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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学家如何看待人类未来的生存风险 | 马丁·里斯访谈录·下

天文学家如何看待人类未来的生存风险 | 马丁·里斯访谈录·下
2020年04月06日 18:04 新浪网 作者 新赛先生
天文学家如何看待人类未来的生存风险 | 马丁·里斯访谈录·下图源:pixabay.com

  编者按

  人类的生存危机来自何方?核武器、生物武器、全球性传染病还是小行星撞击?后人类的前景是什么?宇宙中的生命如何多种多样?科学家在社会上应该扮演什么角色? 本期赛先生天文专栏,我们继续将加州理工学院理论物理学家肖恩·卡罗尔对英国皇家天文学家马丁·里斯(Martin Rees)的访谈录进行翻译、整理,以期通过二人碎片化的对谈,来透视马丁·里斯对于人类与未来的观点、见解。由于访谈较长,我们在获得肖恩·卡罗尔教授授权后,也做了部分编辑,并将分上下两期进行推送,本文为访谈下篇。

  访谈 | 肖恩·卡罗尔 马丁·里斯

  翻译 | 钱磊(国家天文台)

  责编 | 韩越杨 吕浩然

天文学家如何看待人类未来的生存风险 | 马丁·里斯访谈录·下马丁·里斯(Martin Rees),图片来源:britannica.com

  肖恩·卡罗尔:每个人最喜欢谈论的,新的极端风险就是超级人工智能?你认为这是真的风险,还是假的?

  马丁·里斯:我们不知道这是风险还是机会,但我想很明显,已知的是我们已经拥有了50年的一般智能,机器比任何人都能更好地做算术,我们现在有了能比任何人下棋都好的AI,还能做很多其他的事情。但当然还有很多事情AI做得不如人。问题是,他们是否能够自己获得常识?人工智能对于处理大型数据集和优化复杂系统(比如一个国家交通流的电网)非常有价值。

  但是,对于那种像电影里那样,把它当作智能生物的机器人来说,距离还相当遥远。因为机器人在与真实环境的交互方面仍然相当差,它们甚至不能像小孩子那样自主移动棋盘上的棋子,也不能像松鼠一样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所以在机器人具备这种敏捷性和交互性之前,在它们对外部世界有任何感觉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肖恩·卡罗尔:让人工智能达到一般人类的水平是很困难的,但你认为这在原则上是可能的吗?

  马丁·里斯:我没有根本性的反对意见,因为原则上你可以想象,一台机器有传感器,可以让它与现实世界互动,甚至可以与人类交流,这不是不可能的。我再举一个例子,航空。1919年,阿尔科克和布朗首次飞越大西洋。50年后的1969年,大型喷气式飞机首次商业飞行。现在50年过去了,还是大型喷气式飞机。

  肖恩·卡罗尔:你觉得人工智能能为我们做些什么?这些技术能帮助我们实现哪些更积极的设想?

  马丁·里斯:也许人工智能不需要做很多实验就可以探索参数空间并得出结论。药物开发也一样,所以我认为它会有帮助。或许,回到更接近我自己的科学领域,我认为它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宇宙学中的一些基本问题。在科学上,机器能对十个几何维度进行非常复杂的计算,我认为这是一个比理解人类行为更遥远的目标,但这正是计算机所擅长的,也对科学来说可能非常重要,包括我自己感兴趣的极端类型的物理学以及发展高温超导体和药物等等。所以,我认为人工智能的力量不仅仅是例行的计算,探索参数空间和学习将是非常强大和有益的。

  肖恩·卡罗尔:是的。我们可以想象计算机解决问题,却无法告诉我们他们为什么得到了这样的解,这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并不令人满意。你对于把人脑上传到电脑里有什么看法?

  马丁·里斯:我在想,这是否可行?我认为人类的个性取决于身体和感官的互动。当然,几个世纪后,人类增强技术可能已经改变了人类。我们可能通过这些技术更快地进化。

  肖恩·卡罗尔:你认为长寿也是一个前沿问题,如果实现,它可能会戏剧性地改变世界吗?

