，所以一直没有被当做连环杀人案来看待，范启明的笔记本上清清楚楚的记着每一件有可能的杀人案，并且试图找出之间的关系。
他的记录太过清楚，清楚到连犯罪现场的一个很小的矿泉水瓶盖都记录下来。
如果不是凶手，为什么他会有这么详细的记录呢？
只是那个女孩子的死真的很蹊跷，范恒飞从来没见过范启明和其他女生有过多的交流，甚至在他的联系人名单上除了同事就没几个女性，那个死去的女孩大概率是他的女朋友，就算不是，也是他爱恋的对象。
范恒飞没敢直接把笔记本带出来，而是将拍下来的照片打印下来，带给了董成。
4起案件，发生在1997年到2000年之间，凶手似乎并不急着杀人，间隔的时间也很长，而且每次都是用不同的方式杀人。
钝器敲击、毒药、勒死，最后一种杀人手法是割喉。
看起来他像是在进行一项杀人实验，找到最方便且最快捷的杀人手法，随后就大规模的应用于自己的杀人计划中。
如果这4起案件的凶手和15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同一人的话，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早在19年前就开始杀害无辜者了。
或者更早。
董成在警校读书的时候曾经听教授讲过很多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有些被关在监狱里终身监禁，有些被判了死刑，有些消失在了人群中。
但像这个案子的凶手一样棘手又嚣张的案例，他也很少听过。
“所以你怀疑，这个笔记本的主人，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范恒飞点了点头。
“这个笔记本是我爸的，范启明。”
董成有注意到，范恒飞在说起范启明名字的时候，有一丝的拘谨，似乎在说一个让他很矛盾的人。
“他不是我亲生父亲，我3岁那年被他带到身边，他告诉我我的父母早就死了。”
“我怀疑，我的父母就是被他杀死的。”
05
董成记得那起连环杀人案的最后一起案子里，有一个失踪的3岁小男孩，他也算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他立刻从电脑上调出关于最后一起案子的资料，犯罪现场的照片很血腥，血喷得客厅里到处都是，即便如此，凶手也没有留下任何疑点或者踪迹。
陈盛、蒋思思、陈彦澜三个人都在客厅被杀害，董成抬起头看了范恒飞一眼，会是他吗？
范恒飞或许是看出了董成的疑虑，将另一张纸放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我的户籍变更记录，我原本叫陈恒飞。”
这就对上了。
范恒飞就是那个侥幸逃过一死的小男孩，但董成并不清楚这种“侥幸”对于他本人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我三岁那年被范启明带走，时间和十五年前最后一起杀人案相吻合，范启明是个医生，他知道怎么精准的一刀割断别人的喉咙。”
董成知道，仅凭一个笔记本很难将范启明定罪，关于这个范启明究竟是不是凶手，他也拿不准，只是觉得这可能是他抓住那个杀人凶手，距离最近的一次了。
仔细想想，其实也能说得通。
范启明是医生，也是连环杀手，医生这个职业给了他很好的保护，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他在杀死最后一家人的时候，突然被那个三岁的男孩吸引，或许是终于良心发现，或许是觉得那个小男孩和自己有相似的地方，于是决定留下他，并且养育他。
而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杀过人。
合情合理。
董成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范恒飞从董成的侦探事务所走出来，回家，他越来越相信范启明就是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自己是被这样的凶手养大的。
天阴沉沉的，很快就会有一场雨，他抬头看向远方，灰色的鸽子飞过低矮的弄堂，公交车挤在下班的车流中行驶缓慢，形形色色的人匆匆忙忙的在街头行走。
没有人知道下一个目的地究竟在哪里，只是盲目的按照设定好的路程前行。
范恒飞叹了一口气。
06
董成决定调查范启明，说起来他还和范启明有过一面之缘，之前老爷子心脏不太好，托人找过范启明，但当时范启明已经约好了另一台手术，董成只得作罢。
范启明不是那种攀附权势的人，也不太在乎金钱，看起来像是一个醉心医术，一心只扑在患者身上的好医生。
这和外界对他的评价相差无几。
范启明的履历看起来太干净了，几乎没有什么缺点，唯一让人怀疑的就是他在15年前突然多出来一个“私生子”。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的履历可以做到绝对的干净，一种是真的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人，一种是罪恶太多，用了某种手段将所有黑暗都掩盖了起来。
董成不知道范启明究竟属于那种人，但他知道，一定有光照不到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会暴露真正的范启明。
只是董成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始行动，范启明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天他正准备关门，街对面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他站在董成面前，将黑伞扬起了一点，“请问您是董成先生吗？”
范启明看着董成，风衣外套的边被溅上了几滴雨水，看起来似乎不慌不忙，“我儿子来找过你。”
董成没说话，只是将门推开了一条缝，范启明收起雨伞走了进去，“谢谢。”
说是侦探事务所，其实有些简陋了，这点董成自己知道，几张沙发，几张桌子，一块黑板，还有一台年久失修一下雨就没信号的老电视，就是侦探事务所的全部家具了。
“喝水吗？”
“不用，谢谢。这次我来是想知道，我儿子都跟您说了什么，他拿走了我的笔记本，还以为我不知道，我怕他被自己错误的思维引诱，最终越陷越深。”
医生这个职业总是容易给人信任感，至少董成认为对面的这个人就是如此，此时的范启明真的像是一个怕儿子走上邪路的好父亲，但实际上呢？
或许只是害怕自己杀死范恒飞父母的事被他发现。
“我没有见过……”
“不用瞒着我，董先生，我看到他走进了你的侦探事务所，在他的书包里还有你的名片。”
前半句范启明说了谎，他并没有亲眼看到范恒飞走进来，这只是他的猜测。
“范先生，我们也有保护客户隐私的职责，想必作为医生您也可以理解。”
“你调查过我，”范启明说话总是慢悠悠的，好像再愤怒的情绪都无法影响他，“你和他都觉得我和十五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有关，范恒飞认为我杀了他父母，而你也认为我是那个杀了你母亲的人。”
“在杀死范恒飞的父母之后，我因为愧疚或者突然的良心发现，将范恒飞带回了自己家抚养，也是从那一天之后金盆洗手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吗？”
董成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今天还要过来，想自首？”
“我不是凶手，”范启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递给董成一根，自己却没抽，“但我知道凶手是谁。”
董成叼着烟，还没有点火，就觉得被烟草的味道侵袭了大脑，范启明的一句话几乎禁锢住了他的思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哪怕平时再冷静再缜密的一个人，在听到15年前凶杀案的时候也无法淡定。
董成几乎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在调查这件事，而眼前这个人居然漫不经心的说自己知道凶手是谁，而在这之前他是自己最大的怀疑目标。
反转来得太快，董成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