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围此次金爵主竞赛单元的《柳浪闻莺》的确把江南的美与情演绎很到位。故事发生在1992年越剧故里嵊州。
开头不久的画面——嵊州越剧团乘着摇摇晃晃的大巴到省城参加汇演,两姊妹垂髫(汪洋饰演)和银心(阚昕饰演)跃跃欲试,然而也有着迷惑和不安,虽然有机会留在杭州,这是人生和事业的巨大转机,但也意味着和姊妹们的分离。
电影取名是西湖十景中的佳处,改编自茅盾文学奖得主王旭烽的系列小说《爱情西湖》。原小说的主角就是西湖,十个故事应景历史上的“西湖十景”,自然的空间,虚构的人物和真实的情愫相结合,各色人物精彩纷呈,而背后就是众人心中的“文化江南”,成就了某种“精神家园”。
作者王旭烽在其新书发布会上曾说这十个故事中“古琴、越剧等等风雅是载体,实际上内核还是爱情。没有物欲金钱名利,有的只是浪漫的情愫”。而像故事《双峰插云》中,男主人公泰安面对就是北高峰小米和南高峰梅涵的双重感情,小米是青梅竹马,梅涵是一见钟情,就如同红玫瑰与白玫瑰的苦恼。
但《柳浪闻莺》更近一步。故事一波三折,绵里藏针:从多年后银心要出国,垂髫与工老师柳湖边相送开始,中间垂髫落魄到扬州做推拿师父,后又机缘回到杭州周边在各种乡间庙会演着“十八相送”,最终银心决意离开工老师和姐妹垂髫一起唱社戏。而可贵之处在电影并没有陷入三角恋的套路中,在女性相互偎依与吃醋争戏中找到一种平衡感。
垂髫与银心这一对越剧姊妹惺惺相惜,都欲献身戏曲,私情纠葛却不断起涟漪,再加上工老师掺杂其中,千回百转,令人唏嘘。
两相对照,1965年的《舞台姐妹》和2021年的《柳浪闻莺》着实有趣,巧的是今年上影节都安排了展映。在我来看,《柳浪闻莺》最大的贡献是其美学和风格,一为含混微妙的女性情感,二是典雅隽永的江南气质。
电影挖掘了越剧中常见却易被忽略的“女小生”——所谓女扮男装——来入戏,让垂髫出演梁山伯,银心化身祝英台,两人戏里戏外,同生情愫。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性别颠倒或性别跨越,而是垂髫自己说的“第三性”:“女小生”超越男女所显现的种种暧昧、含糊、灵性,剧中所谓的“白马非马”。脱下戏服的垂髫像个大姐姐,而入了戏的她更似恋爱中温柔“梁兄”,对银心呵护有加,但毫无非分霸占强欲之想。
扇子的隐喻不仅昭示“第三性”,还是江南典雅气质的集中体现。杭州的美,西湖的秀,无需多言。电影中江南的婉约、阴柔和沉郁还在这三位主角身上。郑云龙饰演的工老师如此,女主汪洋、阚昕亦是;小说中有一段,“垂髫把墨镜取了下来,工欲善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长圆形的,像杏仁,非常黑,蒙着一团雾。睫毛警惕地抖动,仿佛已经开始为未来哀怨,但又不知哀怨什么。她的眼睛与她身上的其余一切背道而驰,她的神情越坚强有力,她的目光越哀婉无力,她的口气就越真假莫辨。”而汪洋小眼睛、单眼皮的冷峻美完美再现了这一幕。
电影还还原了1990年代初水乡遍布,社戏喧耳的旧模样。杜鹃声里,烟雨楼中,荷塘叶下,垂髫和银心身着古装对戏,工老师摇着扇子欣赏,微风中,乐音四溢。影末,银心归故里,再邀垂髫,西湖游船上唱戏,圆拱门里梁祝唱词“门前喜鹊成双对”,镜头外拉,湖边一片柳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