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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散文家作品系列(5)刘明华

胶东散文家作品系列(5)刘明华
2020年07月02日 15:07 新浪网 作者 齐鲁晚报
胶东散文家作品系列(5)刘明华

  胶东散文家作品系列(5)

  刘明华散文作品

胶东散文家作品系列(5)刘明华

  母亲的枣花小米粥

  文|刘明华

  

  枣花扑簌簌地落下来,落在静静歇息的石磨上,落在温馨和美的小院里,一会儿就落满了院子。满院子都是甜丝丝的味道。孩子们捡拾一地枣花,放进嘴里轻轻吸吮,那甜蜜的滋味仿佛是品尝到了清香四溢的红枣。母亲见孩子们喜欢,便在院子里铺下一块干净的塑料布,轻轻摇晃枣树,收集干净的枣花,在阳光下晾晒,用小火焙干炒出香气收进油皮纸里保存。每次喝小米粥时母亲就会拿出焙干的枣花。

  那些小米粒一般黄色的小花,细密,娇小,羞涩,开得低调又热烈,让人心生欢喜,像这朴素的小院,家人和乐,粥饭可亲。我们这些孩子在院子里跳方格,不时地去瞅瞅那锅粥熬好了没。灶膛里只是一团闪着黄金色泽的火块,不见火苗。温和的母亲静静地守候在灶前,时而看看院子里欢快的孩子们,时而再添上一根木柴,用文火熬煮那已经散发清香的小米粥。小米粥在反复不停地叹息似的咕嘟声中渐渐粘稠油亮起来。暖烘烘的炊烟里渐渐融进了粥的香气,这气味晕染着朴素的乡情,飘进心田融进血液成为永远的乡愁。如今回忆起来,母亲为我们耐心熬制小米粥的情景,恰如人生,在悠悠岁月里慢慢熬煮出生活的芬芳。

  在反复的悠悠然叹息般的沸腾里粥终于熬好了。这时候,贤惠的母亲总会不疾不徐地拿出粗瓷大碗,一碗碗盛出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小米粥放在石磨上。母亲是一粥一饭的主宰,是多年后乡愁里牵牵念念的背影。只见母亲轻转身子,又去里屋拿出一包焙干的枣花和一瓶红糖。不用母亲呼唤,贪玩的我们会自觉地停止玩耍,迅速洗好手,喜不自胜地围在圆圆的磨盘前等着小米粥凉下来。那个时候的我们,眼睛是那般的明亮,明亮中有期盼、有憧憬,更多的是一种由衷的幸福!

  母亲给孩子们的碗里各添上一小撮枣花一勺红糖。孩子们热切地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眼巴巴地瞅着枣花慢慢舒展,红糖一点点沉沦。拿勺子搅一搅,红糖的颜色便一圈圈蔓延开来,金黄的小米粥为底色,上面是羞涩绽放的枣花,渐融的红糖画出一圈圈诱人的赭红。单看那诱人的颜色,就足够咽三口以上的唾沫了。是枣花红糖成就了小米粥吧?有了枣花和红糖,小米粥便不再是仅仅可以饱腹的饭食,更多了一层诱惑,多了一份诗意。枣花的清香气息弥漫,偶尔还会吃到一粒没完全融化的红糖,开心得如获至宝,红糖颗粒在舌尖绽开,那幸福的滋味至今不忘,那烟火气息里的安暖令人回味。

  

  时光知味,岁月沉香,记忆里枣花小米粥的美妙滋味是任何山珍海味都代替不了的。那所塞满童年欢乐的农家小院,那些洒落在小院中的枣花,如一阵阵枣花雨,永远洒落在我的心田。枣花小米粥成就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我宛如枣花王国里那无忧的小公主在母爱和枣花香味的沐浴下度过了豆蔻年华……

  少年不识愁滋味,终于要背起行囊走向远方,不记得当时的我有没有认真回头看看家乡,看看母亲,看看小院中的那棵给我无限快乐的枣树。那棵枣树可曾端量出我离开的脚步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急促,唯留给母亲留给枣树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可是,每次回家,母亲总会以待客的隆重礼遇犒劳归来的游子,不管我们几点到家总能喝到那温热的暖心的枣花小米粥。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都是那么心安理得,都是那么情理之中……

