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新闻客户端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2020年03月23日 09:40 新浪网 作者 小桔灯

  作者:李罡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1983年,是我的命运发生转折的一年,即使如今回忆起那年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恍惚如昨日。

  六月下旬,我在坐落着宋代泰塔的旬邑中学参加了中考,还依稀记得数学考场上的情景,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我已经做完了卷子,反复检查确信无误之后我趴在课桌上开始小憩,监考老师以为我睡觉了,多次在我身边巡视,提醒我抓紧时间答卷,我感激地点头,当他拿过我的试卷翻看一番,他的脸上满是赞许的神情。那时真的感到无比的自豪骄傲,甚至有点得意。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那天,是最后一场考试,前一天下了一场雨,所以能见度非常好,趴在课桌上,可以望到对面山上的一切,那座山叫做翠屏山,坐落在汃水河的南岸,是旬邑县城的天然屏障,山顶有高入云端的铁塔,后来知道那是信号转播设备,我当时以为是什么秘密武器,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我首先排除了电线杆,因为没有相应的,上面也看不到电线,那图案和奖状上的有些差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山上长满了青绿的刺槐,洋槐花正在盛放,有三三两两的农民在山上劳作,我想象他们大概在种土豆吧,那么悠闲惬意,我的心儿飞回了自己的家里,父母也是这样辛勤啊。考试结束,我就可以给家里帮忙了,也可以尽情的玩一次了。那年我的心态特好,特自信,感觉考学没有问题,只是理化不太理想,所以心情非常轻松。

  那次经历了许多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来到县城,见到了四层高楼,第一次吃了米饭喝了鸡蛋汤,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学生那么大的学校,我们当时住在学生宿舍,分给我们学校的房间没有床铺,我们就躺在麦秸草上,度过了两个晚上,当然兴奋让人无法入眠,虽然如此,这些丝毫没有影响考试的发挥,就像平常的检测一样,题目也不是很难。

  考试结束,我赶忙回到家里,因为快要收麦子了,我得帮家里干活啊,那几年刚刚实行了大包干,农民生产的积极性特高,家里的庄稼肯定不敢耽搁。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夏收已经结束,正在热火朝天的参加农田基建,邮递员把通知书直接送到我的手里,我要签字确认,我当时可以说比较平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但是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工地,乡亲们纷纷向我表示祝贺,人群沸腾一般,因为我是恢复考试制度后,村子第一个应届生考入中师的。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一辈刚强一辈弱,这下可翻身了。还有人说:老婆婆的孙子终于把毡钻透了。这个话题在村子里持续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平静。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正式入学之前,学校要求面试,那个年代,大概是营养不良吧,虽然我已经18岁,个头极小,我们学校考了4个,我个子最矮,面试的老师看看登记表,开玩笑说:怎么这么矮?没有一米五吧?面试不能通过!我一听傻了,害怕得不行,急忙大声争辩:我超过一米五了,我是一米五二五呢,不信你看!边说边跑向量身高的那条线。惹得老师学生一通大笑。在老师让我走几步的要求下,我当众干净利落的走了两圈,顺利通过了面试。开学的日子近了,我抽空拜访了几位老师,母亲也在忙着为我准备上学的东西。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九月一日,我告别母亲,踏上异乡求学的旅途。父亲在前面拉着架子车,我跟在后面,车上装着一只木箱子,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还有几本书,有两个蛇皮袋子,一个是我的极其简单的被褥,另一个里面塞满了母亲连夜烙的大锅盔。父亲要把我送到百子沟,坐车到彬县,然后再坐达到乾县的汽车,第一次出远门,母亲不放心,一定要父亲送我,也只好如此了,带的东西我的确一个人拿不过来。

