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刘晓博说财经
北京时间昨夜今晨，特朗普和普京通电话，讨论了“疫情危机”以及由此引发的“石油危机”。
白宫的说法是：
特朗普和普京在稳定能源市场的重要性上达成了一致意见，双方同意就油市进行能源部长级磋商。美国能源部发布声明称，美国和俄罗斯的能源部长将就原油市场波动性进行讨论。
克里姆林宫的说法是：
双方谈论了新冠病毒的扩散，并一致同意两国能源官员继续就石油问题进行讨论。克里姆林宫称，此次通话是应美方所邀，通话时间有所“延长”。
可以看出，俄罗斯的说法很强调“面子问题”，美国的说法则不太在乎面子问题。或者在弱者看来，谁先跟谁打电话很重要；而强者看来，结果更重要。
受这个消息的影响，国际油价出现了大幅反弹。到北京时间3月31日上午11点，纽约原油大涨7.55%，回到了21.6美元上方。
伦敦的布伦特原油则反弹了3.33%，每桶27.28美元（到上午11点）。
特朗普和普京到底密商了什么？他们达成了什么共识？油价未来会怎样？中国的利益是受损还是受益？
下面谈谈我的看法。
第一，油价暴跌，对美国经济不利，对特朗普大选也不利，所以特朗普必定干预。
2020年的新冠肺炎，让“石油危机”有了新的含义。
之前，石油危机是指油价暴涨引发全球经济衰退，比如1973年、1978年和1990年的石油危机。而这一次，石油危机是价格暴跌引发的。
用巴西国家石油公司总裁布兰科的话说，石油行业将出现100年来亏损最严重的局面。
油价暴跌、长时间维持在超低价格，是产油国的利空，是进口国的利好。对于美国这种石油“自给自足”的国家来说，看起来似乎是中性的。
其实不然。
石油暴跌对美国影响也非常大。一方面，过去几十年产油国积累了大量财富，为了守住财富，纷纷成立主权基金在全球投资。至于产油国富豪的个人投资，也日益全球化。这些“来自石油的美元”，不断在纽约、伦敦、香港、东京等市场买买买，成为重要的投资者。如果油价长期维持低位，产油国财政紧张，势必抛售股票、债券、基金，套现资金回国救急。这样，全球资产价格将会出现大跌。如今，这种情况正在发生。
比如微软、脸书、亚马逊、苹果能否维持现在的估值，都很难说。美国国债，也会遭受抛售。至于纽约、伦敦等地的房价，也会有显著抛压。
此外，美国页岩油、页岩气产业非常发达，也是美国实现石油自给、有能力出口天然气的重要原因。但页岩油的开采成本不低，一般认为当国际油价跌破30美元的时候，美国的页岩油、页岩气产业将彻底无利可图。
能源产业对特朗普连任非常重要，他之所以让美国退出巴黎气候协议，痛斥全球变暖为“谎言”，就是想“反民主党之道而行之”，为能源产业（比如页岩油、煤炭等）谋福利，在这里获得关键选票。这是他经济政策的基础之一，不会轻易改变。
所以，特朗普给普京打电话，目标是稳定油价，也就是让油价反弹，最好能重上40美元每桶。这样，一方面有助于稳定美国金融市场、不动产市场，另一方面是继续讨好能源产业，获得选票和竞选资助。
第二，“沙俄”石油大战，俄罗斯“意在美国”，希望打压美国页岩油，并让美国“有求于己”。
正常情况下，全球石油每日需求量在1亿桶，产量也基本如此。疫情爆发后，石油需求迅速萎缩，每天至少缩减了2000万桶。
本来，主要产油国希望通过谈判降低产量以维持价格，但俄罗斯没有同意。结果是，沙特以增产为报复，俄罗斯也以增产反击。结果油价崩溃，比1月最高点下跌了接近三分之二。
油价下跌之后，各国纷纷增加储备。但库容是有限的，估计到6月末全球的石油仓库就会被装满，到那时增产的石油只能装在船上，到最后无法接纳。所以，减产是早晚的事情。
