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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五代传奇导演 彭小莲遗作

中国第五代传奇导演 彭小莲遗作
2019年11月14日 20:00 拍电影网作者:拍电影网

  刚过农历年不久,突如其来了一份稿子。「这是一部特别的书稿」:传主是「编辑出版人中的高山」,而作者「时日无多,还在写,不是凡人」⋯⋯那时社长如此形容这份书稿。高山是钟叔河,不是凡人是彭导,彭小莲。 钟叔河先生是一位有独立思想的学者型出版家,他引用缪塞的话说「我的杯很小,但我以我的杯喝水」。他始终关注着中国如何在继承传统和学习世界的过程中走向全球文明。他1980年代编辑的「走向世界丛书」被时任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组长的李一氓誉为「整理古文献中最富有思想性、科学性和创造性的一套丛书」。在这套书出版37年后的2017年东亚出版人会议上,获授「特殊贡献奖」的钟叔河先生中肯地告诉我们:「走向世界的步伐不会停止,我们还在路上。」 ——董秀玉,出版人、原北京三联书店总经理 那不过是二月份的事,转瞬来到六月,香港正经历着一场来得又急又猛的重病。让人更措手不及的,是疾病那硕大的手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放开了彭导不休的纠缠。二零一九年六月十九日彭小莲病逝于上海。 和彭导最后一次通信是在六月十三日,提到了这本书的封面设计时,她说,「发给很多朋友 大家都很喜欢 现在给钟先生去了。」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在那段短短几个月的合作时间里,已感受到彭导是个要求高、严谨,讲话直接犀利的人。按下寄件键把封面送出去后总有山雨欲来之感,没想到彭导不但没有提出任何修改意见,还直接让钟先生看了。她对汪剑说,「我九月里一定会走了,太痛苦了,好在钟先生的这本书马上就能出来了,想想还是蛮开心的。」可惜的是,我们还是来不及让彭导看到书的出版。

  中国第五代传奇导演 彭小莲遗作

  中国第五代传奇导演 彭小莲遗作

  《编辑钟叔河——纸上的纪录片》

  彭小莲、汪剑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

  2019/08

  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治疗乳癌期间写作了《疾病的隐喻》(Illness as Metaphor),那是面对死亡的催迫而产生一鼓作气的写作欲,「于是我动手写那本书,写得很快,被一种福音教徒般的热情和那种对留给自己生活和写作的时间可能所剩无几的焦虑所激动。」出于对钟先生的崇敬,彭导伫在疾病长长的阴影下,与她在电影上的搭档汪剑合写了「纸上的纪录片——关于钟(叔河)先生的故事」(这是原本她们所取的书名)。彭导是这样游说汪剑的,「钟先生太值得写了,我写一部分,你写一部分,我们就把它写成一个钟先生的小传,不是面面俱到的那种传记,是要把我们自己摆进去,写出他的学问,他的强大,他的力量,也会特别特别好看的。你就放开手脚写,不要去想能不能出版的问题。」透过出版界的高山钟叔河先生的言行和作品,拼凑出不被恐惧和谎言所压垮,一个灵魂完整的人的故事。两位习惯用影像说话的电影人,刻画着钟先生生命不同阶段的光影轮廓,偶尔穿插着彭导个人的家族史,使这本书有着如电影般自由、流动的节奏,阅读起来有别于一般的人物传记。 「钟先生你都不知道,你只要能讲,我写出来比你讲的生动⋯⋯我写你一定好看⋯⋯我主动要跟人家写的,你是第一个。」彼时声音还洪亮如钟的彭导跟钟先生说要为他写本小传。很象是跟喜欢的人求婚似的口吻,指画着美好的愿景。八月,这本书终于做了出来,虽然有点迟、有点遗憾,未来的命运亦不可知,但至少是体体面面地来到了这世界吧。跟汪剑聊起没能让彭导看到书的遗憾,汪剑说:「她一定喜欢的」。 ——编辑Beatniks