  走过门前那条弯弯的陡坡,拐过大涝池,这个儿时的乐园,夏天玩水冬天滑冰的地方,快出村子了,我看到母亲依然站在门前的场边,抬头张望,身边是我的两个小妹,依偎在母亲身边,我仿佛能够看到母亲满是不舍的神情,小妹妹依依的眷恋,我也是一步三回头啊。离开生活了十七八年的小村,真的有些不忍。记得走出家门的时候,我在门前站了很久很久,破败不堪的窑洞,高大的核桃树,我随手栽下的刺槐已经长得有胳膊粗了,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温馨。我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一切我都不会忘记,我会很快回来的。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走出村子的时候,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真是泪流满面啊。不是我脆弱,不是我多情,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感溢满心中,挥之不去。曾经痛恨出生在这个小村,贫瘠落后,多少次发誓走出去不再回来,曾经那么地斩钉截铁,一旦真正离开,却是这样不舍,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走过百子沟,这个永远难忘的承载了我多少苦辣酸涩的地方,我的心里既有难以抑制的解脱般的欣喜,也有对这里一草一木亲切温馨的依恋。别了,我的小村,我的乡亲,我的记录了成长历程的所有地方。

  到达学校,已经不早了,安顿好宿舍,我一个人张望着满是好奇的眼睛,在校园里转了个够。高达五层的教学楼,阔大的操场上有那么多运动器材,宽敞明亮的餐厅,当然最令我神往的是那刚刚进门就可以仰望的三棵高大遒劲,曲屈盘旋的柏树,大概有几百年的树龄了。就像历尽沧桑的老人,诉说沉思,我在树下站了好久好久,我似乎能够感受到树的心音。

  我被分到八三级三班,班级有四十五名同学,我一下子有点眼花缭乱,认不过来了。来自小村,我特别自卑,这不由人,没有见过世面嘛,加上我个子太矮,因此不愿意和其他人掺和。大半学期过去了,我才慢慢和其他同学熟悉起来。男生里面我和同桌的个头差不多,全校我再见过一个八班的同学和我倆不相上下,其他的同学都比我高,这个也许成为我没有尽快和同学融为一体的主要原因吧。记得刚开始去餐厅打饭,维持秩序的老师让我不要挤,让我爸来买,我当时愣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后来知道他把我当成在附小上学的教工子女了。真是郁闷惭愧呢。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我们的班主任林老师,比我高不了多少,但是模样俊朗,气质极佳,口才也好,尤其他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最让我佩服。他讲课和初中老师没有区别,我不太喜欢听,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听讲,认认真真记笔记,因为考试很重要。

  林老师对同学们很有耐心,总体来说我还是很尊重他的。慢慢的,我逐渐适应了这里完全不同于初中的学习生活,因为开的课程多,而且都是专业课老师讲授,所以感觉非常新鲜新奇,当然也特别喜欢上课了。尤其体育音乐美术等课程。在这些课堂上,我所接触到的是从来没有碰到过的,老师讲课的方式和以前的大不一样。

  体育课堂,在老师的指导下,我们学会了许多正确的运动方法,玩起了跳马单双杠,知道了篮球比赛的规则,我也从此喜欢上了长跑运动,并且坚持了许多年。美术课,陈老师一直带我们,他是一个非常细心的年轻人,很有亲和力,讲起课来,柔声细语,思路清晰,耐心细致,诲人不倦。我们在他的带领下,练习过素描速写水彩,了解了油画国画版画,还学会了幻灯片的制作,而且我的许多习作得到过老师的好评,他称赞我在美术方面颇有天赋,这极大地鼓舞了我,他还让我担当过写生模特,我很是得意。

  最爱上音乐课了,因为我本来就喜欢,再加上当时刚刚兴起的流行歌曲让人如痴如醉,顺理成章的希望在课堂上能够听到更多好的歌曲。但是音乐课堂和流行歌曲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欣赏课我们听到的是许多经典曲目,虽然识谱练耳视唱弹琴开始让人兴奋,但是时间一长没有什么长进就让人失去兴趣了。课堂上老师讲述了弹琴的技巧,下课以后琴室里便一片轰鸣,那场面可谓壮观,当然你不会听清楚一支完整的曲子,只有弹奏的人知道自己在干嘛了。

