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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笔下的白雪楼,原来是这个样子

古人笔下的白雪楼,原来是这个样子
2020年05月19日 15:05 新浪网 作者 齐鲁晚报
古人笔下的白雪楼,原来是这个样子

  古人笔下的白雪楼

  文/郭光明

古人笔下的白雪楼,原来是这个样子

  伏枕空林积雨开,旋因起色一登台。

  大清河抱孤城转,长白山邀返照回。

  无那嵇生成懒慢,可知陶令赋归来。

  何人定解浮云意,片影飘摇落酒杯。

  ——【明】李攀龙

  此诗名曰《白雪楼》,诗人言己崇仰嵇康、陶潜,浮云高贵,宁折不屈。首联首句,诗人用“伏枕”“空林”“积雨”词语,依次叠现特定镜头,渲染雨天的空蒙色调和气氛;次句由静而动,不假外物,真切传神,直抒胸臆,用一个“登”字,展现活动画面,提升自己闲散安逸心境。颔联运用拟人手法,首句用了一个“抱”字,凝练描绘大清河环绕孤城而流转,生动而形象地描绘出孤城在大清河拥抱之下,更加妩媚动人;次句用了一“邀”字,言长白山的夕阳余晖,为长白山主动邀请,从而使画面有了一层暖意,营造出一种开阔苍茫的意境,表达出诗人热爱、赞美家乡山河景色的情感。“大清河”,唐代之前的古济水,北宋末年济南太守刘豫,导泺水而入大清河,将此段泺水称小清河;“孤城”,今鲍山办事处之鲍山,春秋时鲍叔牙的封地;“长白山”,今邹平、章丘、周村交界处,因山巅常有白云缭绕而名,又因山势峻拔、重峦迭嶂而素有“泰山副岳”之称。颈联的“无那嵇生成懒慢,可知陶令赋归来”句,诗人借嵇康拒仕、陶潜归隐的历史典故,言明自己的归隐之志。而诗作尾句,诗人借景抒情,以物自喻,用“浮云”与“酒杯”作比,言静观所得,喻逍遥不羁,寄托出诗人放达超脱、旷达悠闲的心境。全诗以拟人手法借景抒情,表达诗人超然物外、忘怀得失、安闲淡泊的意境,极富境界之感。

  作者李攀龙,字于鳞,号沧溟,明代山东历城县韩仓村人;著名文学家,继“前七子”之后,与江苏太仓州(今太仓)的王世贞、山东临清的谢榛、福建兴化的宗臣、湖北兴国州的吴国伦、广东顺德的梁有誉、浙江湖州的徐中行等人,推崇汉魏古诗、盛唐近体,倡导文学复古,并结为诗社,从而形成一个新的文学流派,史称“后七子”。主盟明代中期文坛二十余年,影响力及于清初。

  史载,攀龙之父李宝,早亡,生前乃一介平民,无所称名。虽史书称其“中宪大夫”、“顺德知府”,皆因子而贵,受皇帝所赠,非其功名所得。攀龙九岁而孤,赖以其母张氏纺织度日。十八岁时,入县学,为廪生,月领廪米六斗,俾应乡试。嘉靖十九年,即1540年,山东乡试,取第二名;嘉靖二十三年,即1544年,赐同进士出身,授顺天乡试同考官。此后,辗转郎署,先后历任刑部广东司主事、刑部员外郎、刑部山西司郎中等。嘉靖三十二年,即1553年,攀龙出任河北顺德(今邢台)知府,因政绩卓著,于嘉靖三十五年夏,官升陕西按察司提学副使。此时,殷学任巡抚。殷学,字时敏,号虚川,山东东阿人,以进士而授合肥县知县,以才学而先后选为山西道监察御史、河南布政使参政、浙江按察司、山西右布政使、陕西左布政使等,因政绩颇有卓著而不畏权贵,以敢于官场发声而名于朝堂。后,得罪严嵩父子,于嘉靖三十八年被夺官,削职为民。李攀龙职守陕西,虽与殷学互为老乡,但一个是恩赐进士,一个是殿试进士;一个是地方行政监察,一个是全省军政长官;一个性情疏放,一个自视清高,由于二人的地位、出身、性情迥然不同,因而格格不入。《明史·李攀龙传》载,李攀龙上任不久,“乡人殷学为巡抚,檄令属文,攀龙怫然曰:‘文可檄致邪?’拒不应。”此时,正逢关中地震,死伤十有六七,殷学选调官吏,分赴灾区,开仓赈济,而“攀龙心悸,念母思归,遂谢病”,辞官而回老家韩仓。

