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

　　严格的持枪安检，奢华的奥斯曼风格五星大酒店，稍显破旧的柏油马路和一排排黄色计程车，以及过分热情招揽客人的本地导游，这是我对伯利恒的第一印象。

　　与约旦河西岸的很多城市一样，这里的夏天炎热干燥，游客却络绎不绝。他们大部分都有一个虔诚的目的——这里是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圣城。

　　如果你不熟悉《圣经》故事也没关系，因为它还有另一个身份——巴勒斯坦的文化中心。

　　伯利恒的故事

　　贾西尔宫洲际酒店，是伯利恒最奢华的建筑。我们乘坐的从耶路撒冷开来的旅游大巴，就停在这座大酒店门前。如果说耶路撒冷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客气和井然有序，那么这里就是热络和混乱。

　　抢到我们生意的是本地司机穆罕默德，他用来打招呼的各种语言十分灵光。

　　千年古城伯利恒，至今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四通八达的交通，更没有繁华的购物中心。车开不久，就能抵达市中心的耶稣圣诞教堂（Church of Nativity）和奥马尔清真寺（Mosque of Omar）。一条不到5米宽的街将二者隔开。

　　耶稣圣诞教堂（Churchof Nativity）

　　和充斥着游客的圣诞教堂相比，清真寺门前有些冷清，紧邻着的一条贩卖纪念品的小街也是门可罗雀。

　　几个当地巴勒斯坦人举着牌子，上面是他们的土地在逐年减少的地图。那一块块逐渐变小的绿色区域，在这个城市乳白色的背景下特别显眼。

　　司机停好车，我们穿过街道来到对面的圣诞教堂。教堂前的广场上有来来往往的游客，也有踱步的驻军。

　　据说，古代的伯利恒是以色列的中心，这个曾经的小村庄因为耶稣的降生而闻名于世。而这座位于城市中央的纪念耶稣诞生的教堂，是以色列继耶路撒冷圣墓教堂之后最重要的教堂。

　　根据《圣经》记载，在耶稣诞生的百年前，以色列先知弥迦预言将会有一位弥赛亚（基督教中的救世主）在伯利恒诞生。

　　当时的罗马皇帝希律十分忌惮，下令杀死境内所有两岁以下的男童。幸而耶稣的养父约瑟在梦中得到警示，带着全家逃往埃及才得以躲过这次屠杀。

　　《圣经》里的故事充满传奇色彩，这座历经千年的古教堂也一样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

　　这座耶稣诞生的教堂建成于333年，是由当时第一位信奉基督教的罗马帝国皇帝君士坦丁大帝修建。其后王朝更迭，教堂也在一次次起义和战争中被破坏和重建。

　　如今教堂的入口被改建成一个1米多高的门洞，所有人都必须弯腰进入以示谦卑。通过窄道进入教堂，会看见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两排直立的圆柱和各式各样金碧辉煌的壁画和雕饰。

　　耶稣的祭坛位于教堂的地下室，只需随着人流就会来到这里。一个带有14个尖角的银色星星装饰着这个地洞，旁边用拉丁文刻着：这里是圣母玛利亚诞生耶稣的地方。

　　行走在巴勒斯坦

　　出了圣诞教堂，我们在白晃晃的广场对面找到了穆罕默德。他在奥马尔清真寺前向我们挥手，于是我们再次穿越街道，他问我们要不要进清真寺去看看。

　　这对女性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我们裹上了所有的衣服，跟在他后面。比起对面更具观赏性的圣诞教堂，这座清真寺看起来实用性更强。

　　很明显礼拜刚刚结束不久，还有人在角落休息。穆罕默德跟人打招呼，那人看见我们有点意外和局促。因为害怕冒犯了别人，我们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

　　奥马尔清真寺

　　整个伯利恒不大，也谈不上什么城市建设。离开市中心之后的下一站是巴以隔离墙，这座高墙是2000年年初以色列当局为了避免当时巴以冲突继续升级而建造的，目测大概有七八米高，全长约有700公里，墙顶还布有铁丝网和瞭望台。

