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杨浦七梦”在杨树浦路1500号绿之丘201室开幕。“工人”单元创作者朱梦夏在展位前向观展者介绍自己的工作。本文图片均由曹钺提供。

　　最初接触到“杨浦七梦”这个展的信息，是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城市传播”的户外课上。当时展区尚未正式开始布展，仅有光秃秃的一大片空白场地。彼时正在召开“港口城市与传播”国际学术工作坊，中心基地的老师选择在杨浦滨江，与汉堡大学、麦凯瑞大学的教授，以及“杨浦七梦”项目的各位策展人举办公共沙龙。

　　那是我这个生于浙江、在南京求学，又折转来到上海读博的杨浦“外来者”第一次欣赏到5.5公里的杨浦区沿江美景。金色的狗尾草铺满原烟草仓库改造成的SUSAS学院展区的主建筑“绿之丘”，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焕然翻新的码头大吊车变为了滨江步道的一景，在远处杨浦大桥的衬托下凸显出视觉上的张力。

　　虽然我的家乡距上海不到40公里，但提起“魔都”，我能想到的依然只是外滩、东方明珠、金茂大厦、世博园这样标志性的“景观”（spectacle），它从未成为我的“地方”（place）。

　　然而，来到复旦求学的经历，成为了一种驯化空间的机遇，即将陌生转化为熟悉的可能。并且，由于我将研究旨趣定在城市传播方向，探索和了解学校所在的杨浦区，正在成为由好奇心驱动的全新事业。

　　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参与到“杨浦七梦”的志愿服务工作中，见证并参与了展区一步步从无到有、正式向公众开放的全过程。

　　施佳宇、伍惠源关注的是一种曾在杨浦流行的消遣形式——淮剧。展位上陈设着来自民间戏班子的行头。

　　杨浦的地域身份比想象中更加丰富而异质。它不仅有高等院校的精英面孔，复旦、同济、财大等一届届的知识分子穿行其间；还有工人阶级生猛而真诚的气质，作为中国近代工业的先行区和发源地之一，纺织、印染、化工、火力发电厂的旧址仍坐落在沿江一带；这里也涌入了形形色色的打工者，人们在城市的变迁中东奔西跑，有的留下有的离开，成为日常生活中熟悉的陌生人。

　　从“上海制造”到“工业锈带”，从“旧城改造”再到“还江于民”，时代变迁的进程中涌现出的是林林总总私人生活变革的故事，包括人们如何在变动的社会环境中安顿自己，实现发展与成长，选择信念，勇敢行动。

　　策展人将杨浦百年涌现出的这些社会记忆、日常生活足迹，汇聚成七个主题：工人、体育、教育、河流、音乐、消遣、纺织。

　　工人展位上是朱梦夏等人从老工人那里收集来的旧物，不乏对个人而言富于纪念意义的物件。

　　我个人的身份在此次项目中同样驳杂。首先作为布展协助者，我有幸与各位艺术家进行了交流，看到了他们选择各个主题的真切用意。备展时，施佳宇不断地谈到淮剧班子在上海的边缘性，期望通过这个展，至少让大家关注到，作为消遣的艺术，还有面向苏北人的淮剧。开幕式当天，朱梦夏组视频中的老纺织工人吴翔奶奶也来到了展区，现场为众人讲述当年的故事。

　　其次作为展区志愿者负责人之一，我也接触到其他愿意为此尽一份力的志愿者，同时也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参观者。他们中，许多是杨浦本地的居民，对变迁的故事展现出浓郁的兴趣；还有不少因其他展而来，碰巧走进我们展区的外地游客，也或多或少被触动。

　　最后，我还以观展者和城市传播研究者的身份出现。对我来说，“杨浦七梦”相较于其他艺术展，最大的特点在于“在地性”。这不是一个能够在世界各地巡回，仅依靠策展作品、艺术装置就可以吸引纷至沓来的青年男女打卡留言的展览；它只有在杨浦滨江这个地方，在把当地居民邀约到公共空间，组织起关于过去的记忆、现在的生活、未来的畅想等公共讨论时，方能体现其最大的价值。

　　音乐单元的小黑屋里陈设着过去的拷带装备，人们可以从当时的杂志上看到针对这一现象的公共话语。

　　这也与我作为一名小小的城市传播研究者，孜孜以求的一系列问题的答案有关：人们的私人记忆如何公共化？现代城市空间如何促进真实的社会交往、社会联结，而非仅仅是数字化的连接？以及，当代中国的可沟通城市与社区何以可能？

　　杨浦之名来自杨树浦，浦就是河流的意思。这为本次展览建构了一种隐喻，即当纷至沓来的参观者迈入这条河流中时，我们将与历史长河中的人影相互交叠、投射、并列、扭转……10月13日下午，在开幕式的圆桌沙龙上，有研究者谈到，“梦”这个词可谓画龙点睛，别出心裁。因为它象征了现实与虚拟、历史与现实、私人与公共、线上与线下等的融合——至少我们不再需要刻意去区分它们。我们所能够做的，只是拥抱着这种生生不息的城市精神，然后奔向时代的洪流中去。

　　期待“杨浦七梦”在接下来的展出时间里邀约更多的人与故事。

　　曹钺，1993年生，浙江平湖人。

　　复旦大学传播学博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城市传播、社区治理。“杨浦七梦”项目志愿者负责人之一，本次展览首批参观者和现场解说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