  岁月更迭,走在异乡的路上,有时候陌上花开,寂静欢喜,有时候举步维艰,泥泞重重,不管怎样,已扎根他乡,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我生大宝时,母亲打电话要来伺候月子。千里迢迢,舟车劳顿,母亲竟然带来了一只几十斤重的硕大的编织袋,里面装满了小米,焙干的枣花、面条,煎饼、两只已经宰杀冷冻包装的土鸡、自己晾晒的益母草、艾草、给孩子做的棉袄棉裤小棉被……林林总总,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能拿来的全都拿来了,唯独没想到在电话不通,汽车晚点接站不遇的情况下该怎样一步一挪把袋子扛到女儿家。

  一来到女儿家,母亲就大显身手,进进出出总是忙碌,照顾我和宝宝的饮食起居,包揽所有的家务活。

  每天母亲必然会用小火熬煮粘稠油亮的小米粥,红糖小米粥在母亲看来是最能滋补身体的。母亲仔细地把粥上面的一层小米油盛出,添上一勺红糖,洒一撮枣花,端给我喝,那粘稠油亮香甜的小米粥,分明是母亲浓的化不开的爱。母亲又将整只鸡囫囵炖煮,加上自己晾晒的益母草,炖煮得稀烂,连肉带汤端给我一大碗看着我吃。几天下来我有些吃腻了,又担心吃胖了难减肥,就想找借口不吃。这时候母亲断然不会走开,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盯着我把粥喝掉,把鸡肉吃光鸡汤喝完才满意地端走空碗。在母亲虔诚的信仰里必然以为我吃了这些母亲认为温补的饭食,就会去旧疾,壮筋骨,不会落下月子病。母亲因为不能照顾我出月子就要回老家,仿佛亏欠我一样,在相处不多的时间里不停忙碌,又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被子女们嫌弃。

  几年后,父母去了长沙照顾孙女,我多年也不曾回老家。童年变成旧照片,旧照片变成回忆。童年里的味蕾系统却逐渐苏醒,我慢慢复制了童年里母亲一粥一饭的味道,慢慢地学会把爱和宠溺融进粥饭菜蔬里,许多饭菜也能做得可圈可点,潜意识中我总是用自己做的小米粥同母亲的枣花小米粥去比,感觉自己的粥总是少些味道,那一刹那间我特别想念母亲的味道,想念落满枣花的小院,仿佛我还是个孩童,需要母亲的宠溺。

  

  去年年底,我去弟弟家看母亲。到家后,母亲已经将精致的饭菜摆上圆桌,一小盘一小碟摆满了桌子,还特意给我们熬煮了最爱吃的小米粥,小米粥里还特意加了枣花蜜。我心里有些高兴又有点忧伤,时隔多年,母亲依然还记得我的喜好,记得我小时候的味道。可是母亲爱吃什么,我记得吗?许多年来,做儿女的习惯了索取,习惯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母亲的浓浓爱意,我们是否回报了母亲哪怕十万分之一的深情?端起小米粥,我竟然有些哽咽。

  母亲看我吃得很慢,以为我不爱吃,便觉得饭食不合我胃口,很不过意地说道:“这些食材都不是咱北方的,不合你胃口吧?等端午节你们放假咱都回老家,我们在老家聚,家里的枣树也该开花了,咱用铁锅大灶做饭,用柴火熬粥,你们就能吃到地道的家乡味了!”

