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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不相亲的单身男女,转头迷上“直播红娘”

打死不相亲的单身男女,转头迷上“直播红娘”
2021年10月08日 17:41 新浪网 作者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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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菠萝财经(kaiboluocaijing)原创

  作者 | 金玙璠

  编辑 | 魏佳

  今年十一假期没有回家的陈朗,如他所料,还是被父母和亲戚催婚了。

  他的假期还没开启,就在“相亲相爱一家人”微信群里,被一位亲戚“安利”了直播红娘,妈妈马上补了一句,“假期工作不忙,抽时间看看直播,自己的事情要上心。”

  这还是陈朗第一次听说直播红娘,“会有人在这种‘公开场合’介绍自己,还要跟对方聊天,被红娘撮合?”带着好奇心,他开启了一位主播的“开播提醒”。

  当晚不到9点,他跟着抖音弹出的通知进入主播直播间,仿佛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直播间,有红娘作氛围组,每个连麦的嘉宾都直面镜头介绍自己的择偶标准和小癖好,回顾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被耽误的,痛心疾首当初要求太高,甚至细数前妻/前夫的N大罪状。

  有那么几个瞬间,陈朗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也该放弃“自由恋爱”,直接连麦聊一聊?

  事实上,直播红娘也称短视频红娘,这已经是抖音、快手平台上一个成规模的主播群体,工作内容是在直播间或用视频形式帮人牵线搭桥,卖的是相亲服务,可以理解为直播/短视频版本的《非诚勿扰》。

  红娘们直播时,会担任主持,邀请有择偶需求的男女连麦;而绝大多数红娘的短视频内容非常基础,基本是这几类:介绍征婚对象的信息、直播/线下见面会预告、晒粉丝感谢截图/祝福牵手成功的情侣,还有的进行业务介绍/红娘招募,并针对相亲男女输出“干货内容”。

  开菠萝财经蹲点多个直播间发现,来相亲的男女年龄跨度很大,有70后,也有00后。当红娘的主播有男有女,从60后到90后都有,晚9点到晚11点是直播高峰时间段,早的,从早6点就开始,晚的,到后半夜也不下播。

  不过因为红娘业务的地域限制明显,10万以上粉丝的账号已经属于大号,大多数账号的粉丝数在几千到2万不等,不过一些红娘的短视频作品点赞数能超过10万。

  直播红娘到底有什么魔力?他们是怎么给单身男女“洗脑”的?被一些创业/理财账号形容为“搞钱兼职”的直播红娘,究竟有多赚钱?本文试图找到答案。

  直播红娘,把“非诚勿扰”搬上抖音快手

  “上麦的男嘉宾不要问那么多问题,这里就是看眼缘的,哪里的、年龄都不重要,只要美女给你点关注了,你们下来想聊什么都可以。”

  陈朗刷到这个直播间忍不住停下了,“直播间的女生都挺美的,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男嘉宾都是输入口号排队连麦,刷礼物可以插队,连麦后需要打开摄像头,几乎不允许提问,只能说出中意的女嘉宾的号码。“6号多大年龄?”“7号哪里的?”“你这里能交友吗?”男嘉宾的这类问题会立刻被红娘叫停,“不要说不要问,想被抖爸爸封号吗”,“不知道美女多大了、哪里的,点开头像资料里有写”。

  男嘉宾不让说太多,女嘉宾说话就更少了,红娘只让女嘉宾摇头或点头,相当于直接灭灯或爆灯,点头意味着同意互点关注,这时需要男嘉宾送上墨镜(99抖币,折合人民币9.9元)。被灭灯的男嘉宾会立刻被红娘下线,换下一位连麦。

  若直播间人数下降,红娘会让女嘉宾表演才艺,多以唱歌为主;或是自己介绍业务,“不知道我直播间干嘛的,看这个”,随后亮出“恋爱交友”的灯牌。

  开菠萝财经发现,同意与男嘉宾互相关注认识的女嘉宾,还是会继续连麦“营业”,另外,该直播间的布局也非常有特色,红娘固定在左上角位置,九宫格的C位由男嘉宾轮流上麦,周围一圈都是女嘉宾。

