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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格即人格

梅格即人格
2020年12月01日 10:02 新浪网 作者 邵阳日报

   辛文房《唐才子传》写到崔颢时讲了一个故事:崔颢后游武昌,登黄鹤楼,感慨赋诗。及李白来,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无作而去。杨慎在他的《升庵诗话》卷十一《搥碎黄鹤楼》中也写过此事:“李太白过武昌,见崔颢《黄鹤楼》诗,叹服之,遂不复作,去而赋《金陵凤凰台》也。其事本如此。”这说的是李白为崔颢的《黄鹤楼》一诗折服,自叹难出其右,故辍笔而去。

   而苏东坡读林逋咏梅诗后,大概也有这种欲一比高下而终难超越的心境。他被林逋咏梅的才华深深折服,曾写过一首《书林逋诗后》,对林逋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先生可是绝俗人,神清骨冷无由俗”,崇尚林逋的清高脱俗;“遗篇妙字处处有,步绕西湖看不足”,肯定林逋咏梅诗的艺术成就;“我不识君曾梦见,瞳子了然光可烛”,表达自己曾在梦里神交的敬仰之情。当别人质疑说林诗“疏影”“暗香”句没什么特别,用于描写桃、李、杏也可时,他为林逋作了辩护说:“可则可,但恐杏桃李不敢承当耳。”在这里我感觉苏东坡有点不由分说地认为林逋“疏影”“暗香”写梅就是好,没什么道理可讲,这应该是出于一种强烈的主观感情。一方面,苏东坡面对前人咏梅的精品佳构望洋兴叹;另一方面,他也写了大量的咏梅诗,而且艺术成就在咏梅史上别具一格。

   东坡在咏梅史上的贡献主要如下:

   首先,苏东坡把作为自然物的梅花和文学的梅花区别开来,具有了将梅花作为文学符号审美的自觉意识,首次提出了“梅格”的概念。当同时代的前辈诗人石曼卿《红梅》诗说“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认为梅花与桃花的区别只在绿叶青枝上,梅花只是一种普通植物。因为自林逋以来,梅花就已经成了一种文学符号,而东坡又是对林逋推崇备至的。他在《次韵赵德麟雪中惜梅且饷柑酒三首》中说:“君行适吴我适越,笑指西湖作衣钵。”他对梅花的认识来源于林逋、自诩“衣钵”传人,显然东坡是不会同意石曼卿对梅花的这种简单认识的。于是他在《红梅》三首中提出了反对意见:“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明确提出了“梅格”的概念。他在《许州西湖》一诗中说“惟有落残梅,标格若矜爽”,“梅格”的提出赋予了梅以人的性格和内涵,写梅就是写人了——这是他的自觉意识,也是第一次提出了咏梅的理论主张。

   其次,他给梅附了魂。既然梅已经完全人格化,咏梅也就不再局限于花,梅整个地作为一个人格形象了。如“数枝残绿风吹尽,一点芳心雀啅开”“不应便杂夭桃杏,半点微酸已著枝”“细雨裛残千颗泪,轻寒瘦损一分肌”;如“何人把酒慰深幽,开自无聊落更愁”。而且梅完全成了诗人可以对话的一个朋友,如“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辞相送到黄州”“去年花开我已病,今年对花还草草”。这一人格形象,苏东坡开始给它赋予灵魂,如“罗浮山下梅花村,玉雪为骨冰为魂”(《再用前韵》,“蕙死兰枯菊亦摧,返魂香入岭头梅”(《岐亭道上见梅花戏赠季常》),“春风岭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断魂”(《十一月二十六日松风亭下梅花盛开》)。可以说在苏东坡的咏梅诗里,“魂”这一字是出现得比较多的。梅之魂与“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的“幽独”如出一辙,把诗人宁肯自怜幽独,也决不俯仰由人,高洁禀性永不改变的独立人格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由梅及人,人梅合一,寄托深婉高妙,韵味无穷。

   第三,苏东坡拓宽了梅的生长环境。作为一种人格化的梅,在苏东坡的笔下已经不再局限于雪地这一生长环境,而是有了更宽泛的审美内容。梅除了生长在“荆棘”丛中(“松风亭下荆棘里”)、野水边(“独笑依依临野水”),还生长在竹间(“竹间璀璨出斜枝”)、岭头和幽谷。更重要的是梅还“岂知流落复相见,蛮风蜒雨愁黄昏”(《十一月二十六日松风亭下梅花盛开》)。这里的“黄昏”已经不是林逋《山园小梅》里“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黄昏”了,而是指傍晚时分,凄风苦雨的环境里,惹人无所归依的愁绪的特定氛围。这就为陆游《卜算子·咏梅》“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的描写奠定了基础。

   (张先军,邵阳广播电视大学副教授、邵阳市诗词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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