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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绿党改了初心,换来的支持有多稳?

德国绿党改了初心,换来的支持有多稳?
2021年09月26日 17:26 新浪网 作者 观察者网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朱苗苗】

  距离德国联邦大选已进入倒计时,德国绿党的民调数据持续走低,据9月23日Yougov的民调,绿党支持率仅为14%,居社民党和联盟党之后,与自身设定的20%以上的竞选目标具有实质性差距。

  从2018年开始,不论是在德国联邦州选举还是欧洲议会选举中,绿党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选票较为稳定地保持在20%以上,超过社民党,成为德国第二大党。在德国16个联邦州中,绿党参与执政的有10个。今年春季,其民调支持率更是一度超过联盟党,一跃成为德国第一大党。绿党历史上首次推选总理候选人后,媒体和民间很认真地讨论起德国如果产生一位绿党女总理将会如何的话题。

  在2017年上一届联邦大选中,绿党所获选票定格在8.9%,虽然这是其历届联邦大选的第二好成绩,但仅仅成为跨入联邦议院的最小议会党团,与大选前的目标和期望相差甚远,不过基本符合大选前在7%-8%之间徘徊的民调支持率。尽管如此,那时的绿党已经具备较强的参与组阁的能力,甚至愿意和与本党价值观在政治光谱定位中差异很大的保守政党联合执政。当初联盟党、自民党、绿党反复谈判组阁,如果自民党当时能放低姿态,那么四年前绿党就早已实现再次执政联邦的梦想,而不是成全了社民党来与联盟党组阁。

  历经四年,绿党不论是政治成熟度、党内团结、民调数据,还是议题设定、竞选策略和执政意愿,都明显增强。它能否再现1998年首次进入联邦层面执政联盟的辉煌?建党41年的此绿党还是彼绿党吗?

  从左至右:绿党候选人贝尔伯克,社民党候选人肖尔茨,联盟党候选人拉舍特。@视觉中国

  绿党选民的“白发化”和“市民化”?

  上世纪德国绿党的成立源自西方社会当时出现的新社会分歧线,即经济vs生态,也源自新的“后物质主义”意识形态。那时绿党的成员和主要支持群体是战后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人,他们的社会环境(Milleu)以大学生运动和新社会运动为主。

  如今的绿党拥有大约12%的“铁杆粉丝”,按照绿党现任党主席之一哈贝克的说法,这些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投票给绿党。据统计,在较长一段时期内绿党的选民有80%在35岁以下,如今这个年龄段的选民比例减少到27%左右。学者称这一现象为绿党的“白发化”,当初一些拥护早期绿党的选民如今依然忠诚,成为绿党铁杆追随者的一部分,他们变老了。

  不过这样的代际效应同时又与生命周期效应以及热门议题叠加,18-24岁的绿党选民比例在近几年重新明显增加,于是出现了本次大选前很多首次获得选举权的年轻人给爷爷奶奶写信劝说他们投票绿党的现象,不过这一人群在绿党整体选民中所占比例的绝对数字还不算很高,大概15%左右。

  除了选民的年龄,绿党选民的社会阶层也出现显著变化。“市民化”是党派研究学者用于描述德国绿党新特征的概念。根据8月底的一项民调,32%的公务员愿意投票给绿党,位居所有党派第一位。在今年初,此排名位居第一的是基民盟,愿为其投票的公务员比例占40%。

  总结起来,绿党最新选民的特征是:居住大城市,中高收入,教育水平至少高中以上,位于所有政党支持者平均教育水平之首,公务员、医生和教师居多,女性比例高。最接近绿党选民社会环境和阶层的政党是德国自民党。

  虽然绿党在新领导人的带领下,宣称自己是“中间偏左”政党,但实际上绿党已经成为一个代表“新中间派”的政党,它既能面向基督教和自由派社会环境的人群,也能团结左翼阵营的支持者。根据2019年欧洲议会选举后的选民分析,52%的全体选民和58%的基民盟选民表示,绿党代表的是“现代的、市民型政治”。

  当地时间2021年9月7日,德国慕尼黑,当地环保活动团体人士在高速公路上举行抗议示威活动,在桥上挂条幅,反对慕尼黑车展。@视觉中国

  绿党“全民党”化?

  早在2009年就出现了关于德国绿党是否已经成为“新全民党”的讨论,因为当时绿党的全国民调支持率升至20%,在少数联邦州甚至超过30%。上一届联邦大选和此次联邦大选前又不断出现关于绿党是否成为全民党的讨论。

  虽然绿党支持率曾经超过德国现有的两大全民党基民盟和社民党,但是仅从高支持率还不足以做出绿党已经成为全民党的肯定判断,更何况有学者对如今德国是否还有真正的全民党都存疑。原因如下:

