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隔离这几个月，所有餐馆禁止堂食，在家做饭成为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不管你会不会做、喜不喜欢做，每天早餐后甚至头天晚上，家里人就免不了讨论下个午餐吃什么。米饭炒菜，包子面条花卷烙饼，煲汤炖肉涮锅子，外卖的披萨汉堡烤排炸鸡，一轮又一轮，几乎到了百无聊赖的程度。如今国内疫情渐渐远去，朋友圈里“吃货”开始晒美食，让身在大洋彼岸的我先解了眼馋并开始想入非非——

　　病毒、核酸检测等“热词”还未消失，不久前国内有条新闻牢牢地吸引了我：有关“螺蛳粉还不发货”话题微博阅读量达3.4亿。新冠疫情不仅催生了口罩酒精洗手液等防护用品的大市场，居家隔离期间的线上购物，还使得国内方便食品销量猛增，据说柳州螺蛳粉是在方面粉面里成绩最为耀目的那个，成为“现象”级速食产品。

　　集酸、辣、鲜于一体的柳州螺蛳粉深得年轻人欢心，近些年已有耳闻，在美国读书的女儿从网上购得“好欢螺”，还向我打听为什么主打是螺蛳而非其他。诸多痴迷者的故事中有一个印象深刻。两年前，朋友的朋友一位八零后北京大妞樱桃，就是柳州螺蛳粉的超级“粉”妹。她曾跟小伙伴48小时在柳州“嘬”粉16碗，并以文字、图片和视频，详细记录了“嘬”过的那10家店的米粉口感、汤汁味道、配菜特点，回来在自家公号上洋洋洒洒历历如绘地发了个“长篇纪实”。她那初次实地品尝的热情、细致入微的观察体验、敏锐挑剔的味觉感受，让我这个吃米粉长大的广西人也自叹不如，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吃的是不是地道的螺蛳粉。

　　也许是吃出了经验吃到了一定境界，疫情期间，樱桃还在自己公号上发了个图文并茂的煮螺蛳粉攻略。这几天关注螺蛳粉话题之后发现，上半年在家“嘬”粉的大有人在，以至于几乎所有螺蛳粉的品牌在2月份因为缺乏工人，都出现了断货的情况。有媒体报道，生产螺蛳粉的工厂集中在广西柳州，产能的70%在天猫上销售，销量在天猫所有方便粉面里居榜首。53家工厂每天200万包的产量，仍然不能满足市场需求。老家在柳州的朋友告诉我，2019年柳州袋装螺蛳粉全年销售额突破60亿元，这是市长在政府工作报告里说的。

　　生长在距离柳州几百里地的南宁，打小就知道螺蛳是柳州人的心头挚爱，螺蛳的味道弥漫于柳江两岸应该是从古至今。螺蛳在柳州的吃法相当丰富，带壳的不带壳的，配菜的做汤的，还衍生出螺蛳鸡、螺蛳豆腐等螺蛳系列美味。我认为最令人垂涎的莫过于爆炒的：带壳螺蛳吐净泥沙剪掉螺尾，姜蒜辣椒酸笋炝锅，旺火大油先爆炒再焖煮、收汤汁，出锅后香辣鲜爽口感多重，早茶、宵夜或三两好友喝着小酒时，那是最带劲的一盘。

　　米粉与螺蛳是如何碰撞在一起的？我这个南宁人与某位柳州人曾认真探讨过柳州螺蛳粉的来历。米粉是遍布广西城乡的餐食，圆、扁、宽、细切法不同，汤水和配料各有讲究，有的清淡有的浓香，但不外乎汤煮，干捞，与肉菜炒。是哪位煮了第一碗螺蛳粉，谁摆出的第一个螺蛳粉摊，却是未解之谜。有人说是上夜班带饭的工人，无意间将自家的炒螺蛳和米粉混装在了一个饭盒里；有人说是夜市的某米粉摊主，忙里偷闲给自己煮一碗粉，从隔壁螺蛳摊位整了几勺鲜香辣的螺蛳汤水放进锅里……

　　不过，螺蛳粉是来自“吃货”的创意，确定无疑。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柳州夜市逐渐繁荣，那些有着浓重“米粉情结”和“螺蛳情结”的柳州食客，一定是一传十十传百地迅速尝试，享受着酸笋与螺蛳汤相融之后吊出的独特“臭味”，助推了螺蛳粉从诞生到成熟，使其很快在柳州人心目中确立了不可动摇的江湖地位。听说柳州长大的人这样评价一碗好吃的螺蛳粉：秘制汤料是必须的，青菜要应季的，米粉烫得不软不硬，配料得本地产好品质，酸笋不能太酸，萝卜干不能太甜，腐竹和花生炸得恰到好处……这矫情劲儿把柳州人其实也是广西人对美味的“挑剔”暴露无疑。

　　2012年《舌尖上的中国》热播，柳州螺蛳粉第一次走入全国人民视野。两年后，柳州市第一家螺蛳粉企业注册，螺蛳粉成为脱离地理半径限制的方便食品。再到现如今，螺蛳粉话题频上热搜、销售额几十亿，我这坐井观天的“吃货”始料未及，舌尖的感受依仗食品加工技术的进步通过工业化大生产，亦可由“私享”变为百千万人的共享。

　　对于外省人，螺蛳粉是广西的小吃，而在广西，每个地市都有自己的米粉“代表作”，柳州人好螺蛳粉，南宁人百吃不厌老友粉，桂林人自诩桂林米粉最有“历史”，就像“谁都说俺家乡好”那样互不相让。最近听说桂林人也想把桂林米粉制作成方便米粉了，不知闷头吃老友粉的南宁人怎么看……

　　作者：刘晓军 发自美国佛罗里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