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克雷格·卢瑟

　　译：小小冰人

　　为了对莫斯科展开一场轰炸机攻势，凯塞林第2航空队到1941年7月底已集结起如下轰炸机部队：勒尔策第2航空军第2、第3、第53轰炸机联队；刚刚从西线调来，隶属第1航空队（支援北方集团军群）的第4轰炸机联队（通常被用于布雷）；调自第4航空队（支援南方集团军群）的第54、第55轰炸机联队；调自西线第3航空队的第28轰炸机联队，以及两个探路者大队——第100轰炸机大队和第26轰炸机联队第3大队。这八个轰炸机联队（或其部分力量）由数百架He-111H、Ju-88A、Do-17Z双引擎中型轰炸机组成，主要配备高爆弹和燃烧弹。

　　德国空军于1941年7月21日至22日的那个夜晚对莫斯科发动首轮空袭，参加此次袭击的部队包括：第2、第3、第53轰炸机联队；第4、第55轰炸机联队部分力量；第100轰炸机大队数架He-111H。当晚，195架轰炸机从明斯克、奥尔沙、维捷布斯克、恰塔洛夫斯卡周围的前进机场起飞——大多数机场上的德国飞行员能听见附近斯摩棱斯克包围圈传来的激战声——朝东面450～600公里外的目的地飞去。由于德军的空中侦察发现苏联人在多罗戈布日沿通往莫斯科的直接路线部署了大量高射炮，轰炸机编队会在这里稍稍向南偏移，以避开地面火力威胁。

　　这些轰炸机在2000～4000米高度向东飞行，机组人员执行任务时能见度非常好。距离莫斯科30公里时，它们被第一批探照灯笼罩。犹如手指般伸出的光束划破夜空，为苏军高射炮照亮了空中的敌机，这些高射炮喷吐出了一道弹幕。第53轰炸机联队一架轰炸机被附近炸开的一发炮弹的弹片击中，不得不紧急投放机载炸弹，然后朝地面俯冲（降到300米高度），以避开探照灯光束和猛烈的高射炮火。摆脱地面打击后，这架轰炸机悻悻返航，经过五个小时的飞行，最终平安到达斯摩棱斯克一座机场。

　　许多轰炸机几乎是毫发无损地飞抵莫斯科上空的。突然间，整个城市变成一座“咆哮的火山”，一个接一个轻型、重型高射炮兵团朝空中入侵者开火射击。城内数百部探照灯雪亮的光柱使轰炸机机组人员目不能视物，难以找到目标。相关记述指出：“德国轰炸机机组人员（在莫斯科）遭遇的防御堪比英国上空空战期间伦敦的防空。”

　　记者亚历山大·沃斯在地面上目睹了这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场景，他在《战火中的苏联》一书中描述了这一幕：“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庞大的防空弹幕，高射炮弹的弹片犹如冰雹般洒落在各条街道上，数十部探照灯照亮夜空，我在伦敦从未见过或听说过这种场面。消防值班工作的规模相当大。我后来听说许多消防值班人员受到了燃烧弹的严重伤害，有的是因为缺乏经验，但更多的是他们蛮干所致——这些年轻人起初竟然赤手捡起燃烧弹！”

　　德国空军的首次空袭持续了五个小时，飞抵莫斯科上空的127架轰炸机投下了104吨高爆弹和4.6万枚燃烧弹。可结果令人失望：与1940—1941年间的所有空军力量一样，德国空军无法在夜间以任何程度的集中方式投掷炸弹。另外，高爆弹和燃烧弹不仅散落在城市周围（而没有命中目标），其中至少有一部分也不适用于轰炸目标。第55轰炸机联队指挥官屈尔中校执行完任务返航后确信他的机组人员给主要目标克里姆林宫造成了严重破坏。虽然这名中校自豪地向第2航空军军长报告行动取得成功，但有关轰炸破坏的航拍照片很快表明，屈尔的35架He-111击中的是一座体育馆，其轮廓与克里姆林宫非常相似。不过，即便该联队装载的燃烧弹命中克里姆林宫，这些弹药也无法造成太大破坏；因为克里姆林宫的屋顶上铺有太多层17世纪的砖瓦，小型燃烧弹只会在这种建筑结构上被弹飞。很显然，在1941年，让武器与目标相匹配的技术仍处于起步阶段。

　　7月22日晨，德国轰炸机在返回基地时已造成130人丧生、241人重伤、421人轻伤，他们投下的炸弹和燃烧弹还摧毁了37座建筑，引发1166起火灾。有3枚燃烧弹落入英国使馆，但由此引起的火灾被消防队扑灭了。作家罗德里克·布雷思韦特（1988—1992年任英国驻莫斯科大使）称：“以伦敦‘闪电战’的标准看，这场空袭不过是被虱子叮了一口。”另一方面，虽然存在猛烈的防空火力和麻烦的苏军夜间歼击机，但实施空袭的德国各轰炸机联队只损失了一架飞机，这说明“歼击机和高射炮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击效果很有限”。在缺乏有效的雷达追踪设备和无线电通信的情况下，防御一方无能为力。

