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日本疫情局部仍有反弹趋势,但街道上匆匆忙忙的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与疫情共生的“后疫情”新生活。
但那些曾在疫情中永失我爱的人,却仍有很多活在“回不去”的阴影中。“新冠”在他们听来不仅是一种病毒,更是一碰就疼的伤疤。
日本一对7旬夫妇,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参加了期盼已久的邮轮旅行。没料想,高高兴兴的结婚纪念旅行竟成哀痛的生死之旅。
这艘船,便是曾闹得沸沸扬扬的“钻石公主号”邮轮。
1
庆祝结婚纪念日的乘船旅行
年已7旬的多纪夫妇,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坐上了“钻石公主号”游轮,开始他们为期两周的亚洲各国旅行。
上船那天是1月20日,天气非常晴朗,四周的风景都在闪闪发光。
情况开始发生变化时在1月25日,船只停泊在香港的时候。
那时候已经有少数人戴上了口罩,那时候正值春节,船内还举行了舞狮的活动,多纪夫妇跟船上其他人一样,很高兴地聚集起来观看了表演。
那时候还完全不知道“新型冠状病毒”,打过流感和肺炎球菌疫苗的多纪夫妇感觉很安心。
2
感冒症状的出现
旅行快结束的时候,丈夫开始出现感冒的症状,开始并没有想到是染上了病毒。
2月1日,丈夫的鼻子就已经好几天不舒服了,还咳嗽。多纪夫人让他“戴口罩”,他说“不要”。
2日,船上举行了最后的正式派对,丈夫的身体已经很不舒服,但由于他心情很好,所以多纪夫人也没把它当回事。
3日,多纪夫妇在船上听说了“新型冠状病毒”这个词,也从新闻里看到了他们乘坐的游轮有香港游客被确诊。
那一天,丈夫的日记本里写着“因新型冠状病毒于晚上8点进入横滨港,在医务室接受检查,体温为36.7度,咳嗽和胸闷”。
5日早上8点左右,广播里播放了船上的人员要在海上的客房里隔离14天的消息。
“因为不能从客房出去,那几天他总是躺在那里睡觉。”
7日量体温,多纪夫人是36.5度,丈夫多纪先生38.2度,因为超过了37.5度,便给医务室打了电话。
8日早上10左右,自卫队的医生和护士到房间内来取了多纪夫妇的样检,并且告诉他们“如果是阳性的话,一两天之后会联系”。
那时候多纪先生已经气喘吁吁了,看起来很痛苦。
3
与丈夫分离
10日下午13点40分,有两位医生来测了多纪先生的氧气浓度,当时医生的脸色就变了,多纪夫人有种不详的感觉。14点10分,医生对夫人说“要紧急搬运出去,请马上准备”。
当时为了让他出院的时候方便,还给他准备了一套西服和鞋子一起带过去。
“14点40分左右,他被担架搬运走了,我只能在船上的走廊里目送,不能下船。”
“16点26分的时候,他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到了医院,有点辛苦,而且换了医生。”
多纪夫人说,之后呼吸内科的医生还在电话里告诉她,情况比较严重必须要用人工呼吸器。
但是那时候多纪夫人完全没想到丈夫再也回不去了。
4
我也感染了
不久,多纪夫人也被确诊,被送到了与丈夫距离很远的一家医院,每天只能通过电话向医生询问丈夫的病情。
2月24日,医院打来电话,告诉她多纪先生的自律呼吸已经停止了,上了ECMO。
多纪夫人听说后深受打击,几乎动弹不得。
由于自己的症状很轻,3周左右就出院了,出院后马上赶到了丈夫的身边,但是也只能透过ICU病房的玻璃看见插满管子的他,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下巴,病床旁边巨大的ECMO却异常醒目。
5
最后的交流
3月5日,医院告诉多纪夫人她丈夫血压急速下降的消息。
照顾多纪先生的护士在他床边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对夫人说的?”
“叫我约翰,叫我约翰。”
护士将这句话转达给了多纪夫人。
多纪夫人对护士说:“我爱约翰哦,你这样告诉他吧。”
护士进去在多纪先生耳边轻声告诉了他,然后突然站起来拿了纸巾,帮他擦拭眼角的泪水。
几年前,多纪先生想换眼镜,去了常去的眼镜店。
当时多纪先生觉得圆形眼镜很适合自己,那是约翰列侬爱戴的眼镜样式。买了那副眼镜后,多纪先生对夫人说:“现在开始叫我约翰吧。”
那之后,“约翰”便成为他们之间的昵称,其他人都不知道。
“是不是收到那句话感觉到我在他身边了?也许这样会给他安心感,没想到他竟然会流泪。”
6
隔着玻璃的送别
那之后,有几次病情突然恶化,但每次多纪夫人赶过来的时候都没事了。
3月22日凌晨,多纪夫人再次接到医院的电话:“请马上过来。”
“赶到ICU的时候,他的心跳已经变成零了,变平了。2点12分,那是他的死亡时间。”
取下各种管子,全部弄干净后,多纪夫人还交给了护士他生前最喜欢的浴衣。
“因为ICU病房有玻璃,护士把床搬到玻璃前,让我看到了他的脸。这是我在下船后第一次下看到他的脸,但也是最后一次了。他的脸上十分平静。”
“护士在玻璃对面把他的手举起来,贴在了玻璃上,我也把手放在了玻璃上,这就是我们最后的告别。虽然隔着玻璃,连对方的体温都感觉不到,但那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是新冠患者的遗体,一般的葬礼公司都不愿意接受。平常普通的火葬费用也就1万5000日元左右,但是这次却需要8万日元。”
火葬的时候,只有多纪夫人自己和先生的大哥去看了他最后一眼,火葬过程也仅用了一个半小时。
那个时候的虚无和悲哀,是多纪夫人永远难以忘怀的。
7
难以治愈的失落感
因为多纪夫人的体力一直处于紧张疲倦的状态,两个月后,丈夫的葬礼才得以举行。
如今,她在家设了一个小小的祭坛,每天在家里诵经,给丈夫上香、泡水、喝茶,然后跟他说话。
多纪夫人自己也不想成为感染源,她主动再去医院接受了各项检查,一切正常。
但是,至今,她也没有跟周围人提过乘坐“钻石公主号”邮轮的事情,因为她害怕吓到别人,也怕别人的反应伤到自己。
两个月过去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
多纪夫人说,虽说过去几个月了,但一点也没感觉到。人们都说过了四十九天灵魂还会在家里,所以,感觉他还在那里。
“以前做饭的时候,他一般会在二楼呆着,所以做好的时候我会大叫‘吃饭啦’。他听到后,会一边答应‘哦’,一边马上跑下来。每天做饭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以前的情景。”
重要的人去世时绝对难以成为过去的,多纪夫人现在正亲身感受着这种感觉。应该存在的人不在了,类似牙齿突然脱落的感觉,一种突然的、永恒的缺失的状态。
多纪夫人难过地说:“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静地笑着说他的事。”
8
尾声
虽然时间在流逝,但多纪夫人总会想起邮轮上发生的事。
丈夫被送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发烧第四天了,没什么之前发出那么多sos信号却没有被处理呢?开始分发体温计的时候,丈夫的体温量出来已经超过38度了,为什么那时没有人回应呢?为什么丈夫的病情开始时会被无视呢?
无数个的“为什么”,总是常常盘旋在多纪夫人的脑海里,她很想要一个答案。
如果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那么她的“疫情”就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