  韩仓,唐时称“还仓”、“韩仓铺”。传,唐太宗李世民东征至此,粮草皆尽,遂下令开官仓以充粮,东征大胜,原路返回,路过此地,又下令“还仓”。而后人则取其谐音,村名由此而来。《历城县乡土调查录》载,韩仓为“有名重镇。在城东三十里,为章丘必经之路”,今属历城鲍山办事处韩仓社区。

  李攀龙在韩仓,隐居高卧,杜门谢客,不与权贵往来而垂青文学,诗咏家乡名川胜迹、湖光山色,连村中的水湾,在他的笔下也是斜阳映山、水波不兴的多彩美姿:

  平湾澹不流,寒影千峰入。

  斜阳一以照,彩翠忽堪拾。

  据考证,这个水湾,名“丁香湾”,系村中一无名泉所致,上世纪九十年代,此泉尚存。

  除了丁香湾,韩仓村还有一条河,名韩仓河,源于今港沟办事处之燕棚窝村以南诸山泉。逢夏雨季汛期,韩仓河顺山势而下,经港沟东梧,过今鲍山花园东之蚂蚱山,遇村突起石壁,回流成潭,因水潭被激流冲刷,轰轰作响,当地人称“响水潭”。清代乡土诗人陈永修寻访李攀龙旧址时,曾多次路过此潭,并以《再游响水潭》为题,为之赋杂诗一首:

  我有泉石癖,时抱烟霞痼。 每逢名胜区,闲尝一往顾。

  昔上三台麓,响水良足慕。 秋潭深见底,骇浪滚滚注。

  临流心不竞,便觉浮生误。 俯仰宇宙间,从之升沉悟。

  归来终弗忘,窃效赤壁赋。 日届大重阳,招友通尺素。

  西风客到门,二难快把晤。 因遣童冠辈,再游携茶具。

  行行重行行,率循鲍山路。 渐闻波淙淙,群秀争奔赴。

  咸集坐团圞,静观人如塑。 煮茗烧乌薪,更博瓶笙趣。

  纵酒兼赌韵,且向佳处住。 放眼看怒涛,共叹来何暮。

  错落翻冰花,差池开株树。 此讶吴练飘,彼疑姑射渡。

  雪岭成须臾,银海金汤固。 天地为变更,白云遥遮护。

  观水观其澜,颇可资典故。 奇石更凿凿,尤难计以数。

  嶕峣兼嵚崎,孤峙亦联附。 或平或广袤,或踞或颠仆。

  或如龙凤麟,鲸波急喷吐。 水石两激荡,胜摡不抵牾。

  徘徊惟忘归,陡觉洗烦务。 相於整游屐,抗怀谢太傅。

  清谈犹未了,片月东岭度。

  清代之前,李攀龙的故址旧宅,以白雪楼最为有名。《明史·李攀龙传》载,“攀龙既归,构白雪楼,名日益高”,说李攀龙因仰慕鲍叔牙与管仲的相知相敬,在韩仓筑起一座三层高楼,并取战国末期辞赋家宋玉《对楚王问》之“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之意,以“白雪楼”而名表明其孤高自许,不同流俗。

  这座白雪楼,李攀龙的《酬李东昌写寄诗并序》中有其详载,称“在济南郡东三十里许鲍城,前望泰岳,西北眺华不注诸山,大小清河交络其下。左瞰长白、平陵之野,海气所际,每一登临,郁为胜观”,后人亦因景物幽深,曾推举其为“历下十六景”,名“鲍山白雪”。可惜的是,后来遭受火灾,楼宇荡然无存,院址也售于曾经商于济南老东门的曲氏晋商,而曲氏晋商又将其做了马厩。

  李攀龙的晚年,在大明湖百花洲建起了第二座白雪楼,亦是三层。这座白雪楼,因李攀龙而闻名于世。它四面环水,出入没有桥梁,只有小船往来出入,是故许邦才称其为“湖中楼”,往来舟渡者,多是诗坛旧友、门生故旧以及后来的慕贤者。所以,明嘉靖年间进士、官至光禄寺卿的冯惟讷,《访李于鳞白雪楼》时,称其此楼,如人间仙境:

  百尺高楼际晓攀,不知身世在人寰。

  云边黛色连沧海,天外笳声落断山。

  横逸文章千古事,沉冥丘壑几人闲?

