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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箜篌

  遥远的箜篌

  ▲箜篌骨架

  郝贵平

  大约一臂之长,由胡杨木凿制,一头是长圆形音箱凹槽,一头是斜榫的木质弦干——这就是春秋时代的箜篌。距今至少2700多年,直连弦干的弦线和蒙盖凹槽的皮革,早被岁月销蚀殆尽,只剩一副简陋的骨架留给今日。

  我曾经在荧屏上欣赏过现代箜篌的演奏,没想到在昆仑山前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且末县博物馆看到了它苍古的残影。且末县扎滚鲁克古墓中出土的这件珍贵文物,是中国境内发现最早的箜篌架体,如此稀罕之物,县博物馆称为镇馆之宝。站在展厅里,凝望这尊古老弹弦乐器的主体构件,我心里怦然一动,向它投去神往的注目礼。

  经科学探测得知,且末县馆藏的这副箜篌架体早于盛唐箜篌数百年之久。参观博物馆之前,我曾踏访来利勒克雅丹地域上的大面积陶片遗存,那里是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距离且末绿洲仅仅一箭之遥,是古代且末的一处人居遗址。而扎滚鲁克古墓群就在来利勒克遗址近前,出土箜篌架体的那个墓穴,是庞大古墓群中的一个,可以窥见当时社会的一重文化印迹。

  扎滚鲁克古墓出土的箜篌残品,手工制作,形制简单。它的斧制者是何许人,我们无从知晓。箜篌曾经走过漫长的岁月,由聪明灵慧的西域乐人从波斯琴器中受到启发,创意凿制而成。其共鸣之音有别于常见的琴器,直至后世完善造型,成为迎送和娱乐的乐器。由此,就不难理解且末县博物馆将扎滚鲁克古墓发现的箜篌残架视为镇馆之宝的原因。

  张骞出使西域,打通了西域与中原之间的经济文化屏障,包括引进西域的果蔬,将西域胡琴、乐曲传递到中原。史载,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带回了西域的大蒜,这种增味菜蔬从此风靡中国。凑巧的是,我参观且末博物馆时,看到馆藏史料中就有张骞“来过古且末”的记载。在且末的乡村,我看到农牧民把发展“大蒜经济”作为致富产业的现象。两桩看似并不关联的事实引起我的深思:张骞到过古时的且末,他引进中原的胡琴里,莫非就有箜篌?且末县的大蒜种植传统,回溯至古代且末,可以与张骞引进大蒜的史实相对接吗?箜篌与大蒜,乐器与食材,古代与现代,就这样在且末相遇了。

  且末历史久远深厚,与且末箜篌相关的故事,或因涉事较小而未能付诸笔墨。即便如此,我们回看历史,仍能与箜篌残架无言相对。后世史书中常有关于箜篌的记载,作为箜篌流传的印证。唐代《通典》载:“竖箜篌,胡乐也,汉灵帝好之。”唐代《金石史》一书也有唐玄宗亲弹箜篌伴奏的记录:“谢大善歌,尝唱《乌夜啼》,明皇亲御箜篌和之”。唐代诗人李贺甚至有《李凭箜篌引》留史:“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且末箜篌的构架虽然陈迹斑驳,却自有历史文化的光彩流转。观看了残体箜篌,我又移步观赏当代仿制的完整箜篌:体状大致与古且末箜篌相仿,长条形音箱,两面有古画彩绘,直绷着一根根丝弦。这木质柔润、做工细致的现代箜篌,显然经过改良,与数千年前的残体箜篌形成鲜明对照。

  我有幸在且末聆听了箜篌演奏,真是令人陶醉的天籁之音。舞台上,一排一人高的31弦现代箜篌,红木架体,中有折曲,曲顶旋钮与底部音箱之间,双排丝弦均匀如帘。现代箜篌犹如曲颈引歌的凤凰,造型精美大气,富于工艺美。每架箜篌的后面,都静坐一位身着长裙的演奏者。他们怀抱箜篌,双臂伸向丝弦,随着指尖的协调律动,美妙的乐声便迤逦而出。那抑扬速缓的乐声变换,时而像山谷里的清溪幽鸣,时而如激流中的金石击撞,时而又像彩凤鸣唱,仙音来空。

  我不由得想起白居易《琵琶行》中的诗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白居易写琵琶弹奏,而箜篌与琵琶相较,更有特殊的质地与韵味。在且末县美好幽静的夜晚,聆听一曲箜篌,不由令人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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