  形式更接近秀场直播,与其说是相亲,不如说是“非诚勿扰式交友”,主持人自称“红娘”,账号介绍是帮人相亲,但话术重心除了让男嘉宾选心动女生、让女嘉宾表演才艺,还有引导男嘉宾刷礼物。

  一位红娘在直播间重复说,“现在全场礼物最多的是6号,有没有大哥帮哪位美女超过6号的”;“对哪位美女有眼缘的,可以给美女送个礼物,让美女知道你的心意”。遇到刷礼物的,女嘉宾通常不会表达感谢,但红娘会重点感谢刷礼物的大哥,并送上祝福。

  图源 / 网络

  “开了眼了,一般人不会在这种直播间相亲吧。除非是容易被骗的初代网民,或者只是想跟美女聊聊天的爱美人士。”陈朗直言。

  十一黄金周期间,开菠萝财经蹲守抖音、快手上多个相亲直播间后发现,除了上述非诚勿扰式交友,大多数相亲直播间是朴实的问答形式,红娘的工作重点是信息收集、做配对服务,还有的会解答感情疑问。

  嘉宾一上麦,红娘的通用话术是“来自哪里?哪一年的?一手(未婚)还是二手(已婚)?有乖乖(孩子)吗?(孩子)随你吗?有没有地区年龄要求限制?”同时会做记录工作。

  比如在“XX(城市)相亲脱单聊天交友群”的直播间,红娘多次重复,“XX的赶紧来找我,我给咱们XX的男女棍棍发男女朋友”。随后,这位红娘相继连麦了两位离异的男女嘉宾,就开始牵线两位,“五号麦和四号麦你们都是二手的,凑一对算了,行吗?”得知双方都想在当地找相亲对象后,开始给资源库里湖南、东北的会员打电话,让他们上麦。

  最后这两位都没有找到初步沟通的对象,红娘表示,“你们要多来我直播间留意,看到感兴趣的就上麦,聊得好就约线下见面。我这里成功了两三对了,奔现了、领证了,也邀请我了。”

  还有一些直播间活跃度高的红娘,会重点帮连麦嘉宾答疑解惑,嘉宾一般是询问自身的条件还好不好找对象,或是相亲过程中的一些经验问题。

  比如一位83年未婚女生自称没有择偶方向,红娘给的建议是,“要把离异、名下有孩子的男性考虑在内,而且不要总在意对方有没有房,可能因为离异没房了,但收入还不错”,“要多渠道地找,你这个年龄要发动身边的亲朋好友,告诉大家你还有强烈的脱棍欲望”,“你现在挑男人要降低身价,不能全要了,工作不行的,可能挺卖力的,可能有责任心,都可以考虑”。

  直播红娘的生意经

  到直播间相亲的男女,大的有70后,小的有00后,也有个别的是爸妈来帮子女询问情况;有害羞的新手,也有极度适应镜头的老手。

  澜姐在快手上做红娘,她告诉开菠萝财经,“一般是年轻人容易害羞”,所以红娘需要在直播间活跃气氛。开菠萝财经注意到,一位红娘在直播间这样劝男女双方不要害羞,“大家都真诚一点,大胆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你真我就真,你假我转身”,“生意不成做朋友嘛,婚姻不成也能做朋友,多聊聊”。

  曲朵看了两晚相亲直播后感叹,打开摄像头连麦的嘉宾,干什么的都有,有走路的、跑步的,有在做饭的、开车的,甚至有闭着眼睡觉的。“好像他们的生活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镜头影响。但既然是相亲,还是感觉重视程度不够。”

  连麦的相亲者,有躺着的、有闭眼的、有伏案工作的、有吃饭的

  在澜姐看来,直播相亲的门槛很低,本来就不必过于正式,同时,直播红娘是个相对自由的职业,想开播就开播,想播多久播多久,但一定是越勤劳越赚钱。

  开菠萝财经发现,在抖音、快手开播的红娘,有男有女,以女居多,有老有少,从60后到90后都有。晚9点到晚11点是红娘直播的高峰时间段,大龄红娘开播时间偏早,有的从早6点就开播,有的90后红娘到后半夜也不下播。大多数情况下,直播不影响红娘的居家活动,有红娘面对镜头比较随意,吃饭、洗漱、半躺着的都有,还经常有红娘开着直播“离座”,这种情况下也会有忠实粉丝留在直播间等候或聊天。