  秋来蓬阙金光满,时有卢敖跨鹤还。

  然而,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李攀龙死后,白雪楼依旧,却不是风流倜傥的当年。所以,明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官至吏部考功郎的诗人王象春,造访“湖中楼”时,感慨万端:

  荒草深埋一代文,蔡姬典尽旧罗裙。

  可怜半天峨嵋雪,空自颓楼冷暮云。

  蔡姬,李攀龙陕西任上纳的小妾,传说其善烹调、精面食,做出的葱味馒头,葱香浓郁,却不见葱。当年,诗朋文友雅集白雪楼时,以飨蔡姬葱味馒头为荣。但李攀龙死后,家道急剧中落,凋敝不堪异常,为生计所迫,蔡姬先变卖世居田产,后“西郊卖胡饼以自给”,情境之惨,令人唏嘘。清代诗人董芸有诗描述:

  柴市归来日又斜,蔡姬迟暮倍堪嗟。

  罗裙典尽红颜老,断肠西郊卖饼家。

  李攀龙身后的荒凉景象,引起了文人贤士的广泛关注。明代著名书画家、山东临邑的邢侗,字子愿,就此事专门上书山东巡抚孙文融,说李攀龙去世以后,其子李驹不久病亡,而其孙亦相继亡故,现仅有李攀龙之重孙,尚在襁褓之中,与曾祖母及祖母借居于穷巷,缺吃少喝,令人耻笑。为此,请求巡抚“略损公帑”,赎购、修复李攀龙的韩仓旧居故宅,并每月定期供应粮米、每年资助些布匹,以绵延李家香火,传承李攀龙之文脉。

  邢侗之赎购白雪楼事,史书多有记载。明翰林院修撰国史官李维桢,在其《邢子愿先生墓志铭》中说,邢侗因“李于鳞先生者,踣弊不振,言诸孙中丞购故白雪楼以居,置田赡”;主政山东十五年的巡抚黄克缵,在其《邢子愿先生传》中亦说,“邢侗又与当道书,乞赎白雪楼,而为李于鳞立后,其高谊真可以风薄俗而激颓波矣”;文学“中兴五子”之一的冯时可,也有记载,说“李于鳞后不振,(邢侗)请诸孙中丞文融,购故白雪楼以居,置田赡之”。

  很快,邢侗的建议得到孙文融的批复,责令到任不足月余的历城县令陈采居,为李攀龙立嗣,并购买良田、修建房屋以供李攀龙后人居住。事后,邢侗还专门写《历城陈令君为李于鳞先生立嗣置田记》加以记述。

  万历年间,山东右布政叶梦熊,慕仰李攀龙才学,又在趵突泉畔出资修建了一座白雪楼,以寄托对李攀龙的追念之情,这在李攀龙之九世孙李献方的《重修白雪楼记》可略其形:“白雪楼,初建于城东王舍庄,再建于湖上碧霞宫侧,后俱倾圮。明万历间臬台叶公梦熊,补建于趵突泉上。”邢侗得知在趵突泉畔筑白雪楼,心情十分激动,诗写《题趵突泉图寄所知中有白雪楼》,言此事盼望已久:

  十载曾过此,重来兴未央。

  马蹄穿筱入,酒榼逼林香。

  碧揖南山夕,清邀北渚凉。

  画图堪省识,一为寄川光。

  这座白雪楼,清顺治年间,山东布政使张缙又有重建,历朝亦有多次修整,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则濒临倒塌,至六十年代初完全拆除。今之白雪楼,系1995年的遗址重建,正堂中的李攀龙,博带素袍,清瘦羸弱,神情含蓄,秀骨清象的样子,低眉紧蹙,似怅然,如沉思,显得古拙清雅,诚恳而逼真,几乎成了济南人可以接受的最大公约数。

  明代的文学艺术,空前繁荣。除了平民化、世俗化的小说,诗文创作也掀起一个又一个的小高潮。李攀龙就是屹立于潮头的旗手。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却也是实至名归。清初诗坛盟主之一的钱谦益,在其《列朝诗集小传·李按察攀龙》中,称其“闻望茂著,自时厥后,操海内文柄垂二十年”,后人推崇其为“一代宗匠”、“宗工巨匠”。已故济南史学专家徐北文先生对其极力推崇,称其诗“写锵金戛玉”,称其文“足以倾动士林,左右文坛”。而清道光年间进士、曾任南昌知府的冯询,则以杂诗《咏李攀龙》的生前身后,恰到好处,十分贴切:

  不读西汉后文,不谈天宝后诗。

  平生持论亢不卑,诗文乃与世转移。

  后人更摘七字疵。

  我寻白雪楼,故址不可追。

  呜呼!岂惟故址不可追,公方没世泽已衰。

  君不见,西郊卖饼姬。

古人笔下的白雪楼,原来是这个样子

  【作者简介】郭光明(男),山东济南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校园散文诗协会理事、中国旅游文学委员会委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散文学会理事、济南市作协全委会委员、济南市历城区作协副主席,山东文学院第十六届中青年散文作家班学员,《散文选刊》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山东文学》《时代文学》《鸭绿江》《北方文学》《长江丛刊》《大众日报》《联合日报》《山东工人报》等。著有《心灵隽语》《一窖浓郁的陈年美酒》《郭光明散文选》散文作品集、编著《历代诗人咏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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