  马丁·里斯:是的,有可能。不仅如此,人们正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有些人甚至认为衰老是一种可以治愈的疾病,有些人则认为这只是渐进式的改进。当然,如果能减缓老龄化,使人们活到200岁,这会是一个巨大的社会学变化。有人想把他们的尸体冷冻起来,以便在实现长生不老的情况下复活。

  肖恩·卡罗尔:考虑到我们讨论过的所有生存性风险,这对我来说似乎不是最好的策略。作为另一种生存策略,进入太空呢?我知道埃隆·马斯克说过,他成立SpaceX的一个动机是,如果地球上发生了严重的问题,确保在其他星球上有我们中的一些人,以此来备份生物圈。这对人类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生存策略吗?

  马丁·里斯:嗯,我对这些论点持怀疑态度。作为一名天文学家,我对太空特别感兴趣,我认为人工智能和微型化将对太空探索至关重要。我想会有很多很棒的探测器被送入太空。卡西尼号围绕土星运行,新视野号拍摄了冥王星等等,但所有这些都是20世纪90年代的技术,人们花了10年时间建造,10年时间到达那里。所以,我真的希望未来会有一大群微型探测器,穿过整个太阳系进行详细探索。我觉得这很现实,例如也在火星表面游荡等等。

  但就人类而言,随着机器人小型化的每一次进步,实际对人的需求越来越少。当然,这也是为什么载人的太空飞行没有被如此重视的原因之一。但另一方面,我很高兴马斯克先生和其他人正在开发非常有效的火箭,我希望他们能把人送上太空。但也会有冒险家准备接受高风险,因为美国宇航局的载人项目之所以非常昂贵,一个原因是它非常在意规避风险。但我个人认为,应该给冒险家留下空间。

  肖恩·卡罗尔:对,风险只是做生意的成本,这是内在的。

  马丁·里斯:是的,很明显,有些冒险者愿意冒这个险,甚至是去火星的单程旅行。但是埃隆·马斯克说他希望自己能在火星上死去,而不是在撞击中死去,祝他好运。我们应该钦佩这些人并为他们加油。但我认为大规模移民的想法是一种相当危险的错觉。因为我们必须认识到,应对气候变化是一个挑战,但与改造火星相比,这是一个小问题。

  所以我认为,如果没有适合普通避险人士的备份行星(行星B),我们更应该鼓励人们去火星,但那比住在南极更不舒服,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火星。事实上,展望未来,我们应该为那些试图在火星上建立殖民地的人欢呼。尽管这将是一个挑战,但也令人不安,这是因为这些人将有充分的动力使用所有的基因改造技术和半机器人技术来改造自己,来适应不同的重力、不同的大气等等。

  肖恩·卡罗尔:我经常思考,用大望远镜聆听天空,搜寻其他先进文明,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想法,为什么先进文明会浪费大量的能量,向随机的方向发射无线电信号?

  马丁·里斯:是的,费米悖论是一个重要的相关事实,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论点。

  肖恩·卡罗尔:所以除了人类之外,可能还有在整个银河系中传播的人工智能、电子生物。

  马丁·里斯:是的,我们希望他们不要打扰我们。

  肖恩·卡罗尔:你的观点似乎表明费米悖论可能不是一个很大的悖论,事实上,银河系可能充满了不同种类的生命。是这样吗?

  马丁·里斯:是的。

  肖恩·卡罗尔:那对于那些思考生命起源或生命出现频次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呢? 

  马丁·里斯:生命的起源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重要问题,但大多数人,包括严肃的科学家都把它归为那种太难处理的一类问题,没有研究过,证据是20世纪50年代进行的米勒-尤里实验(Miller-Urey experiment)。40年后,那次实验仍在被讨论。没有人想过做更好的实验,而现在很多严肃的顶级生物学家正在思考生命的起源和可能发生的阶段,这是既是由微生物学的进步所推动的,也是由我们意识到银河系中还有其他地方可能存在生命而推动的。

  因此,我希望与这些人中的一些人讨论,我们将在10-20年内对生命起源有一个可能的设想。这将告诉我们两件事:首先,我们人类这是一种罕见的侥幸吗?其次,其他生命是否完全依赖于DNA、RNA这样的特殊化学物质?它甚至是否依赖于水作为溶剂?