  红娘离开一段后,相亲者开始聊天

  红娘的地域标签非常明确,一般是给某市、某省或邻近几个省的人做相亲服务,有的会同时搭建两类社群,未婚群和离异群,也有的服务群体更加明确,会直接标注“解决大龄男女脱单难题”,比如一位60后红娘直播间吸引来的多是70后男女。

  当直播红娘也有技巧可循。澜姐的经验是,第一步,定位同城人群,在直播间跟粉丝连麦了解基本情况和择偶标准,做好登记服务,连麦嘉宾需要给主播刷小礼物,目的是筛选出真正有相亲意向的粉丝。

  下一步才是搭建社群,有的是男士收费女士免费,也有的对双方收费,低的50元,高的几百上千元。曲朵关注的一位红娘有13万粉丝,但想要入群有门槛:学历大专以上、年收入10万+、常驻地有房、有车,四项条件需满足两项及以上,才能支付598元/年的费用入群。

  “配对成功的情侣,可以回到直播间刷礼物表示感谢。”澜姐透露,图的不是礼物钱,而是提升直播间人气,展示业务水平,增强其他粉丝的信任感。最赚钱的环节是拥有同城相亲资源库后,举办线下相亲见面,收相对便宜的门票费,但要拉赞助、赚赞助商的钱。

  入群费、礼物钱、赞助费,是直播红娘收入的主要来源。开菠萝财经发现,只有极少数红娘开启了直播带货,比如一位十多万粉丝的红娘,在直播间帮人牵线的过程中,同时带货一款“增高鞋垫”,遇到身高不高的嘉宾,会重点推荐该商品。

  不过,要想赚钱,对于新手红娘的难点是,让相亲男女来到直播间,俗称吸粉、拉新。澜姐表示“直播和短视频都是好手段”。

  开菠萝财经发现,在直播间,有的红娘会讲成功牵手的案例;有的红娘经常表演才艺,比如唱歌;还有的红娘会和其他主播/红娘连麦PK,这些都是吸引人气的方式。

  直播红娘连麦PK

  有意思的是,大多数为大龄男女提供相亲服务的红娘,发布的短视频相对粗糙,基本是面对镜头说话,再配上红色字幕,内容一般是相亲男女关心的话题,如“大龄女遇到的征婚问题”“穷人如何娶到老婆?”“婚姻中属相匹配靠谱吗?”;更有的红娘的短视频作品是以同一个套服装和背景板,对口型“演唱”老歌。

  不过这类账号的粉丝数基本是四位数,另一类面向80后、90后的红娘账号,如果运营得好,粉丝数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后者账号的短视频内容更丰富,可以大致分为自卖自夸型、干货型、贩卖焦虑型和打压对手型。

  自卖自夸的视频一般是回访牵线过的男女或晒粉丝感谢截图。干货型视频的话题诸如“在相亲中遇到竞争者怎么办?”“矮个子男生脱单难题”“找个小奶狗靠谱吗?”“相亲时应该注意哪些细节”“六个不冷场的约会话题”等。

  贩卖焦虑型视频占大多数,放几个标题感受下:“未来有一半女生如不降低要求,可能找不到对象”“如果女人一辈子不结婚,会活成什么样子呢?”“男人单身久了,有什么危害?”

  打压对手型视频里的“对手”包括其他红娘、做红娘培训的同行机构。比如一位红娘就在短视频里称,“某纪家园、某合、某爱,在本地已经被我们赶走了,竞争不过我们的原因是价格高、运营不透明。”

  但无论是哪种类型的短视频,目的都是给账号提升曝光度,为收集用户信息、提供相亲服务做铺垫。

  直播红娘,赚钱真的像呼吸一样简单?

