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涂彦平

编辑/ 刘宝华

设计/ 师玉超

2023年1月14日，曾担任大众汽车集团董事长的卡尔·哈恩博士（Dr. Carl Horst Hahn）在德国沃尔夫斯堡逝世，享年96岁（1926年-2023年）。

1926年，哈恩出生在德国萨克森洲开姆尼茨一个工业世家，先在德国科隆大学及瑞士苏黎世大学攻读商业管理学，后在瑞士伯尔尼大学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

1954年，哈恩进入大众汽车，最初的身份是公司时任总经理海因里希·诺德霍夫的助手。此后直到1973年，他都在大众工作，其间曾出任大众汽车美国公司负责人。1973年，他成为德国汉诺威大陆轮胎公司董事长。1982年，哈恩重回大众，出任大众汽车集团第七任董事长，直到1993年从大众退休。

哈恩一生为大众汽车工作了大概30年，在任期间，实现了甲壳虫后继产品（帕萨特、高尔夫、Polo(配置|询价)）的成功以及奥迪品牌的复兴。但他最主要的业绩还是通过在中国、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家和地区设置生产基地，推动大众汽车集团跻身世界顶级企业之列。

对于中国汽车工业来说，哈恩是一位关键性人物。他是大众汽车进入中国的核心推动者，也因此成为中国汽车工业的重要参与者。

1978年，中国打开改革开放的大门，邀请国际汽车公司来投资。当时，轿车在中国是一种奢侈品，还没有进入私人家庭。中国人均收入也远远低于当时公认的私人轿车普及的最低门槛。因此，中国的邀请应者寥寥。而大众汽车属于极少数对中国发出肯定信号的生产商之一。

但最初几年，大众汽车与中国的合作推进得并不顺利。

1982年，哈恩回到大众汽车后的前两周，他面临两个需要尽快批示的项目，一个是西班牙西亚特，另一个就是与上海的合作。

与上海的合作项目在大众汽车内部并不受欢迎。哈恩后来回忆，“在董事会上，关于中国市场的议题遭遇了几乎一口同声的反对，让我也多次反思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长达半年多的争论让大众内部对于中国市场意见极其分裂，绝大多数管理层都通过不同渠道表达了反对之音。”

1984年10月，哈恩和饶斌在人民大会堂签署上海大众汽车成立合资协议▼

1984年，时任德国总理科尔访问中国，哈恩作为随行代表团成员受到了邓小平的接见，并结识了时任第一机械工业部部长饶斌等中国工业界人士。这次造访中国之后，哈恩确信中国正在筹备向市场经济进行转型，而大众汽车在这个新兴市场会大有机会。

在哈恩的力推下，大众汽车集团最终与中国建立起深厚的合作伙伴关系。

合作之初，中国所需要的许多技术资料很匮乏。哈恩就把大众汽车集团基金会的活动引入中国，一方面支持中国汽车产业体系的建设，另一方面帮助一些中国高等学院建立汽车专业，补充国际通行的教材和技术材料。

当时中国非常需要外汇，大众汽车就通过合作伙伴订购了两艘三万吨级汽车滚装船在上海制造。大众汽车还在中国投建了一个年产能达10万台的发动机工厂，而当时整个中国对发动机的需求还不到1万台。大众从那时起开始尝试从中国向大众汽车在世界其他区域的市场出口发动机。

大众汽车很重视对中国本土人才的培养，把中方人员送到德国学习培训。更重要的是，大众汽车把50家最重要的供应商也带到了中国市场。

1985年4月，哈恩博士出席上海大众奠基仪式▼

1983年4月，中国第一辆大众汽车——桑塔纳(配置|询价)轿车在上海以进口零部件的方式组装成功。1984年10月，大众汽车集团与上海汽车拖拉机联合有限公司签订合资合同，上海大众成立。

哈恩博士参观上汽展览馆，时任上汽集团董事长陈祥麟（中）陪同▼

1991年2月，大众在中国的第二家合资企业——一汽-大众在长春成立。当年，国产捷达就在长春基地下线。

2016年9月8日晚，在一汽-大众25周年庆典上，原一汽厂厂长耿昭杰（左）与哈恩博士握手▼

回顾大众汽车在华发展历程，哈恩曾将大众集团对中国汽车工业的影响概括为两个方面：一是以德国标准建立了汽车产品生产标准，一是推动中国形成了本土化的先进汽车零部件供应体系。

这两点，可以说是惠及了中国汽车行业所有参与者。

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哈恩获得了《中国新闻周刊》颁发的“2018影响中国年度人物–见证40年·经济人物”。

他在颁奖仪式上说道：“改革开放为中国人民增加了福祉，推动了全球经济的发展，也为大众汽车集团带来了巨大的机遇。我非常骄傲，能参与到中国经济的发展进程中，这是一段让我铭记终生的经历。我有幸见证了私家车在中国社会的全面普及。”

2016年9月，汽车商业评论曾独家专访哈恩。在被问及是什么让他在最初就坚信中国市场的潜力时，他这样回答：

“首先，从历史背景看，中国有几千年文明历史，在这几千年里，很长一段时间中国都是世界领先的强盛的一个民族。其次，从近期历史看，中国又几乎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成功地从中央集权计划经济体制转向一个非常灵活、非常有活力的市场经济体制。

当我第一次到中国去，我看到的第一个印象是，中国的领导阶层不再把自己的子女送到莫斯科或者列宁格勒，也就是现在的圣彼得堡学习，他们的子女开始进入剑桥大学、牛津大学以及美国各著名大学。这非常有说服力地向我表明一个观念：这些领导人已经转变思维方式，他们非常认真地研究世界各国最成功经验，并找到这些成功经验的摇篮。”

对于中国市场，他一开始的理念是从小做起，从慢做起，从一步一步做起，“首先选择一个正确车型，在很小范围里开始”。他以当时非洲国家尼日利亚汽车工业发展规模和人口做推算，中国如果能赶上尼日利亚水平，每年需要汽车100万辆。他相信中国的年轻人不但有朝气，而且有知识和智慧，做到这一点应该不是问题。

后来的故事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

今天，中国不仅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也是大众汽车集团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而大众汽车也一直是中国汽车市场的领军企业。

哈恩认为自己一生中很成功地做了两件事情：一是赢得了中国市场，二是买下了斯柯达。“我一生中买过很多东西，但这两件事情最重要。”

哈恩还曾谈到对未来企业家的忠告：“真正的企业家不仅要去宣讲，而且要去身体力行地体验和体现一些最基本价值，这些价值对保持一个人类共存的社会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这是企业家首先应该具备的素质。这种价值观的稳定，也是我们应对瞬息万变世界的基础。没有这样稳定的价值观，就很难应对犹如过眼烟云般的世界变化速度。”

在汽车工业乃至整个世界都充满着各种不确定性的今天，这位汽车人的忠言尤其值得我们深思。

除了汽车、滑翔、帆船、滑雪、网球、自行车和骑马外，摩托车也是哈恩的爱好之一▼

（图片来自哈恩博士个人网站www.hahn-carl.de）

开拓者，创业家，企业家……哈恩一生有很多头衔，但他最喜欢大家叫他“我的朋友卡尔”。

中国汽车人的朋友卡尔，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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