  听了母亲的话,我恍然发现,那童年的枣花小米粥,是母亲用她的生命、灵魂和爱来为我们熬制的,灵魂里最不可缺失的就是爱,没有爱的灵魂,就没有了生命存在的意义。生命就是在记忆中香甜安暖的小米粥的感觉中传承的。

  如今在某个铺满阳光的早晨,我也会围上绿色的围裙,走进厨房,为孩子们精心熬制一锅香香的、浓浓的枣花小米粥。我知道,这就是小时候的味道,是母爱的味道。

胶东散文家作品系列(5)刘明华

  从此阡陌多暖春

  文|刘明华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有些人在生命力停留,一起走过一段时光,更多的人只是擦肩而过,就在擦肩的陌生里,有些人却留下了永恒的暖。

  晨光熹微,我却要早早起来,做饭,吃饭,送女儿上学,然后去上班,每天不变的路径,被生活一路狂追,我也像陀螺一样,穿梭于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似乎已暇无悲喜。然而我每天都被一位老大爷温暖着,每次经过儿学校门口,经常会见到交通志愿者指挥交通。那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半秃的头顶,灰白的头发却一丝不乱,这位交通志愿者专注的深情感动了我,他手里拿着指挥交通的小红旗,等待着有学生过马路,看到有学生要过马路,大爷立刻迎举起小红旗,示意前方车辆停止前行,然后护送学生一路走过马路,当看到学生安全通过马路,老人露出了很有成就感的欣慰面容,手里的小红旗一抬,示意车辆通行,此时脸上又写满了对驾驶员的感激。无论风霜雨雪,只要这位老人总是坚守自己的方寸天地,春泥护花,给学子们多一份安全的保障。

  开车经过斑马线,我常常会停车让行,偶尔看到过马路老人对我竖起大拇指,收到这个赞的我心里暖暖的,我深知自己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可是看到这一幕幕我眼眶潮湿,被感动着,互相感动着,那么陌生那么暖。

  休闲的寒假让人神清气爽,陪女儿去看电影吧,上电梯摁数字“7”,不好,拇指稍微一用力,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又流出血来,今天早晨给女儿拿樱桃酱时没发现玻璃瓶已碎,不小心划破了手。这回又一用力,鲜血又涌了出来,没有备用创可贴,只好拿出纸巾压住汩汩流血的伤口,典型粗糙女汉子一枚。就在这时,一枚创可贴如有神力召唤般出现在我的眼前,一温文尔雅的男士神奇地从公文包里拿出创可贴,递了过来。瞬间,有种被暖化的感觉,惊讶于男士的细心,竟然随身带着创可贴,感叹于男子的热心,我接过创可贴,接过陌生人传递的温暖,眼前仿佛是花团锦簇的春天。这只是一次纯粹的擦肩而过,不是特意制造相遇的偶像剧,而这擦肩而过却带给了我永恒的温暖。

  都说人性凉薄,可偏偏有人是暖的。

  那晚,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的粗布,星星仿佛是撒在这块粗布上闪光的碎金。路灯像一台幻灯机,将树的影子透射在绛红的塑胶地面上,斑驳清晰,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工笔细腻,意境悠远。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颀长。这是我晚饭后散步经常走的一条路,我时常惊异于夜色的美妙,惊异于灯与夜制造的幻影。这时,有一个身影映入眼帘,是外卖小哥,他正在奋力蹬着外卖电动车,试图点着火,可是电动车发出突突的声音后又蔫了下去,看样子,这个电动车累了,想罢工了,外卖小哥看看手机,时间不等人,一旦延误送餐时间,等待他的可能是跑单,外卖小哥果断下车推着车子小跑前进,身影在灯光下下跳跃,渐行渐远。每一个为生活拼搏的人都是勇士,这夜色里奋斗的身影令人动容,温暖着我,激励着我,快递小哥,你努力的样子真美。 

  回眸经年,有许许多多的遇见只是瞬间的擦肩而过,如清风拂面,擦肩就是分别的永远。这陌生的遇见却像心中不老的白莲摇曳生姿,像枝头永不凋零的春天。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胶东散文家作品系列(5)刘明华

  火车向远方

  文/刘明华

  我把简单的明天,都装进那列火车,等着那一道老旧的绿色,串起未知的站点 。有个沉默的少年 ,从此无声地期盼 ,期盼流浪着一路和远方相见。

    ——题记

  乡村庄外的田野有一条铁路线,轨道蔓延伸向远方,消失在无尽的原野里,带着点诗意。儿时的我望向远方,幻想着远方的世界。记忆里的夜晚安静又漫长,火车驶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声音低沉平缓,像是大自然里风或树的声音。它绝不是噪音,反而令人心安神静。