  在抖音、快手上,“直播红娘”已经成为一些短视频账号介绍的搞钱兼职之一。有不少定位于“分享创业干货”的账号形容,当直播红娘,“赚钱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他们的普遍话术是,我国单身人口已经超过2亿,相亲赛道目前还属蓝海,抖音快手两大平台还没有人专业做相亲资源,你只要会聊天、能起哄就能赚钱,把这些男女的需求储存起来,要对方联系方式必须打赏,最重要的是,投资很低,有手机、支架、声卡这些基础的直播设备就够了。

  也有的账号直接锁定目标群体,比如“小县城的宝妈”:直播红娘非常适合小县城的宝妈们零成本创业,操作流程很简单,注册一个抖音,发几条相亲类的优质作品,简单粗暴,直接开直播,不懂怎么做就买几本红娘相关的书籍看,孩子睡了,你有大把的时间开播。

  在澜姐看来,有些理财、创业账号夸大了直播红娘,目的可能是卖课或卖刷量工具。

  还有一些资深红娘提出了“全民红娘”的概念,在视频中自称月收入稳定在“好几个W”,借此推销红娘教学,很多红娘还特别在账号和简介中标注“收徒”。

  澜姐表示,有些直播红娘赚钱多不假,但基本是此前有相亲资源的从业者;相亲市场巨大也不假,但红娘分为线下实体店红娘、直播红娘、公益红娘、民间红娘等,直播红娘的认可度还不高,何况目前这个群体鱼龙混杂。

  尤其是80后、90后对直播相亲的抵触非常强。据澜姐回忆,有一位60后妈妈多次光顾她的直播间,给儿子寻找合适的相亲对象,自己根据要求锁定了几位目标女生,但这位儿子始终不愿意连麦。

  陈朗、曲朵观看了几晚相亲直播后,也都没有参与连麦。

  陈朗表示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不过,看相亲直播至少明确了自己在相亲市场上的位置,也学到了一些相亲常识,比如在离异相亲群,明显是“重女轻男”,也就是说,同样是离异带孩子,带女孩的比带男孩的更容易被接受。“以后有时间可能还会看看,毕竟看相亲直播很方便,全天24小时想看都能看到。”

  曲朵此前常在社交软件上交友,她的感受是,女生在社交软件上更受欢迎,但很难形成有效沟通,“给我匹配的男生会主动说话,但聊两句大家就不知道聊什么了,就算是加上微信,也慢慢会成为下一个路人甲”。

  “可能相亲这件事,还是需要专人指导。”这也是曲朵开始关注直播红娘的原因,不过看后的观感不好,“相亲市场对大龄女生太不友好了,套路都是‘劝大龄女凑活找个人嫁了得了”。

  比如有的红娘强调,任何优点背后必然会有缺点:有才华的长得丑,长得帅的犯桃花,挣钱多的不顾家,太顾家的没出息,有出息的不浪漫,浪漫的靠不住,靠得住的又窝囊。

  她还刷到过一类红娘用“男女搭配原则”向大龄女贩卖焦虑的视频。所谓的男女搭配原则,是把征婚人群分为ABCD四等,分别代表优、良、中等、一般,男生在择偶时一般往下找,女生一般往上找,根据这个原则,A男找B女,B男找C女,C男走D女,最后被剩下来的是A女和D男。

  图源 / Pexels

  这类视频一般会这样劝A女:A女想找A+男,早已经成别人的老公了,A女一旦超过30岁就要放低姿态,完全可以找A男、B男,这样就好嫁人了。

  “撮合男女双方、降低强势一方的预期,是红娘的职责,我们经常在教男方怎么讨好女方,在女方面前说男方好话。”澜姐的经验是,除了服务对象的不理解,当直播红娘的风险,不只是长时间盯着屏幕眼睛吃不消、颈椎腰椎受影响,有的人几个月时间累计打赏几百元甚至上千元,如果感受不到相应的服务,就会在直播间说一些不利于红娘的话。如果投诉多了,账号也会受影响。

  在开菠萝财经蹲点的过程中发现,不管是“非诚勿扰式交友”还是问答式的相亲直播,都出现过突然暂停的情况。澜姐解释道,可能是被举报了,可能是说了敏感词,或是有敏感画面。而有经验的红娘除了大号,都备有一到两个小号以防范风险。

  *题图来源于Pexels。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陈朗、曲朵、澜姐为化名。

  你刷到过“红娘直播间”吗?

  原标题:《打死不相亲的单身男女,转头迷上“直播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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