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郇起鸿（文史研究院特邀专家）

　　【按】自上世纪二十年代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济南是全国六大面粉生产中心（上海、无锡、汉口、济南、哈尔滨、长春）之一。1918年筹建、1921年投产的济南华庆面粉股份有限公司（华庆面粉厂），时为济南七大面粉企业之一。华庆面粉厂1955年实行公私合营，1966年并入济南北支线粮库成为济南北山粮库的制粉车间。1983年济南北山粮库改称济南北山面粉厂。

图：华庆面粉厂制粉楼外景，始建于1918年，1979年拆除

　　近日，我于旧书摊，淘得济南华庆面粉厂第二任董事长冷镇邦信札一通，它与华庆面粉厂的一次重要的人事更替有关。

　　1921年至1955年间，华庆面粉厂有五任董事长：张采丞（第一届，1921—1931），冷镇邦（第二届，1931—1938），张韶（少）采（第三届，1938—1946），冷景阳（第四届，1946—1948），张宇光（第五届，1948—1955）。

　　华庆面粉厂五位董事长，皆出自张、冷二家。张韶（少）采是张采丞之子，张宇光是张韶（少）采之弟，冷景阳是冷镇邦之孙。张宇光，又名张葆生。张宇光1952年去世后，董事会由常务董事主持，至1955年公私合营。

　　在华庆面粉厂董事长的更替中，以冷镇邦的上位，最为曲折。

　　张韶（少）采上任，是因1937年12月27日日寇入侵济南后，冷镇邦去西安避难，由张韶（少）采代董事长，并于1938年冷镇邦病故后接任。冷景阳继任，是因张韶（少）采1946年病故。张宇光就职，则因坐镇“华庆面粉厂上海庄”指挥投机生意的冷景阳，在1948年去了台湾。

　　据1985年《济南北山面粉厂厂志》、华庆面粉厂第五任经理杨竹庵（1928年进厂，1945年由副经理转为经理）《济南面粉业历史概况与华庆面粉厂》等文献记载，造成冷镇邦上位的客观原因是：在济南，与华庆面粉厂同期设立的成丰等面粉厂获利颇丰；而以张采丞为总理的华庆面粉厂，投产后却只能维持运转。至于谁主导了当年董事会的改组？《济南北山面粉厂厂志》有两种说法。其一是“冷镇邦、袁瑞卿联手说”，厂志“第一章沿革”：“协理冷镇邦、董事袁瑞卿，纠结部分股东于1931年，改组董事会，冷任第二届董事长”。其二是“袁瑞卿主导说”，厂志“第六章组织机构”：张采丞“被袁瑞卿结伙推倒”。

　　冷镇邦这通信札，就是1931年华庆面粉厂董事会改组后的物件。信札用的是“济南春和顺”的笺、封。

　　此上

　　华庆公司董事会诸君公鉴

　　冷镇邦谨启 二十年三月十八日”

　　从信笺中“为大局起见，不得不维持现状”“速速商定办法……镇邦得以早日息肩”等，可知冷镇邦是在“未能一致”的情况下当选的。为稳定权利、争取人心，当选后的冷镇邦，给董事会董事们写了这封信。其“二十年”，即民国二十年，1931年。

　　无论是冷镇邦、袁瑞卿“纠结部分股东”改组董事会，还是“袁瑞卿结伙推倒”张采丞，当年在华庆面粉厂，与张采丞能够抗衡的也只有冷镇邦。《济南北山面粉厂厂志》：华庆面粉厂是“ 由民族资本家、粮业资本主张采丞、冷镇邦两人发起筹备，共筹集资本308700元（硬币）。其中张采丞投资79400元，冷镇邦投资40300元，两人投资占全部资金的39％。”在华庆面粉厂的第一届领导班子中，张采丞、冷镇邦出任一、二把手。虽然冷镇邦和张采丞同为华庆面粉厂的创始人，但对华庆面粉厂的出资额，以及社会影响力（1997年《济南市志》：张采丞“1925年被推举为商埠商会会长，后任首届济南商业研究会会长兼红十字会会长”），冷比张还是略逊一筹的。这应是冷镇邦当选“未能一致”的原因之一，

　　冷镇邦上位后，尤其是1937年春从企业盈余中提取91300元，按原股金30％作为股东投资，使企业资本总数增加到40万，冷家在华庆面粉厂的地位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和巩固。

图：1985年《济南北山面粉厂厂志》

　　虽然，在华庆面粉厂中冷镇邦和冷家举足轻重，但介绍华庆面粉厂的文字，对冷镇邦却着墨不多。这或许与1948年冷镇邦的孙子冷景阳去了台湾有关。关于冷镇邦的文字，一般沿用杨竹庵《济南面粉业历史概况与华庆面粉厂》的说法：“冷镇邦，蓬莱县人，地主出身……在羊角沟经营粮业和木业起家的，（济南商埠开辟初期）与张采丞同时来济，仍是专营粮业和木业。其人……擅长囤积居奇，由于资本雄厚，他不向银行贷款，经常采取‘人弃我取’、‘人取我予’的办法，为小本经营者所不能比拟。”

　　冷镇邦生于何年？未知。据《济南北山面粉厂厂志》，1938年冷振邦病故。这通信札中的“春和顺”，不知是否是冷镇邦企业的字号。

图：1983年，在原华庆面粉厂旧门基础上改建的济南北山面粉厂大门

　　袁瑞卿是否是华庆面粉厂第一届董事会董事，说法不一。在《济南北山面粉厂厂志》所记“第一届董事会”中，没有出现袁瑞卿的名号：“董事长张采丞（兼任总理），副董事长冷镇邦（兼任协理），监察人于耀西、齐少芹。董事田经世、劳逊五、张颜山、张立春、朋石辰、王景尧、田桂舫、周笑如、郑筱舫。”在民国十年（1921年）《济南华庆面粉股份有限公司股票》上，只有总理、协理、监察人的姓名，无董事名单。

　　袁瑞卿之所以能够在“冷镇邦取代张采丞”中发挥重要作用，以及随后当选第二届董事会常务董事，这与其经济实力是分不开的。据辛铸九《济南忆旧——风风雨雨四十年》介绍：“济南粮行以天桥东街协泰福粮栈为最殷实。1938年，协泰福粮栈存有各地粮商运来的粮食2万多包，日本翻译到栈内诈财未遂就硬说这些粮食是韩复榘留下的，应当没收。遂报告日本宪兵队头目柳田，柳田以为是发财的时机，当即找到协泰福经理袁瑞卿，硬说这是韩复榘的粮食，非没收不可。袁瑞卿反复声言这是商人的粮食，有账可查，绝非为韩所有。柳田说早已调查请楚，立即将袁瑞卿逮捕。最后以柳田得8000元现洋，翻译们每人一套呢子洋服，请了几桌客始行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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