　　这座墙之所以成为景点，是因为英国的匿名涂鸦艺术家班克斯在这里持续创作了很多讽刺战争和隔离墙的涂鸦。

　　其中有经典的“被瞄准的和平鸽”“掷鲜花的艺术家本人”“手持气球飞过高墙的小女孩”“被砸开的心形缺口”，以及各种“能够越过高墙的阶梯”。

　　2017年，班克斯更是在这里开了一间围墙酒店，酒店就在这座涂鸦墙旁边。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和游客，慕名来这间酒店打卡。

　　巴以隔离墙大约七八米高，全长约有700公里，墙顶还布有铁丝网和瞭望台

　　离开涂鸦墙，穆罕默德跟我们更加熟络了一些。他在路上开始和我们提到他的妻子和家人，还有在网上结识的朋友。

　　一路上，我们都小心避免会有主观上的情绪或言语上的冒失冲撞了他，他却好像因为我们来自外部的中立身份而打开了话匣子。

　　“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去耶路撒冷了，你们知道那里是我们的首都，但是我在黑名单上，他们不会让我过去的。”他一边开车，一边转头过来解释其处境。

　　天气很热，但是车里没有空调。这时行车经过一排排白色的小别墅，旁边是正在开花的三角梅。别墅很气派，和城里的建筑不一样，这就是伯利恒的富人区了。

　　“再往前开，你们就能看见那个禁区的标志了。”

　　“什么标志？”

　　他指了指路边的红色标牌。它指示通往巴勒斯坦控制区，也就是所谓的“A Zone”。以色列人不得进入这个区域，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禁区“AZone”。以色列人不得进入这个区域，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这里是完全属于我们的地方，但现在越来越小了，就像那个绿色的地图。”

　　冲突和融合

　　比起闻名世界的耶路撒冷，其南郊伯利恒的不安定因素可能更多。

　　现如今，约旦河的西岸被划分为三个区域。A区属于巴勒斯坦的完全管辖区，路口会有醒目的红色标识；B区由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分管政务和军事；C区则为以色列的全权管辖区域。

　　1948年以色列国成立后，频发的阿以战争使伯利恒的人口构成不断变化。大量的巴勒斯坦人在战争期间逃往由阿拉伯国家托管的伯利恒。与此同时，基督教徒的数量却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70%以上，减少到了不足30%。

　　长期的冲突，使这里的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都身心俱疲。具有移民能力的家庭，因为恶劣的经济和以色列对该地区的长期制裁而举家迁移；留下来继续生活的人，也不得不在各种不协调中寻找能够共存的途径。

　　因为没有自己的货币，巴勒斯坦目前使用的依然是以色列货币谢克尔（NIS）。对比之后会发现，伯利恒的物价比耶路撒冷便宜1/3还多。

　　作为旅游城市的伯利恒，几乎很大一部分的导游都是本地的巴勒斯坦人。

　　曾经有调查机构对当地的基督教徒进行过民调，其中绝大部分的人都拥有本地的巴勒斯坦人朋友，他们也认可巴勒斯坦当局对本地的基督教遗产和文化的保护和尊重。

　　每年的圣诞节，作为这座城市最盛大的节日，马槽广场上都会立起一棵超过16米的巨型圣诞树，而圣诞节的彩灯会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巴勒斯坦的领导人和伯利恒市长，也会在圣诞夜前夕出席午夜弥撒，和所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虔诚信徒一起，拉开庆祝活动的序幕。

　　每年的圣诞节，作为这座城市最盛大的节日，马槽广场上都会立起一棵超过16米的巨型圣诞树

　　这为期一个月的庆祝活动，是当地商家促销的最好时机。在这里销售各类宗教用品的商贩中，不乏巴勒斯坦人的身影。他们贩售着本地特色手工艺品和干果香料。

　　离开伯利恒的路上，我们遇到更为严格的检查。这段离耶路撒冷仅有10公里的路程，我们却因此走了40分钟。

　　作者 | 尘雪

　　特约编辑 | 姜雯 jw@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