  那时候我也常常去琴室,晚了就没有位子。去琴室可以有很多机会看到我们的文体委员——雪莲,她唱歌弹琴样样精通,音乐方面简直是天才,这是老师学生公认的。当然人也漂亮,和女同学在一起常常会听到她爽朗开心的笑声,但是那时我的印象里,她高傲得像个公主,有时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吧,在她面前,真的让人莫名的自卑。后来知道她的出身可是我们班的同学里面最好的,家庭经济情况好,他老爸在县里文体局当局长,正二八经的书香门第,怪不得人家那么优秀那么骄傲呢,她的优秀理所当然,她骄傲也是顺理成章啊。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我们最初关注她是和林老师的一次合作,林老师拉二胡她演唱歌剧《洪湖赤卫队里》的曲目,可谓镇住了我们这些大部分来自农村的乡巴佬。后来在我们合唱比赛中她教我们《在太行山上》,还担任指挥,我们获奖了,她是最大的功臣了。当然我们跟着她学会了许多当时的流行歌曲,可以说是获益匪浅啊。当时的陕西人民广播电台有一个音乐栏目——每周一歌,我们常常在小收音机里记下歌词,跟着学唱,不会的时候,她就教我们。她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班级的一张亮丽的名片,呵呵,我想全班同学都是她的粉丝了,我们班后来在学校第一次跳集体舞,她就是编导啊,我们跳的《阿里山的姑娘》在乾县影剧院参加过表演,那可是团县委组织特别邀请我们学校,十多个班级里选择了我们班作为乾师的代表,不简单吧。当然,我还是其中的一员哦。现在每每想起这些,无疑是一种美好温馨的回忆了,但是让我们永远品味!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开学不久,我就非常想家了,尤其晚上闲下来的时候,特别的想,记得国庆放假,先一天晚上我幸福的一夜未眠,凌晨四点多就起床吵醒了民教班我们的乡党,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当我们赶到汽车站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人比我们起得早,不小的院子里全站满了人,黑压压一大片,就像所有乾师的学生都来到了,似乎就是我们在操场出操一样。车票是提前买的,当然乡党帮忙,据说找了熟人,否则根本买不到。那时班车也少,并且全部是从西安咸阳始发路过乾县的,坐车极其困难。我的行李很简单,一只不大的帆布袋子,里面装满了我在学校餐厅用饭票买给家里人的食品,什么天鹅蛋点心面包糕点等等,都是家里人从来没有见过的美味。带给他们也算尝尝新鲜,表表我的心意了。

  到达彬县,没有去旬邑的班车了,我们只好步行,但是我毫不犹豫,背起包紧赶慢赶,一路小跑,从没有落下过。已经是秋天了,正是庄稼成熟的季节,沿着泾河岸边走,随处可以看到忙忙碌碌的人们,搬苞谷,收糜子,割谷子,挖高粱,碾荞麦,泾河川道里丰收景象让人陶醉。火红的柿子挂在树枝,金黄的酥梨缀满枝头,一树一树的大津枣令人馋涎欲滴,但是我无心欣赏如此美景,只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里,看看我日思夜想的父母小妹,那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归心似箭,心里满是期盼,满是渴望,令人欣喜,又饱受折磨。

  哦,亲情,纵使千里之外,纵使相隔万水千山,永远让人魂牵梦萦,依恋眷念。

  两三天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依依不舍的告别父母小妹,我踏上了返校的旅途。刚刚回来就接到国庆征文的获奖证书。第一次参加征文就获奖,在一年级有点破天荒的意味,这让我在班级有了一点点知名度,更让我有了许多信心。后半学期我渐渐和同学们混熟了,感觉班级就是一个大家庭,所有同学就是兄弟姐妹,大家相处非常融洽,相互的交往中,各自的特点也都清晰起来。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文质彬彬颇有才气的吴越,老实憨厚成绩优秀的革命,老成持重言语不多的文涛,高大魁梧年龄最大的航力,长相秀气有点羞涩的荣去,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严肃,调皮搞笑个性鲜明的猴子,还有我的同桌锦军,虽然瘦瘦小小的,吹得一手好口琴,在元旦聚会时一经亮相就产生轰动效应,我们班立即掀起学口琴的风气,我也颇受感染,买了一把,在他的指点下很快就能熟练演奏了。

