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网商记者 蒋婵娟
过年团圆，铭刻在每一个国人的骨髓里。
每一年春运，都是一场波澜壮阔的人口大迁徙。漂泊在外的人们纷纷涌出打拼了一年的城市，回到从小长大的家乡，看看亲人，抱抱孩子，再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团圆饭，心才算落了地。
不过，为了让城市如常运行，每年春节也总有那么些坚守在自己平凡岗位上的人，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外卖配送员就是当中的一类。
穿上工作服，戴上帽子，骑上电动车，除夕这天，饿了么小哥卢丰丰准时出门接单了。他所在的区域多以写字楼为主，这里有许多人基本靠外卖解决三餐。春节安静冷清的大楼里，因为除夕多了几分热闹，不能回家过年的人，就着外卖也算吃上了一顿年夜饭。
基本在小区跑单的盒马配送员刘祥，则在客户的订单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年味。这期间每个客户的订单基本都是满满当当的几大袋，当中不乏帝王蟹、飞天茅台、特制红酒等昂贵的订单。客户一开门，屋里的欢声笑语便传了出来，带着他的心情也暖和了几分。
"为什么过年选择留守岗位？"对于这个问题，配送小哥们的答案出奇地一致。有的为了家庭，有的为了梦想，"想多赚点钱"的背后藏着他们的故事和坚持。
卢丰丰 饿了么骑手 27岁，离家的第446天
这是卢丰丰留在杭州度过的第2个春节，也是他离开家乡的第446天。
除夕这天，天空飘着小雨，这让来自山西的卢丰丰有点苦恼，来了杭州一年多，他还是没能完全适应南方冬天的淅淅沥沥。寒风加上细雨，路上骑行时冷到刺骨的味道实在不好受。
不过，春节期间，只要出勤每天就有300元的补贴，这让卢丰丰的心情明朗不少。他跑单的区域多为写字楼，尽管春节订单少了，但加上补贴，收入反而比平时多了。
下午4点多，报单系统安静了好一会儿，站点留守的30来个骑手就陆陆续续下线了。卢丰丰想着也没什么事，就在系统上再挂了一会儿。
突然，手机上一下子跑出了16个订单，整个区域的订单都集中到了他这里，这让卢丰丰一下慌了神。他赶紧向站长和副站长求助，幸而他们两还没走远，三个人分了分单子，都赶忙冲了出去。
卢丰丰先去取了小餐送往写字楼，没想到这幢楼春节期间客梯不开放，而隔壁货梯刚上了2楼，想了想后面的单子，他一咬牙，直接从楼梯一口气冲上了16楼。
来接餐的客户是一名30岁左右的男子，除夕这天他值班，这份麻辣香锅外卖，就是他的年夜饭。看着卢丰丰大气都没喘顺的样子，男子有点不好意思，连连道谢，还给他打赏了一个8元的红包，乐得卢丰丰电梯都不等了，索性又从楼梯跑下了去。
随后，卢丰丰又从花中城饭店取了一个大单，订单金额接近600元，光袋子就有七八袋，除了保温箱被挤得满满当当，电动车踩脚的位置都塞上了袋子，才勉强带完这份单子。
由于一次性实在无法把餐都提上楼，卢丰丰只好打电话向客户求助，询问是否能下来一个人帮个忙。没想到，对方一下子下来了一群人，一人一个袋子直接把餐全部拎走了。原来，这家的孩子除夕值守夜班，父母姐妹索性都过来了，一起在办公室吃个团圆饭。
"还有两单，我赶紧送送完，今天5点截单，晚上站长请大家吃年夜饭。"对于平时都要忙到深夜的卢丰丰来说，春节期间单子密度小，收工时间早，工作相对轻松。最难捱的其实是想家的情绪。
2016年，卢丰丰大学毕业，就读社会体育管理专业，又在大学期间考取了教师证。一毕业，他就找到了家里人最喜欢的稳定型工作：体育老师。
只是8点上班、5点下班，日复一日的工作，每个月两千多的工资，让卢丰丰觉得厌倦和无力，想出去闯闯的念头天天在他的身体里叫嚣。到了2018年11月，他终于说服了父母，离开了家乡，辗转了数列火车，踏上了心心念念的南方。
兜里揣着1400多块钱，卢丰丰只身来到了杭州。花了800多的路费后，口袋里剩下的钱都不够他租个房子。向父母求助，他丢不起这个脸，无奈之下，卢丰丰只好把身上最值钱的笔记本电脑卖了，总算凑够钱租了一个10平方不到的单间，在杭州暂时落了脚。
手头紧张的卢丰丰，只好先跑起了外卖，他想捱过这段时间，再换个其他工作。结果跑单的第一个月，他就拿到了8000元的工资，这让他索性停止了找工作的脚步，踏踏实实干起外卖来。如今，他每月的工资都可以过万元。
离开家前，卢丰丰曾放下过狠话，不赚够25万不回家。一晃一年多过去了，凭着这股执拗的劲头，他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这个念头也在他无数想放弃的时刻，支撑他继续坚持下去。
外卖小哥的生活无疑是辛苦和枯燥的。一年多下来，卢丰丰见过上万张面孔，但基本都是一面之缘，除了站点的同事，他没交上一个新朋友，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在骑行的路上。
"我曾一口气休息过3天，那次真的想过放弃，后来觉得实现梦想，谁的路上不孤独呢。"想通了，卢丰丰便释然了，他变得更加努力地送好每一单，"多赚钱，争取明年回家过年。"
谢宏 饿了么骑手 41岁，一天两份工作的站点单王
"已完成2019单，0单超时，0单欺诈，0单严重超时，0单异常取消"。这是谢宏跑过单量最好的一个月。为此，谢宏特地把它设为了微信头像。
谢宏的微信头像