  跟父母去田地干活的时候经常会看见货运火车,远远看上去黑黢黢的如一条巨龙奔向远方。最喜欢看的是载客的绿皮火车,它给寂静的原野带来了生命的活力,它带着远方的气息,带着家乡的风尘,带着我对远方的期许与好奇呼啸而过。    

  靠近了看火车需要走较长的路,有时候小伙伴们会结伴去轨道附近看火车。孩子们会趴在地面仔细听地面震动的声音,判断火车是不是就要来了,一个男孩把一根铁条放在铁轨上等待火车轧过去,“火车来了,火车来了!”我们听到呼喊,立刻跑离轨道,向着火车开过来的方向翘首以望,一个车头高大黝黑车身绿油油的大家伙由远而近,伴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开过来了! 它神气十足地耀武扬威地冲着我们鸣一声汽笛,像长辈威严的警告,又像亲人的一声响亮的问候。大地跟着颤动,我们不敢靠得太近,听说巨大的气流会把小孩卷到铁轨下面。透过方形车窗向里望,可以看见车上的乘客的影子,三三两两地相对而坐。还可以看见火车头烧煤师傅不停地将煤炭一铲一铲地抛进炉膛的身影。影子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就像一幅黑白剪影画,带着神秘带着律动。火车轰隆隆驶过,又会鸣一声汽笛,喷出白色的烟雾,算是和我们作别。火车渐行渐远直到驶出我们的视线,依稀听到火车又鸣一声长笛,是跟另一个村的孩子们打招呼吧。孩子们都看得呆了,听得呆了。小男孩率先回过神来,跑到铁轨上,原来的铁条已经变成了带着热度的小李飞刀,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里,小男孩兴奋地抚弄着小刀,眼里全是欣喜和激动,那把小刀竟如青铜宝剑一样珍贵。后来呀,几乎每个小伙伴都拥有了一把火车轧出的小李飞刀。

  每次都目送着火车离去,直到看不见。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我说不清,只感觉我的心仿佛已经到了远方。    

  高中毕业临近,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要拍照留念,一段废旧的铁轨常常是我们拍照的背景,铁轨周围是一望无际青葱的麦田。仿佛有了那段伸向远方的铁轨,照片便少了些土气,远方就是可望又可即的了。有时候几个同学会手拉手顺着铁轨一直走,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一直走会走向哪里,遇见什么风景?我不知道,只能再按原路返回。回到学校继续挑灯夜读。铁轨意味着远方吧,许多人心中都有一个流浪的梦,一种离开的情怀,是背起行囊就出发,是仗剑走天涯,而火车正好承载了关于离开和远行的意义。远方,心里总有个远方。 

  上了大学,终于走向远方,坐的火车也多了。一般只能买到硬座甚至无座的车票,但是同学们挤挤挨挨说说笑笑的倒也不觉得苦。没有座位的时候,火车车厢相接的地方便是绝佳位置,那里空间大,人少,坐在旅行箱上,慢慢地消磨大把的时光,窗外的景物用恰到好处的速度在玻璃上一点点播放。一会儿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一会儿是一片波光粼粼明镜般的河,一会儿是炊烟袅袅带着温暖的村庄,或者是朝阳升起在田野里,或夕阳隐没在山林里。火车速度不快不慢,晃晃悠悠的,哐哐当当,如同一架老式的时光机,载着你翻山越岭,跨过万水千山,最终抵达目的地。   

   “香烟啤酒矿泉水啊,饮料火腿方便面了啊……”“吃了大西梅,今年十九,明年十八,后年就喝娃哈哈……”这熟悉的叫卖声,是绿皮火车上的特色,还有操着乡音、打牌喝酒聊天的声音。有天南海北的旅客,有混着泡面味、脚臭味、汗液味、香水味的特殊气味。火车上的时光不够美好,但那特殊的汇集着各色人等的车厢,却让我感受到了烟火气息和真实的人生。    