　　机翼和机身上涂有黑色铁十字徽标的轰炸机于7月22—23日夜间、7月23—24日夜间再度折返，每次都以100多架携带高爆弹和燃烧弹的机队规模对莫斯科实施空袭。这些攻防战的结果再次令双方深感失望：德国轰炸机造成的破坏微乎其微，而苏军防空部队每次只击落了一架敌机。德国空军作战部长冯·瓦尔道少将在7月24日的日记中对这场轰炸机攻势持怀疑态度，在他看来，鉴于投入的力量相对较少，己方很难取得决定性战果。他在日记中写道：“我希望（这场攻势）尽快结束。”

　　不过，空袭仍在继续。随着苏联人不断增强防空力量，这项任务对德国轰炸机机组人员而言也更具挑战性。在第4轰炸机联队的战史中，一名前中队长描述了1941年7月26—27日夜间的空袭行动：“这里的防御获得进一步加强，实现了（德方）机组人员在伦敦上空很少见到的密度和强度。他们围绕市中心30～40公里范围内布设了大约500部探照灯，由于刺目光束的严重影响，机组人员很难完成准确定位。各种口径的高射炮连射出精准、密集的高射炮火。飞机投下的炸弹再次在市区造成大火和爆炸。”

　　1941年8月初，德国空军分别投入66架、58架轰炸机对莫斯科实施第14次和第15次空袭；这些轰炸机从1800～5800米的高度接近目标，在48小时内投下90吨高爆弹和8万枚燃烧弹。

　　1941年8月15日至16日夜间，德国空军对莫斯科实施第20次轰炸，但这次只有5架轰炸机投下11吨高爆弹。不过，持续不断的空袭开始给莫斯科市民的神经造成伤害。另外，虽说德国轰炸机通常实施不分具体目标、相对随意的打击，但偶尔也会产生破坏性效果：

　　莫斯科水电站（MosGES）是莫斯科的主要发电站之一，也是轰炸机的重点打击目标，发电站周边地域已遭到严重破坏。附近的扎采普斯基市场被燃烧弹焚毁，周围许多公寓楼在这几个月里受到猛烈打击——窗户松动，内部空间暴露在外，成了麻雀和流浪猫的栖息地。7月27日，一枚高爆弹直接命中泽姆斯科伊大街上新建的一所学校，几乎把它彻底摧毁，有300多人被埋在下面的防空洞里。虽然火焰冲天，但救援人员还是设法把他们救了出来。一枚炸弹击中列宁图书馆对面的一座建筑，穿透四层楼板，在地下室上方爆炸。藏身地下室的人被困在废墟中，上方的残垣断壁发生了火灾。救援人员艰难地打开一条通道，耗费13个小时，救出了30名幸存者。

　　8月5日，一枚1000公斤重的炸弹落在尼基茨基大门旁、杰出的农业科学家季米里亚泽夫纪念碑对面，炸出一个30码宽、10码深的弹坑，给有轨电车线、地下设施和附近的建筑物造成严重破坏。雕像倒塌并损坏。警报响起时，一辆载有数袋面粉的电车停在广场上。爆炸导致面粉撒满整个广场，看上去就像被积雪覆盖……

　　莫斯科中央急救处的人员和车辆在7月的空袭中出动近400次，在8月超过100次，在10月超过200次。

　　1941年8月20日，已完成23次空袭莫斯科任务的德国空军暂时停止了轰炸战役。中断数周后，轰炸在9月初重新启动，但他们投入的飞机数量已经非常少，致使这种空袭显得几乎有些微不足道。实际上，他们仅在7月下旬头三次空袭中出动了100多架轰炸机。8月10日至11日夜间以63架轰炸机实施空袭后，德国空军单次出动的飞机明显减少，最多的一次是1941年9月30日，只有16架。而在9月的12场空袭里，他们平均每次投入的轰炸机数量仅为7架。总之，德国人在1941年7月21日到9月30日间共对莫斯科实施35次空袭，其中只有9次投入50架或更多轰炸机，另有21场空袭由不到15架轰炸机执行，这致使大多数空袭任务沦为扰乱性攻击。的确，德国空军在这30多场空袭中投下的高爆弹总量甚至远不及英国皇家空军在1944年对德国实施战略轰炸期间每晚平均投弹量的一半。德国空军对莫斯科实施的空袭，最好的情况就是轰炸机的损失“仍在可接受范围内”。

　　这场轰炸战役持续到了1942年4月，战争结束后，凯塞林对轰炸效果给出了悲观的评估：“对莫斯科的空袭……令我非常焦虑。被击落的机组不得不被视为已经丧生；高射炮火力和探照灯刺眼的光束甚至给那些参加过空袭英国的飞行员留下了深刻印象。另外，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军防空战斗机的出现次数不断增加，幸运的是他们只出现在昼间。（轰炸取得的）战果并不完全符合我的预期，原因如下：轰炸的目标大小不一（即目标大小会对“具体取得什么战果”造成影响）；我们的力量相当虚弱；由探照灯造成的影响令人不安；由于燃料负载增加，飞机携带炸弹的数量非常有限。”

　　本文摘自《巴巴罗萨：德国入侵苏联的内幕》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