  中国第五代传奇导演 彭小莲遗作

  他拖过板车、坐过牢,五十岁才开始编辑生涯;凭着自己的学问、胆识与坚持,出版多部启蒙一代读书人的作品。编辑家钟叔河的故事,是中国现代出版史上一个堂吉诃德的故事。  《缘起》汪剑 七年前,接过彭小莲导演手里的那本书《走向世界——中国人考察西方的历史》的时候,我不会知道从这本书开始,会引出那么多的书——我搜罗了市面上几乎所有能找到的钟叔河先生写作或者编辑出版的书,一本本地看下去,实在是太好看了! 我也不会知道,从那本书会引出眼前的这本书《编辑钟叔河——纸上的纪录片》;我更不会知道,或者说不愿意去面对,这会是我和彭导最后的合作…… 2017年,彭导和我一起纠缠在一件恼人又郁闷的工作中,好容易暂告一个段落,她打电话给我,大声地说:「汪剑,我们去长沙看钟先生吧。」 于是,五月份的一天,我和彭导背着一台老式的、应该淘汰的摄像机去了长沙,见了之前一直通信、电话,神交已久的钟叔河先生。谦逊的钟先生婉拒了我们想要花一周的时间采访他,为他写小传的想法,说自己就是个退休的普通编辑,不值得我们这么写。他只同意我们跟他谈一天(然而,那之后的两年间,我们数次努力「叨扰」钟先生,终于完成了这部彭导心心念念的书《编辑钟叔河——纸上的纪录片》)。 还记得那一天美好又漫长,我们看着阳光洒满钟先生宽大的客厅兼书房,又慢慢褪成金色、淡去,转暗……一直到即将接近钟先生的休息时间。我们带着满满的收获和兴奋离开,回到隔着一条马路的旅馆房间,才忽然想到我们还没有跟钟先生合影呢,又赶快打电话给他,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能跟您合个影吗?」钟先生说:「来吧来吧。」 在当下的时代,仅仅因为发自内心的情感就全心投入地去做一件事,无疑是非常奢侈的,近乎不可能。但彭导就是不由分说地「推」着我向前走:「钟先生太值得写了,我写一部分,你写一部分,我们就把它写成一个钟先生的小传,不是面面俱到的那种传记,是要把我们自己摆进去,写出他的学问,他的强大,他的力量,也会特别特别好看的。你就放开手脚写,不要去想能不能出版的问题。」 书稿完成后,我们寄给钟先生看,钟先生反覆说:「你们怎么来写我,我都没有意见,我只修改跟我有关的事实方面的问题。」然而收到钟先生寄来的修改稿,我楞住了,这简直是书稿编辑的教科书!他不仅修正了与他有关的事实,还对于文辞的错漏、引文的体例,甚至阿拉伯数字的使用都提出了修改意见。他的意见整齐清晰、密密麻麻地手写在打印稿上,一目了然。 拿着这份屡经修改并仔细确认过的书稿,彭导分别联系了多家出版社,然而得到的答覆都是「不能出」,不是因为书稿本身的质量,而是……众所周知的原因。而此时,彭导已经获知自己癌症复发的消息,她说最后的心愿就是能看到这本书的出版。 钟先生听到彭导病重的消息后,始终非常关切,每次在电话中跟我讨论与书稿有关的问题,他都会问起彭导的病况,并一再地嘱咐我:「这本书就完全按照她的心愿去做吧。」 好在,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终于接受了这个凝结了两代文化人的心血却又无处可去的「孩子」,编辑老师们又精心为它梳妆打扮,准备将它体体面面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2019年6月19日上午10时许,彭小莲导演因病在上海猝然离世,享年66岁。 我飞奔赶去医院的时候,彭导已经走了,而前一天下午,她还在微信中跟我说,她多年来收藏的大批电影碟片该如何处理。我站在医院的大厅里,身边是纷纷赶来的、彭导的家人、好友、她多年的老同事,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似乎我面对的,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位前辈、老师、朋友的永别,而是像过去时常发生过的那样:彭导因为不耐烦等待,或者气愤别人的不守时,匆匆地、一阵风地,先走了。