  我想,如果我们理解了生命的起源,我们就会知道在地球的温度和水的条件下所发生的一切,是否会发生在土卫六上。我们将知道生命的起源是多么的罕见,以及可能导致生命起源的各种化学物质是什么。

  我们现在不知道,但我想在接下来的20年里,我们会知道,我们也可能有证据证明是否有其他生命。当然,现在的望远镜还不足以探测到类地行星的光谱,因为类地行星是比它围绕的恒星暗弱十亿倍的微小天体,要分离出它的光谱是非常困难的。我认为詹姆斯·韦伯望远镜可能会有所帮助,但在那之后,最好的选择是欧洲正在建造的望远镜,这就是所谓的超大望远镜(Extremely Large Telescope, ELT)。

  肖恩·卡罗尔:所以,我们可以依靠这些设备真正看到生物圈。

  马丁·里斯:由于行星处于不同的相位,光谱会变化。这将告诉我们一些关于行星上的叶绿素和类似的东西,也将是10-20年内会发现的事情。

  肖恩·卡罗尔:超大望远镜(ELT)是地基望远镜,它不是卫星。

  马丁·里斯:是地基的。詹姆斯·韦伯望远镜在太空,但你可以在地面上放一面大得多的镜子。顺便说一句,如果你再往前看,我们也可以让机器人制造商在月球或太空组装大型结构,一个令人兴奋的场景是:在太空中、在零重力环境下制造一面巨大的却非常轻的望远镜,它甚至可以分辨出系外行星的图像。

  肖恩·卡罗尔:如果人类想去火星生活。有人会说我们不应该这么做,因为这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你怎么看?

  马丁·里斯:如果那里有生命的证据,那么我想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我们应该像国家公园一样保护那里的生命;如果没有生命,那么我们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但是如果已经有了生物圈,我想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应该在火星、土卫二或木卫二的冰下保存它,这些也是我们太阳系中最有可能存在生命的地方。当然,已经有探测器计划在冰缝中飞行,以便能够做一些分析,看看那里是否有复杂的化学物质,当然,还要更进一步,派一些潜艇下去看看下面是否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肖恩·卡罗尔:你对其他地方生命的存在怎么看?人类是否有可能找到他们?

  马丁·里斯:我会打赌在某个地方找到生命的证据,不管是木卫二,还是土星或木星的其它卫星上,还是对像类似地球的系外行星的观测中。当然,我们不应该只看类似地球的东西。

    访谈者简介   

  勒德洛男爵马丁·里斯:于剑桥大学获得物理学博士学位。现任剑桥大学宇宙学和天体物理学名誉教授,英国皇家天文学家。他曾任三一学院院长和皇家学会会长。他的众多奖项包括海涅曼天体物理学奖、格鲁伯宇宙学奖、克拉福德奖、迈克尔·法拉第奖、邓普顿奖、艾萨克·牛顿奖章、狄拉克奖章和英国勋章。

肖恩·卡罗尔:加州理工学院理论物理学家,大部分职业生涯都在研究宇宙学、场论和引力,研究诸如暗物质和暗能量、修正引力、拓扑缺陷、额外维和基本对称性破缺等课题。现在,我的焦点已经转向了更多的基础性问题,包括量子力学(概率起源、时空涌现)和统计力学(熵和时间箭头、涌现和因果关系、复杂性动力学)。其著作包括通俗书和教科书。《隐藏得很深的东西:量子世界和时空的涌现》,播客Mindscape谈论科学、哲学、文化和艺术中有趣的想法。

  参考文献:

  1. https://www.preposterousuniverse.com/podcast/2020/03/02/86-martin-rees-on-threats-to-humanity-prospects-for-posthumanity-and-life-in-the-universe/

  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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