  首先,绿党党员人数远远少于基民盟和社民党分别40多万的党员人数,目前刚刚超过10万。

  第二,绿党依然没有完全摆脱单议题政党的身份,虽然绿党在欧盟议题、外交议题和经济议题上不断增强发声,而且对党纲完成“去极端化”过程,与曾经的体制批判立场拉开距离,但是绿党的“绿”依然是其主基调,并且成也绿色、败也绿色。纵观两德统一绿党在联邦大选的得票率和期间民调支持率的统计,其数据大起大落都与环境和气候议题相关,例如1998年汽油每升5马克的争论、2011年3月的福岛核电事故、2013年“素食日”议题和2020年气候保护议题。

  第三,绿党仍然是一个西部政党,在德国东西部的支持率落差巨大,并缺乏对工人阶层、低收入及失业人群的粘性,其选民范围没有覆盖广泛的社会阶层。

绿党总理候选人贝尔伯克和同党领袖哈贝克同时亮相造势活动@视觉中国

  面对绿党全民党化的讨论,绿党领导人哈贝克和贝尔伯克更愿意用“联盟的党”(Bündnispartei)这个概念,其中有两层意思,其一是从事与社会协同的政治,其二是尽量在所有的异质性中追求共识,而非突出差异。“联盟的党”在这两个意义上意味着在不同社会力量中搭建桥梁,共同找出解决社会挑战的方案。

  这对于绿党过去多年的变革来说,本来也并非是全新立场,但新鲜之处是在绿党列举的所有可能的联盟伙伴中出现越来越多企业和经济界代表,绿党努力增强自己在经济领域的执政能力,改善与经济界的关系。2018年10月绿党在联邦议会党团内创建了一个绿色经济对话机制,很多企业的高级代表和经理人参与其中。显然,绿党有强烈意愿提高经济领域的治理能力,同时结合自带的生态—社会理念,以增强针对联盟党的竞争力。

  今年的大选年,绿党获得了本党史上最高单笔竞选捐赠,该捐赠来自一名企业家,并且成为本大选年获得捐赠总额仅次于自民党的政党,总额为125万欧元。

  当地时间2021年6月24日,德国柏林举行的德国联邦议院会议前,德国总理默克尔(左)会见德国绿党总理候选人贝尔伯克。@视觉中国

  绿党不忘初心?

  初生的德国绿党在其首个党纲中列举了党的四项基本价值观:生态、社会、基层民主、无暴力。当时作为“议院外反对派”,绿党在党纲中还将自己称为“反政党的党”。

  如今,绿党已成为建制派政党,毫无保留地接受议会民主制,不再谋求改变资本主义制度和市场经济体制,而是在两者基础上进行生态主义改革。绿党一改其和平主义传统,支持联邦国防军海外派兵,支持加强欧洲共同防御政策,肯定北约的作用,对增加国防和军队开支、对使用武装无人机持开放态度。虽然绿党的两名新的党主席成功地弥合了党内原教旨派与现实派之争,用现实派立场统一了全党,并获得党内外一致好评,但是绿党对军事的妥协立场仍然引发了批评之声,甚至可能为日后埋下隐患。

  作为生态政党,绿党在本次选战中再次回归绿色议题,恰逢欧盟提出“绿色新政”的宏图、全球新冠疫情以及气候运动再次兴起,德国绿党坚定地突出气候保护议题,在其竞选纲领中提出了相比其他政党更为激进的气候保护政策,包括计划成立新的具有否决权的联邦气候保护部、确定更具雄心的减排目标、加速退出煤电等。气候议题是本届联邦大选的核心议题之一,绿党因此取得了明显的议题优势。

  绿党当前继续沿袭、甚至增强了上届大选的执政意愿和政治妥协能力,成功地解决了多年的党内斗争后,展现出清新团结的绿党面貌,同时获得气候变化和环境保护议题在全球大热的加持,这些都使得绿党在本大选年握了一手好牌。但遗憾的是,绿党竞选人贝尔伯克夏季陷入瞒报收入、疑似抄袭的负面舆论中,导致绿党当前支持率大幅回落。

  绿党民调在大选年过山车式的起伏,一方面反映出当前德国社会对绿党和绿色议题的心态变化,另一方面也折射出本届德国联邦大选的异常不确定性。继联盟党总理候选人、受现任总理默克尔力挺的继任者拉舍特不断失误造成其民调的持续掉落,以及社民党候选人肖尔茨和社民党整体支持率的突飞猛进之后,绿党的不确定性也为大选结果和大选之后组阁的可能增添了更多悬念。

  对于那些历经了16年默克尔时期而希望求变的德国人而言,绿党是全新面孔,对于那些对建制派政党比较失望的选民,绿党则是“小点的恶”(das geringeres Übel)。虽然德国即将产生绿党总理的可能性已经基本排除,但是德国产生一位年轻女性绿党外交部长兼副总理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至于说假设绿党成功进入执政联盟将会如何贯彻其竞选纲领内容,无论是在当前呼声很高的“红绿黄联盟”(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还是有可能的“黑绿黄联盟”(联盟党、绿党和自民党),我们都可以从当年施罗德领导下的“红绿联盟”中被政治现实狠狠教育的绿党身上窥见一斑。届时在现实派领导之下,今非昔比的绿党在理想与现实的博弈中表现如何,值得所有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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