谈起谢宏，周围的同事多是佩服的。从他来了站点后，每月的单王就没易过主。更何况，除了跑单之外，谢宏还有一份环卫所的工作需要兼顾。
谢宏的忙碌，不会因为除夕而停止。
凌晨六点半，谢宏像往常一样开工了。清洗环卫所里大大小小几十只垃圾桶及垃圾房，是他的本职工作。对于臭气熏天的环境，谢宏早已习惯，他手脚麻利地清理垃圾、冲洗桶身，再把桶倒立沥干，拉回指定位置，短短几小时垃圾房就变得干干净净。随后，他又赶忙换上饿了么的工作服，10点半准时上线接单。
2017年开始跑饿了么的谢宏，今年是第2次春节留守。他负责的区域，以居民区为主，尽管订单在春节期间会出现小幅下降，但站点2/3的骑手都回家过年了，留守的骑手们工作量反而增加了。
"去年留下来的骑手。每天单量比平时还多。"谢宏算了笔账，农历十二月初一开始，每跑一单都有额外补贴，十二月二十七一直到大年初六，订单配送费直接翻一倍多，再加上饿了么平台春节期间的冲单补贴，这个月可以多赚三四千。
这对于去年刚在湖北荆州老家买了房子的谢宏来说，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同在环卫所上班的妻子工资并不高，养车、还房贷、供两个孩子上学，家庭压力几乎都在谢宏身上。
为此，谢宏给自己设立了每个月至少跑到1500单的目标，从10点半上线接单，一直到深夜12点他才会下线，有时候遇到恶劣天气，夜间骑手跑不过来，他还会再多跑一两个小时，为团队分担压力。
饿了么骑手谢宏
"个人数据好了，团队才会好，团队数据好了，个人才能更好。"正是有着这个想法，平时只要有空，谢宏常给刚进站点的新骑手们，传授自己的跑单经验。
被问及工作辛不辛苦的时候，谢宏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记者这才发现，这双手不但布满了干裂的纹路，右手还缺失了三根手指头。谢宏回忆那是他年轻南下深圳打工时，在一个五金厂里被机床压断的。
那次意外让谢宏低迷了两年。最简单的吃饭，都成了他的大难题，用右手仅剩的两根完整手指，完全没办法使用筷子。于是，他只能回到湖北老家，像婴儿一样，用左手从最简单的事情开始练习，学会了吃饭穿衣，再到慢慢地使用各种工具。
在那人生至暗的时刻，谢宏几乎都不敢闭眼。怎么成家？怎么赚钱？一闭眼，关于未来的问题就会涌入大脑，折磨着他难以入眠。
"你问我现在辛苦么？"谢宏说自己人生有3个愿望，一是拥有自己车子，二是购买自己的房子，三是把孩子培养成才。现在，愿望实现了大半，"所以我觉得没有辛苦，只有希望。"
刘祥 盒马配送员 28岁，"明年我想开车回家"
"新年快乐，这是你的盒马订单，请拿好。"
"新年快乐，谢谢，辛苦。"
要不是想家想孩子，刘祥其实挺爱送春节的单子，这个时候，大家都讲究一团和气，一句新年快乐，可以打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有时候，遇到热情的客户，还硬要拉着刘祥进门一起吃团圆饭，哪怕他再三推辞，也要塞上点水果、点心，才肯放行。
今年，是刘祥留在上海过的第2个年。去年春节第1次留守的他，差点怀疑自己过了个假年。
从小在河南洛阳长大的刘祥，习惯了一到过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头巷尾摆满小吃宵夜，大小店铺红彤彤一片，热闹是他熟悉了多年的年味。可上海恰恰相反，过年的上海迅速冷清了下来，基本在商场、超市才能看到人流，骑车送单的路上，行人几乎不见踪影。
"反差特别大，所以除夕这天也会比较难过，特别想家。"刘祥说尽管难捱，还是想留下来多赚点钱。去年他刚在老家买了房，接下来还计划在一两年内买辆车。去年春节这个月，他拿到了一万五，相比平时多了五千块，"所有的辛酸苦楚，等一拿到工资那刻就消失了。"
盒马配送员刘祥
不过，过年期间的单子，可比平时难度系数提高不少。这时候，几乎每个客户点的都是大单，百货、生鲜、酒水，涵盖了各个品类。而盒马小哥与一般单纯的外卖员还有所不同，他们除了配送，还需要对产品进行二次分拣、打包。
一些平时不多见的商品，一到过年，也变得稀疏平常起来。"特别是外国商品，有些外形特别相似。"为了提高分拣的效率和准确性，在春节前，刘祥和同事们会特别注意学习，分辨一些包装相似的商品之间的细微差别。
还有些昂贵的商品也经常出现在春节订单中，比如帝王蟹、飞天茅台、特制红酒等等。每当遇到这些商品，刘祥都要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哪怕过一个减速坡他都会放缓速度，以此减少电动车的震动幅度。
下午5点多，刘祥除夕这天工作也算告了一个段落。在盒马年夜饭开席前的空隙，他抽空打了一个视频电话给了在老家的爱人。
通过视频，刘祥看到家里人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一桌，桌上还摆着几道他最爱吃的菜。"爸爸，新年快乐！一起吃年夜饭啊。"看着儿子拿着筷子夹着他最爱吃的红烧肉，刘祥忙不迭地点点头，偷偷红了眼角。
挂了视频，刘祥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轻轻说了一句："明年回去，争取开车回去。"
备注：文中骑手照片为前些时日拍摄，目前他们工作中已全部佩戴口罩。
编辑 陈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