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鼓浪隐士
01
1984年12月2日晚上,印度中央邦首府博帕尔的贾培卡和霍拉两个小镇的居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娱乐,正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他们不会想到,将有一场恐怖的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
3日凌晨一时多,有些正在酣睡的居民被一股刺鼻的味道所呛醒。他们顿时感到呼吸困难,眼睛剧痛,并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紧接着他们浑身乏力,难以走动。而这些人还算是幸运的,因为有的人直接在睡梦中失去了生命,不明不白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们这时才发现,有一团白色的烟雾笼罩在方圆40平方公里的区域内,这里居住着50万居民。看到恐怖的景象,活下来的居民们开始疯狂地向外逃跑,可是很多人很快倒在了道路上,再也起不来。而有的人则赶到医院里求助,可医生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得了什么病。更可怕的是,这些医生护士,不久后也因此身亡。
有位幸存者回忆了有如地狱的恐怖场景:“每当回想起博帕尔时,我就禁不住要记起这样的画面。每分钟都有中毒者死去,他们的尸体被一个压一个地堆砌在一起,然后放到卡车上,运往火葬场和墓地。他们的坟墓成排堆列,尸体在落日的余晖中被火化。鸡、犬、牛、羊也无一幸免,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没有人烟的街道上。街上的房门都没上锁,却不知主人何时才能回来。存活下的人已惊吓得目瞪口呆,甚至无法表达心中的苦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恐惧的气氛和死尸的恶臭。这是我对灾难头几天的印象,至今仍不能磨灭。”
仅仅三天时间,博帕尔就有8000人死于非命。而到了月底,死亡人数达到了2万5000人,并且有20万人落下了终身残疾,身心受到了极大伤害。而很多居民由于文化水平低,加上不了解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清楚这场灾祸从何而来,甚至有人觉得这是鬼神的作祟。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博帕尔经历了这场浩劫?
02
其实这场灾难并非什么天灾,而是彻彻底底的人祸。原来早在1966年,时任印度总理的英迪拉·甘地为了发展农业,解决民众的温饱问题,开始了“绿色革命”运动。他们通过提高农作物产量的方法,来实现全民的丰衣足食。
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是全球著名的农药生产商,他们从英迪拉·甘地的计划中看到了商机,于是提出与印度合作,在此建立农药厂,生产杀虫剂, 以助力印度的绿色革命,并获取滚滚财源。美国公司的计划,正中印度人的下怀,他们正想发展农业,亟需国外先进科技的支持。
1969年,一座能年产5000吨高效杀虫剂的大型工厂在印度博帕尔建立,并于1975年正式投产,为印度农业发展提供农药。应该说,工厂的建立对于印度的农作物产量提高做出了贡献,不少贫民因此获利,过上了温饱的生活。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农药工厂的建立其实相当于在博帕尔安放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进入八十年代,农药厂开始自行生产杀虫剂的化学原料——异氰酸甲酯。这是一种剧毒的化学制剂,其气体能瞬间致人死亡,即使侥幸存活,也会留下失明等等残疾。这种毒气与纳粹德国屠杀犹太人的“弗基恩”,并称世界的两大杀人毒气,令人不寒而栗。
异氰酸甲酯遇到一定温度,就容易产生爆炸。而印度又是热带国家,为了避免事故,毒气通常被冷却成液态,禁锢在3个不锈钢制的双层储藏罐里,并掩埋于地下。此外,为避免罐壁破裂,毒气外泄,安置的净化器也可中和毒气。就算净化器失灵,自动点火装置可将毒气在燃烧塔上化为无毒气体。在事故发生前,工厂所存放的毒气,重量达45吨左右。
可是由于八十年代以来经营不善,农药厂不断裁员,所招进的员工素质日益下降。他们很多只接受了短期培训。有的人甚至不会英语,看不懂机器上的说明、标识。而且工厂为了减低成本,放松了安全生产的要求。比如为了节约30美元,就让冷却系统停止运转一天。
03
当时,一支安全稽查队就曾向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汇报,称博帕尔工厂有“一共61处危险”。但善意的汇报却被束之高阁,根本没有得到重视。在无法保证安全生产的情况下,只要稍有疏忽,就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1984年12月2日下午,一位印度工人在例行日常保养的过程中冲洗设备管道,但他马虎了事,不慎将水流入储藏罐。而异氰酸甲酯只要遇到水,就会产生化学反应,酿成严重后果。到了3日凌晨,强大的压力挤开了毒气储存罐的阀门,冷却设备形同虚设,应急使用的净化器和自动点燃装置也没发挥作用。于是大量刺鼻的白色气体冒了出来,迅速笼罩了博帕尔市区,给当地居民带来了空前浩劫。
此事一经曝出,引起了全球哗然。印度各界以及国际上的正义人士,控告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管理不善,酿成惨剧,并提出850亿美元的赔偿和罚款要求。可这家公司却推卸责任,认为是印度员工操作失误,甚至蓄意破坏,而与公司放松安全生产要求无关。
经过五年多的博弈,印度最高法院在1989年2月14日做出裁决,要求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一次性赔偿4.7亿美元,但到位的资金却仅有不到2.6亿美元。很多受害者并未得到应有的赔偿,虽然印度人多次要求继续索赔,但都无济于事。
博帕尔惨案也导致国联合碳化物公司国际声誉大跌,经济日益惨淡。到了1999年,他们被美国陶氏化学公司并购。但是这对受害者来说,并非是欢欣鼓舞的消息。因为一旦并购,相当于事故方不复存在,而且陶氏化学公司也不愿替他们背锅,因此受害者无法得到应有的赔偿,他们只能在痛失亲友,身体饱受折磨中,渡过残生了。
更可怕的是,博帕尔惨案远未结束。有的人虽然逃过一劫,身体也未受到损害。可家园已经遭到剧毒的污染,他们也难以摆脱各样的次生灾难。据新德里社会与环境研究中心在2009年进行的一项环境检测显示:“当年农药厂周围依然残留着上百吨有毒化学物质,每年随着雨水进入地下,使博帕尔12万人到15万人患上了肺结核和癌症等疾病。在被严重污染的河流区域,生育缺陷发生率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0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