  穿过整节车厢,会看到人生百态。有围在一起嗑瓜子唠嗑的,有垫着旅行箱打扑克的,有从车头向车厢中部呼朋唤友的小男孩,还有互相分享的妇女们。鸡爪、火腿、啤酒、咸鸭蛋、炸鱼、咸菜、方便面、西红柿,黄瓜……你让我,我让你,热热络络有滋有味地吃起来。走了大约20米的车厢,感觉像穿过了一个筹备过年的屯子,似乎整节车厢的人都互相认识,一个个恍若坐在自家炕头般自在。也有闹中取静,戴上耳机听歌的少年,有手捧书籍慢慢品读的少女,有眼神露出焦虑怯意的老农……出差的、旅行的、探亲的、返乡的、打工的、偷窃的……来自天南地北的各色人等客串着不同的角色,演绎着不同的人生。火车是老舍《茶馆》里你方唱吧我登场的舞台,是鲁迅《孔乙己》里的小酒馆,是《天下无贼》里的江湖,是《周渔的火车》里面缱绻的追寻,是俗世纠葛,社会万象的缩影。 

  火车走走停停,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每天上演着一幕幕相聚和离别。绿皮火车它很伟大,真的很伟大,它承载着太多情愫,演奏了人世间无数的悲欢离合交响曲。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依依惜别的情侣,同甘共苦的战友……各样身份的人尽情挥洒着别样的浓浓情怀。绿皮火车尽管老、旧、慢,尽管脏、乱、差,但丝毫不妨碍人们对绿皮火车的怀旧与念想。

  这热闹的,充满烟火气的绿皮火车,像极了人生,努力地挤上火车,一路走走停停,颠颠簸簸,一路奔向远方。车窗外的风景却可以诗可以画。我们每个人都在路上,希望人在旅途的我们不仅看到眼前的苟且,还能欣赏到窗外的美景,追寻到自己的诗和远方。

  岁月是一支画笔,画出清晰的轨迹,那年的绿皮火车,带走做梦的年纪,有时候会问自己,我究竟属于哪里。多年后喧闹的城 ,渐远了当初最想要的风景 ,我把纯真的昨天, 都留在那列火车,记忆中那道熟悉的绿色,后来再未能回来,带着我当初的勇气 ,终于去到了远方,那里春暖花开,那里面朝着大海。

胶东散文家作品系列(5)刘明华

  懂你

  文|刘明华

  我和父母是不大容易相见的,故乡也是不大回的,因为父母常年在长沙帮弟弟带孩子,两地相隔两千多里路,虽然现在交通发达,想要见面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父母不在老家,我回老家就没有了动力,故乡便成了一个美丽的伤感的符号,有父母亲人在老家的故乡才可亲可念啊。今年暑假,听说父母要回老家住上十多天,我立即抓住机会做大巴车回到了家乡。

  还是熟悉的街道,不太宽敞,两辆车如果在巷子里相遇错车得需要一定车技,正值盛夏,知了无休无止地唱着一成不变的歌,大奶奶二大娘们依旧坐在家门口纳凉喝茶,也有勤快的老农顶着日头去地里劳作,赤日炎炎,不是非去地里干活不可,只是老农们习惯了劳作,习惯了一天天看着庄稼出苗,拔节,吐穗,成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农民遵循着古朴的规律有条不紊地过活。村里的年轻人很少出来,他们宁愿躲在空调房里看电视。许多家的大门跟我家一样紧闭,门前水泥台阶上长出的一株高高挺立的草暴露了久无人住的讯息。一些年轻人去城里工作,老人跟着去城里照顾孩子了,于是,这个的村庄已经再没有了童年的热闹和亲切了,有点空,有点陌生。

  到家后,我和父母收拾院内的荒草,擦试所有家具,清洗日常用品,暴晒床单被褥,经过近一天的收拾整理才恢复了家的模样,进进出出如同从前般舒展自如了,和亲戚邻居又热络起来,老家日渐亲切温馨了。