  中国第五代传奇导演 彭小莲遗作

  「都不是太喜欢照相的我们,除了工作时跟大家或者采访对象的合照外,这么多年竟没有单独两人合影过,只有一张,现在看来极其珍贵。也是拍完了《请你记住我》,大家很开心地聚餐后,在一位老师家拍的,其实如果不是那位老师的招呼,我好像也不会太好意思,让彭导跟我一起来一张,似乎我和彭导之间总是怕突然就『煽情』起来了。所以,还真是只有这一张,但是,我非常地喜欢。」——汪剑 医院的玻璃大门外是这个城市闷热的6月,湿热的风裹缠着每一个人,这突然的告别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我的心上,我完全无法思考,也无法感受,整个人都是懵的。 离开了医院,我独自一个人步行了十几公里,想要从那种发懵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哪怕大哭一场也好。然而,找到情绪宣泄的出口竟如此艰难,我依旧平静地接听着彭导的好友、合作过的编辑、媒体记者的电话,平静地,过于平静地重覆着这个我不想面对又无处可逃的冰冷事实:彭导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几个小时,我接到了钟先生打来的电话,他说自己作为一个行将90岁的老人,听到比自己年轻的彭导离世的消息是非常难过的,他又一次问起这本书,再次叮嘱我说:「完全按照她的心愿把那本书做出来吧。」 我不禁再次回忆起两年前和彭导一起在钟先生家,那个春天的晚上。我翻找出当时的笔记,发现那一次我们跟钟先生告别的时候,彭导跟钟先生谈论的,竟然就是死亡。而当我们完成了大半的书稿,计划带着问题再赴长沙访问钟先生的时候,彭导已经因为癌症恶化而无法成行了。我去长沙之前,她特别叮嘱我说:「不要跟钟先生说我生病的事,就说我突然重感冒,不能去了。」 那个春夜留在我录音笔里最后的话,是彭导说自己最怕患了老年痴呆或者绝症又走不掉,说安眠药现在也吃不死人,87岁高龄的钟先生用慢悠悠的长沙话说自己有个朋友老了住医院,吃了三盒安眠药也没死成,又被拖去洗胃更受罪,说你在家里怕什么,直接从窗户跳下去,或者从桥上跳到江心……这是一段听起来有些惊心动魄的黑色幽默,但也只有我才知道,那时「张牙舞爪」、做事永远风风火火、全情投入的彭导,和眼前慈祥却依旧犀利幽默的钟先生,他们真的是至为有力地活过,所以,才能如此毫不遮掩地谈论死亡,谈论生命的另一种形式。他们早已开始像曾经努力地活着一样,认真地修习有关死亡的课程了。而我只能胆战心惊地旁观着那份热烈,犹犹豫豫地笑两声。 跟彭导最后会面时,她已经非常虚弱了,肿大的癌组织压迫着她的气管、食道和声带,她说不出话,只能跟我耳语一样地交谈。她急迫吃力的呼吸声至今仍在我耳畔回响,我听见她努力地对我说:「我九月里一定会走了,太痛苦了,好在钟先生的这本书马上就能出来了,想想还是蛮开心的。」2019年7月

  中国第五代传奇导演 彭小莲遗作

  与钟叔河先生闲聊 那年五月,彭导和汪剑背着一台古老的摄像机,跑到长沙去拜访钟叔河先生,跟他做了一次漫长的访问。这天访问的部分内容后来收录在《编辑钟叔河》里面,而汪剑老师亦从访问中剪辑了三个片段提供给我们。钟先生谈到了他的编辑作品、他的自传,以及他怎么看待自己生命中的苦难。 访谈片段一编辑的气魄 「凡是署名钟叔河编的书没有一本不会重印的,不然我原来就不会署这个名。」——钟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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