  太合身材矮小但是非常结实,会一身好武功,他的长拳打起来时如行云流水,时如暴风疾雨,让人眼花缭乱,确确实实让我们领略到中国功夫的魅力,加上当时播放的电视剧《霍元甲》,学习武术一时成为潮流。晓航平常不显山露水,写一笔非常漂亮的钢笔字,让将来担当教书育人重责的我们立即找到切入点,临帖习字坚持了很长时间。身体结实的永进在双杠上能够做非常漂亮的倒立滚翻,脑子里学问不少,平时涉猎面广,视野开阔,同学老师送她一个杂家的称号。

  建华是我们体育委员,短跑是他的强项,但他也喜爱音乐,不久就练起了小提琴,虽然禀赋稍钝但是刻苦勤奋的精神让人动容。据说当时为练琴,没少给夏正华老师洗衣服,甚至做家务,呵呵都是传说了,查无实据啊,只是直到毕业我们也一直没有福气听到他演奏过一曲动听的乐曲,哪怕是流行歌也好,这成为终生遗憾了,因为我们平常听到的大都是类似锯木头的交响乐了。

  懒洋洋的魏刚一副玩世不恭颓废青年的模样,常常上课迟到,很多时候似乎提不起精神,但是和我们班的老大课间活动在教室后边趴在窗户上品评起楼下来来去去的美女,可是头头是道、津津有味、一针见血、绝对地道。老学究是我们送给中社的雅号,他饱读诗书治学严谨,可谓我们的学长楷模。

  女生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文体委员雪莲了,她是核心啦,那时我们和在初中一样,不敢和女生说话,现在当然觉得遗憾了。平时学习生活中,她的身边总有几个小女生围在一起唧唧喳喳,很是热闹。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歌声笑声,班级里时时充满活力。她的音乐才华,尤其甜美的歌声为我们班级添彩增色,学唱流行歌曲贯穿我们师范生活的三年,她的确功不可没呢。那时大多数同学都有一个精美的歌本,上面满是风行一时的流行歌曲,歌词曲目抄的整整齐齐,条件好的同学有一部袖珍收音机,下午听每周一歌成为我们课余生活的必不可少的节目,许多同学围在一起欣赏学唱乐此不疲不亦乐乎。当然很多不会的歌曲还要我们的百灵鸟给我们教唱了。

  老大姐雷奇在学生会担任干部,她对同学们很是关心照顾,班级的许多活动她都出谋划策,真的操心不少。喜爱运动尤擅百米的王萍,为我们班级争得了不少荣誉,记得她率领我们的女篮队员在和五班进行比赛的时候,连抢带突,打得那些个子比我们高不少的对手狼狈不堪,甚至气哭了他们的队长,哈哈厉害吧!

  还有个性张扬的桂霞写一手好文章,当时颇有朦胧意味。脾气木讷邋里邋遢的周娟特别刻苦,也就是她和我们的才子吴越最后结成我们班唯一的一对,让我们真是匪夷所思,堪称传奇哦。乖乖女小董整天埋头苦笑,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后来成为我们班级第一个特级教师大概就是那时奠定了基础吧。还有文静的育平,温婉的小芳,外表柔弱内心刚硬心性极高的艳丽,足智多谋领导才能突出的赵欣,学习用功的群艳是我的乡党,朴实内秀的姬梅爱好广泛,争强好胜,不甘服输的性格让人难忘。

  大半学期的时候,转来一位美女,据说是从新疆来到内地的,她热情开朗的性格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她大概是和我说话的第一个女生吧,记得我在学校小商店买东西时,她让我给她挑选毛笔,我也装模作样的专家般为她服务了,嘿嘿,记忆犹新吧。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这就是我们八三三班的全家福,怎么样啊,藏龙卧虎各领风骚,却也和谐融洽亲如兄弟姐妹啊!

  青春岁月,三年,在乾县师范,这个乾陵脚下的县城,难忘而充满激情的三年,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因为我不曾虚度。

一位中师生的回忆:我的青春不是无字碑

  李罡,陕西旬邑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陕师大中文本科,云南省玉溪市作协会员。有百余篇诗文散见报刊。现执教于云南省丽江市永胜县一中

特别声明:以上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观点或立场。如有关于作品内容、版权或其它问题请于作品发表后的30日内与新浪网联系。
权利保护声明页/Notice to Right Holders

举报邮箱:jubao@vip.sina.com

Copyright © 1996-2024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