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1992年9月7日，俄罗斯《生意人报》首次在文章中提到了“新俄罗斯人”，这个词的俄文是Новые русские，英文是New Russians，也译作“俄罗斯新贵”。文章给这个群体画像：物质生活优渥、教育水平高、思维打破苏联时代的窠臼、追求新的生活方式。这一身份标签迅速在俄罗斯国内民间、学界、政界流行起来。

　　还有一种词源学上的解释称，“新俄罗斯人”的说法源自法语的nouveau russe即“暴发户”一词，是从其发音及意思演绎而来的。不管出处如何，加速这一身份标签病毒式传播的当属上世纪90年代一档专门向暴发户推荐高档商品及服务的热播电视节目colmifo，“这是面向新俄罗斯人的新节目”是靓丽可爱的女主持人的口头禅。

　　而后，新俄罗斯人便成为很多热门电影、电视剧、小说、笑话、滑稽短剧的主人公。

　　比如下面的两则笑话：

　　·新俄罗斯人带儿子去动物园。走到狮笼前，他对儿子说：“你看，这是兽中之王，而看门的则是百无一用之人。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儿子回答道：“是的，爸爸。前者被关起来了，后者是自由的……”

　　·新俄罗斯人超速驾驶被交警拦下来。交警说：“测速仪显示您超速了，时速120公里。”

　　新俄罗斯人怒不可遏：“不可能，我给你500美元去买个新的测速仪。我开车时速从没低于160公里过！”

　　在时人眼中，典型的新俄罗斯人形象如下：三四十岁的斯拉夫男性，发型是用发胶抹得锃亮的板寸或是莫西干；脖子上挂一条小手指粗的纯金项链，穿范思哲衬衫或黑T恤外配紫红色外套；腋下夹着小公文包，手腕上不离昂贵醒目的瑞士名表，镶宝石的最好；腰间别着BP机和手枪，兜里揣着砖头大小的手机；开当时最昂贵酷炫的奔驰600，挂的是特殊号码车牌，一定要包含俄罗斯人喜欢的吉祥数字7；出门喜欢带厚厚一沓美元现金，一言不发就给大额小费。

　　在上世纪90年代，奔驰600是最贵的车，是政要的心头好，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和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西二世都选择它为座驾，保安们则开着普通奔驰车组成车队跟在后面。新俄罗斯人也对这款车趋之若鹜，他们通常无视交通规则，喜欢开大灯超车，甚至会摇下车窗，用手枪逼迫并行的车辆让道，酒驾也很普遍。

　　而后，私人游艇、私人飞机成了他们的新玩具。他们带着成箱的现金，出国买豪宅，横扫免税店。

　　正因如此，“新俄罗斯人”标签很快就染上了贬义色彩，影射的是不择手段发财、花式炫富的俄罗斯第一代富豪。

　　新俄罗斯人都是哪些人呢？确切地说，是那些能跳上苏联后期私有化改革的列车的人，里头存在很大的运气成分。他们也许当时恰好是政府官员和干部，有权力，有关系。比如曾经的俄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就是靠倒卖进口电脑赚取官方和黑市汇率差价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或者是身处工厂的领导层，得以成为私有化后得利的企业老板。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最大的500家国企的实际价值不低于2000亿美元，但政府最后仅拿到了75亿美元。

　　或是身段灵活、头脑活络之人。另一位俄前首富普罗霍罗夫就是看准了苏联民生商品匮乏，通过缝制牛仔裤起家的。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不乏科研人员，例如客死伦敦的著名寡头别列佐夫斯基，他成为新俄罗斯人之前已是技术控制论和信息学的博士、俄罗斯科学院的通讯院士。他的导师曾说，他若一直专攻学术，是可以拿到诺贝尔奖的。

　　俄罗斯的上世纪90年代被称为快钱的年代，新俄罗斯人抓住了机会，挣得盆满钵满。但因为钱挣得太容易，可能会很快挥霍殆尽，重新陷入贫困。因为不择手段，容易被寻仇觅恨，人身安全缺乏保障。因为需要找保护伞，催生了俄罗斯黑手党。

　　新俄罗斯人阶层逐渐固定化，一些人的财富继续膨胀，成为寡头，介入政治。他们与当权者有过蜜月期，曾帮助叶利钦成功当选总统。但“郎情妾意”的日子非常短暂，在最初的七寡头中，别列佐夫斯基客死英伦，国际商业银行总裁维诺格拉多夫在贫病中辞世，媒体大亨古辛斯基流亡以色列，俄罗斯信贷银行总裁马尔金生意失败后转战政坛，却因财产申报不实而辞职，首都储蓄银行总裁斯摩棱斯基早已金盆洗手转做寓公，尤科斯石油公司的前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在狱中度过了10多年的时光。

　　光阴荏苒，30年后，新俄罗斯人作为俄罗斯“癫狂的90年代”的标志之一，正在隐入历史的尘烟中。（童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