  我能回家和父母相聚,帮忙一起收拾整理家,父母感念在心,嘴里也不住念叨 :“家里的活也干不动了,多亏了华在家呀”。一直以为父母抗老,年轻着呐,可是岁月这把刻刀何曾对任何人留情过,父母头上的白发再不是探头探脑,躲躲藏藏了,而是肆无忌惮地大张旗鼓地占据至高领地,拿下整个地盘。和父亲站在一起时竟然发现父亲矮了一些,和我差不多高了!在我心目中父亲一直是身材魁梧,挺立如山的。

  有一天我要去城里办事,父亲用他的小电动车载我去坐大巴,我抬着脚提着裙子坐在后座上,穿过乡野水泥路,穿过路旁默默守候的青纱帐,一切仿佛回到童年……记忆里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穿过乡野小土路,那时的她还小,父亲还未老……

  父亲年轻时候高大魁梧,腰板挺直,脸型稍方,脸色黑红,属于不怒自威型,一个略显愠怒的眼神就足以让我们几个儿女胆战心惊,和父亲相处总是惴惴地,能躲开就躲开,沟通交流不多,父爱包藏在严厉苛责的外衣下中很难被发现。

  乡野女孩子最普通最简易的的扎头发方法就是麻花辫,不易散,但是孩子们在乡野里乱冲乱撞麻花辫还是经常会散开。一日,我正在跟伙伴们走街串巷,满村疯跑,麻花辫早已散开了一个,顾不得整理,猛然间,我看见了父亲,父亲正朝我这个方向走来,黑红的脸堂早已布满乌云。“小华,你过来”,父亲用命令式的语气跟我说。我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乖乖地走到父亲跟前,父亲一把把我拉过去,蹲下身子开始给我扎那个散开的辫子,父亲粗大的手抓住我散落的头发,分成三股,一下一下地给我编起辫子来,每一下都那么用力,我不敢稍动,还是被揪得头皮生疼。父亲给我扎好了辫子,放我和小伙伴们去玩了,我如遇大赦迅速跑开。父亲扎的辫子呀,虽然歪歪扭扭,但是一连几天不梳头都可以一丝不乱,父亲扎得太紧!

  这是父爱吗?只是太粗犷,年小的我体会不到。

  春节过后,到处喜气洋洋,妈妈在我的麻花辫上扎上崭新的粉色纱巾,给我穿上新衣裳,父亲要用自行车载着我和弟弟走亲戚去,我和弟弟自然是喜滋滋的。自行车前梁上结结实实绑着一个生铁的儿童座椅,椅子垫是妈妈亲手坐的棉垫子,弟弟坐在上面;自行车后座右侧拴着篮子,篮子用花包袱布盖着,一截生猪腿露在外面。我侧身坐在后车座左侧,父亲的身板宽大浑厚,前面护着年小的弟弟,后面为我遮挡冷风,乡野的风清冷凛冽,冬日的田野苍凉瘦削,但我不但感觉不到冷,反而感觉田野的风景新奇可爱。中午父亲在亲戚家喝了点酒,高兴,更加温和了,在回家的路上,父亲秀起了车技,载着我和弟弟晃晃悠悠骑行在乡间小路上,忽地车把拧向左边,忽又拧向右边,乡村的土路坑坑洼洼,我和弟弟左颠右晃已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呼叫,父亲却越发得意,车子扭得更紧了,遇到一段下坡路,父亲撒开车把冲了下去,真是惊险极了,也是奇怪,尽管父亲“酒驾加超载”,车子却没有歪倒过,父亲安安全全潇潇洒洒地一直骑到院子里才停下车子。我和弟弟下车后争相和母亲告状,父亲笑嘻嘻的却不恼。

