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卖相还不错的江团。

　　“我记得你，上一次来，你还没有被痛苦淹没到只剩头皮。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我的朋友马上就到了，他和我应该会在物理角度吃掉你。这个场合，可能并不适合我们进行理性讨论”

　　“什么是理性？内在欲望的表象，和你的感性并不脱钩。就像公正本身也是一种倾向。你觉得我是在摇尾乞怜你不要吃掉我？请你正视这场对话，请你正视你自己。”隔壁的玻璃杯发出哐当声，服务员把巨大的菜单拍在桌面。

　　“哈？最近是有一些低沉，但也完全没有到不能正视自己的地步。我昨晚刚和痛苦对视，你猜怎么着？我先睡着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痛苦还不是在盘旋，还不是在用触角把你左右横抽。”

　　“时间会帮助我的，从前以往都是。改变生活习惯固然痛苦，但非无法达成。我还能去摘抄一些分手箴言，有日拱一卒的消解效果。都是成年人了，总能比之前应付得好吧。”

　　“到现在为止你依然在拿腔作调的假装大度，这也不重要。好，我换平和的语气同你说话，你的痛苦来源是分手本身？还是恋爱蒙蔽了你长存的痛苦？”

　　“嗯，兼而有之吧，痛苦是并存的。所谓某种痛苦消失，也只是在时间进程被更大的痛苦吞噬。这算正常现象吧，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一点。”

　　“也不是所有人，会有一些人在人类共有想象里活得很好，就是所谓的‘意义’。外部发展、评价体系一旦建立，‘意义’的囫囵也随之而来。他们站在某个台阶，不会在意脚踩何物。思考有没有‘意义’不是成功者的语境，是失败者的专利。”

　　“确实。有基础肛肠满足就不会产生思考，吃喝拉性爱都在这个行列。虽然未经考证，但我个人觉得恋爱能够在一个人身上分泌的多巴胺极为有限，之后的过程不过是反复舔舐，这个模式也能被叫做‘生活方式’。”

　　“是。看到那盘酸菜鱼了吗，他是未经雕饰纯粹的感性化身。桌子的脚是犬儒主义、享乐主义。装他的烤盘是糖、是咖啡因、是尼古丁、是酒精。炭火则是毒品，他带你去另一个精神维度，至始至终都是为了满足欲望。”

　　“你好像和他不在一个链路上。”

　　“嗯，那条链路你暂时不用去想，你没有任何支撑下去的经济基础。虽然你高考数学都没过百，逻辑思考对你是残酷过程，但一步步推倒的确是你能接触到最好的方式了。”

　　“我之前大概想过，我觉得确实没有意义，我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其他人的意义本身。简而言之，我奶奶和外婆视我为重大意义，即使我知道那并无意义，但也不可做出轻易抹杀他人意义的举动。”

　　“理解的，这也是你为什么马不停蹄寻找亲密关系的理由。外婆、奶奶的生命随时会逝去，你的生存欲望深知这一点，所以亲密关系也像是你下一个生存欲望的宿主。分手便是脱离的过程，痛苦自是从中迸发。”

　　“所以长相、身材都是‘意义’体系里的东西，本质是大家是一类人，这个‘一类’可以是行为举止、可以是和他待在一起不会有死掉的欲望。在没有创造性可言的前提下，这是寻常‘意义’体系里最低的立意，但放在生存与否的根本问题上，已经是重大突破了。”

　　“请不要过度美化自己，大部分时间你都没有遵循以上准则，基础‘意义’仍是你重大参考指标。”

　　“那我大胆一问，假设我的意义来源于我本身呢？我的选择、我的行为化身了意义的一部分。”

　　“那本质上还是‘理性’向‘感性’妥协的部分啊，就像儿子往前走一段后，又折回走老子走过的老路。”

　　“有一个悖论哦，那关于你的真理性，是否存疑呢。按你的逻辑，你的真理性同样无法证明。”

　　“你说的没错。用已知的逻辑体系都没办法证明，不然60亿人早有相同行为准则了。能够解释这一切的暂时存在于未知中，也可能根本不存在。有可能随着自然科学的发展，对死亡对宇宙的探索，问题会迎刃而解。这个未知的范围太广，广到无穷。”

　　“嗯，那我们抱着虚无残喘下去，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等着别人来拯救灵魂？还需要为等待过程里的痛苦负责，听上去不太妙啊。”

　　“那就全看你自己定夺，我最多起到要求你正视自己的效果。是主动出击投身未知，还是原地等待救援，都是可选择的途径。今天就说这么多了，我会一直都在的，直到你找到答案的那一天，下次再见。”

　　“谢谢你！江团，那就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