俄罗斯不同意沙特的减产倡议，估计有以下几个考虑：1、你是谁，有资格跟我讨论吗？ 2、这场疫情史无前例，能抢种抢收，就多收点，反正我的成本也不高。3、让油价“破罐破摔”，美国的页岩油页岩气产业停顿，让特朗普来求我。
上图是主要产油国的石油开采成本，数据来自华尔街日报。
可以看出沙特是最低的，俄罗斯虽然成本是沙特的两倍，但也是全球比较低的，目前价格下仍然有盈利。至于美国页岩油的成本，是否如上图是华尔街日报说的23.35美元，坊间颇有争论。很多人认为，美国页岩油整体成本不会低于30美元。
挪威能源业咨询公司Rystad Energy的数据显示，美国有100多家页岩油企业，当油价跌到31美元的时候，只有5家公司还能盈利，其他都将亏损。
无论是俄罗斯还是沙特，都非常讨厌美国的页岩油企业，但却无法“杀死”这些企业。当油价暴跌的时候，美国企业就冬眠，当油价上涨的时候就复苏。这一轮油价暴跌，也将如此。但出口恶气，也是挺好的。
所以俄罗斯强调，是特朗普主动打来电话协商，而且通话“超时”了。“看，美国人有求于我”，这是很多国家想造成的效应。
如今，普京达到目的了。
第三，接下来了，是产油国如何分蛋糕的问题了。俄罗斯显然希望多分点，大闹一场也是为了有利于分蛋糕。
只要油价能回到35美元到40美元的区间，美国的目的就基本达到了。至于成本超过40美元的国家，其石油产业的死活不重要。
每天1亿桶的蛋糕，突然变成了8000万桶，甚至可能下降到7000万桶。这时候，就要有配额，大家按照配额生产。这就跟当年裁军一样，老大保留100个师，老二保留80个师，老三必须要裁减到65个师，如此类推。
油价反弹到适当位置，石油国家财政状况好转，美股、美债面临的抛售压力会减轻，美国页岩油页岩气产业也可以维持。这样，美国、俄罗斯、沙特就实现了妥协下的共赢。
而特朗普和普京，都在国民面前扮演了拯救者、硬汉的角色，能获得更高的支持率。
第四，油价回暖，不仅有助于整个金融市场回暖，还利好黄金。
我之前在专栏里分析过：黄金在危机深重的时候一度暴跌，失去避险功能，原因有几个。
其中一个是：俄罗斯央行是黄金大买家，俄罗斯一直在减持美元增持黄金。但油价暴跌，让俄罗斯财政吃紧。不仅很难持续买入，还可能会抛售。俄罗斯将成为国际金价头上的“悬剑”。
果然，俄罗斯央行刚刚宣布，从4月1日开始停止购买黄金。而过去5年，俄罗斯央行至少购买了400亿美元的黄金，目前持有黄金总价值超过1200亿美元。俄罗斯“停购”对于黄金来说，是一个利空消息。
如果油价回暖，产油国财政好转，有利于全球金融市场稳定，有利于美国不动产价格稳定、国债稳定，还有利于黄金价格回暖。至少，产油国央行抛售黄金拯救财政的可能性，会大幅降低。
第五，低油价整体对中国有利，高油价则对中国不利。
中国的“石油对外依存度”超过70%，天然气超过45%（未来也将逼近70%）。中国自己的石油开采成本，在每桶40美元以上。
所以，中国早在2016年就确定了一个成品油定价机制：1，当国际油价超过每桶130美元的时候，汽、柴油零售价格不提或者少提；当国际油价每桶低于40美元的时候，汽、柴油零售价格不再下调（以保护国内石油开采业）。
也就是说，当油价低于40美元的时候，其实跟普通人关系已经不大了。但国际油价越低，意味着国家财政收入越多、油企利润越丰厚。疫情当前，国家大力减税降费，赤字率将上升，这时候能从油价里补贴一点也是好的。
所以，如果国际油价仍然回到40美元以上，中国政府享受的“油价红利”将减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