  这是父爱吧?我不清楚,但这一天感觉充满快乐和幸福。

  偶然有一天,我真实地体会到了父爱。

  那是冬天的夜晚,外面北风呼啸,屋内炉火正旺,水壶里的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父亲将脸盆架支在火炉旁让我洗头。父亲在一旁帮我添水倒水给我递毛巾。父亲先舀一大瓢凉水,再加一壶热水,试试水温,觉得水不多,又帮我加水,直到水足够多,水温刚刚好,“可以了。”父亲甩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我乖乖地开始洗头,“洗洗脖子,脖子上有泡沫!”父亲在旁边监督指导,语气生硬没有温度,我的嘴偷偷撅起到足够挂两个油瓶,好在有湿头发遮在脸上父亲看不到,心理也在嘀咕:“我知道怎么洗头发,不用你说!”但我绝对不敢顶撞一句的 。“洗两遍不行,洗干净才行,热水多的是!”父亲一边帮我添水,一边严厉的说教,我依然不敢出声,但在心里已经有一百个不高兴了,可是就在这斥责声里,在父亲帮我添水倒水的粗硬举止里,就在我偷偷地反叛嘟哝里,我却一下子明白了:那温热的水,那递过来的干毛巾,那听起来像斥责的话语不就是关怀,不就是父爱吗?只是父亲不善于表达!只是我年幼体会不到!那一刻,心头热腾腾的!

  从此以后,我理解了父亲,也很容易地体会到了父爱,原来父爱无处不在,当父亲再对我厉声说话的时候,我听到的不再是斥责,我的内心也不再抵触抗拒,我听到的是关心,感受到的是父爱,我抬起眼睛看着父亲,愉快地应答着父亲,有时候还胆肥地在父亲发怒时开个玩笑,一句玩笑话如一缕暖阳融化了父亲脸上的坚冰,父亲的脸色和缓下来,言辞温和下来。我们父女俩相处融洽多了,开始有说有笑,拉呱唠嗑了,再不是看见父亲就躲了。有时候我会反过来数落父亲,数落父亲说话太生硬,父亲也觉得理亏,笑嘻嘻的只是不恼。

  尽管我体察到了包藏严实的父爱,但父亲在家的时间不多,他要外出奔劳挣钱来撑起一个家庭,我们和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多,父亲带给我们的依然距离感多一些。以致后来我离开老家后每次打电话都是跟老妈聊天,有时候父亲接起电话父女俩竟然有些无话可说,于是说不几句话父亲就把电话交给母亲,以后也就不大接电话了。

  父亲对我们姊妹几个的孩子却分外有耐心和爱心。每次我们带孩子们回老家,孩子们总愿意跟着他玩,父亲骑上他的三轮车,带孩子们去田野掰玉米,摘花生,领着孩子们去捉蚂蚱,钓鱼。父亲常带孩子们去镇上玩,三轮车穿过乡野水泥路,孩子们一路上叽叽喳喳,父亲一路和风细雨地照顾他们,给他外孙女买回的一包花花绿绿的发卡,耐心地给外孙女扎个漂亮的小辫,还偷偷给孩子们买雪糕吃。

  有一次,父亲带我女儿从镇上回来,我发现女儿嘴角脏脏的,脸上带着满足的藏不住的神秘笑意,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脸认真地告诉我说: “姥爷没给我买雪糕”。原来父亲事先和孩子串通好了不告诉我,可是小孩子越叫他们不要说,他们越是要说的,“又给孩子吃雪糕了,是吗?”我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跟父亲说话。父亲被当众揭穿,露出孩子般的做了坏事的尴尬的笑。我俨然是个大人,父亲成了孩子!

  匆匆芳华留不住,毕竟消磨去。和父母相聚短短几日,我要先一步离开老家了,父亲送我去乘坐大巴车,又一次坐上父亲的小电动车,我抬着脚提着裙子坐在后座上,穿过乡野水泥路,穿过路旁默默守候的青纱帐,我已经不年轻了,父亲也日渐苍老……

胶东散文家作品系列(5)刘明华

  作家简介:刘明华,烟台九中教师,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省散文学会烟台创作基地编辑、《胶东散文年选》微刊平台副主编。热爱旅行,喜欢读书。怀一颗向善的素心,逶迤在梦想与现实里,用质朴的文字传递生活的爱与感动。2019年荣获山东省散文学会“烟台创作基地优秀会员奖”,散文作品被收入《川鲁散文精选》《胶东散文年选(2020)》《胶东作家亲情散文选》《烟台散文十年精选》等年度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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