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郑州9月5日电（记者王烁）说起重症监护室，我们听过太多关于生与死的故事。空气中似乎永远都消散不掉消毒水和眼泪的味道，那扇厚重的隔离门，离死亡很近，离重生也很近。
在这扇生死之门里，有一位“铁娘子”，从事心内救治30余年间，她从死神手里“拽”回了一个又一个生命，用瘦弱的身躯承载着病人家属的寄托，守护着门里鲜活的生命。
驯服“魔鬼”的人
“张主任，这里有一位患者，怀疑爆发性心肌炎。”2020年7月，在豫南一家医院，当地医生正紧张地描述着患者的诊断情况。患者命悬一线，而当地的救治条件已无法满足救治需要。
急促的电话铃声往往是这个战场最紧急的冲锋号角。
“好的，我们马上出发。”接到电话后，华中阜外医院CCU（冠心病重症监护病房）主任张静立即集结ECMO转运团队，在ECMO的生命支持下，患者被转运回郑州并实施了手术。
说起急救中用到的ECMO（体外膜肺氧合），疫情期间已被大家熟知。ECMO是目前针对严重心肺功能衰竭最核心的支持手段，代表着一个医院、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国家危重症急救水平。可在张静的眼中，它却“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医生不是万能的，ECMO也不是万能的。作为“救命神器”，ECMO能在重度心肺衰竭、心脏移植等心肺手术时为患者进行体外的呼吸与循环。但也可能带来出血、感染、凝血功能异常等副作用，操作不当还可能出现全身多处功能损伤。
“ECMO高度精密且操作难度大，如何驾驭好这个机器，就特别考验医护人员的专业本领。”张静说，“只有掌握过硬的技术，同时把患者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才能更好地发挥机器‘天使’的一面，创造一个个生命的奇迹。”
为了将“魔鬼”出来的可能性压到最低，张静对ECMO使用采取精细化管理，提出了17条“军规”，内容涵盖应用心脏超声指导ECMO流量优化、精准容量管理、靶向目标管理、分段式覆盖、“静”式包扎法等。
“以控制感染为例，我们要求在患者上机之前，医务人员要做到对自身进行预消毒，随后再对病人进行消毒，护理团队要做到每天用6块不同的消毒布对患者面部、颈部、肩部、腹部、腿、脚进行全身消毒。”张静说，细节决定成败，这么复杂的消毒流程就是要尽一切可能减少细菌生存的机会，减小患者发生感染的概率。此外，专家团队还要为患者每天做两次超声，及时优化调整ECMO流量，并注重加强原发病治疗。
“ECMO上机不是目的，下机活着才是目的，只有不断加强质量控制，原发病治好了，患者才能尽快恢复。”张静说。
“铁娘子”的柔情
生活中，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医生工作时的严肃面孔。
殊不知，“不得于性命之上，率尔自逞俊快”，正是千百年来对医生的要求。虽然医生们阅尽生老病死、人间百态，却并非心如止水。冷静的职业素养下，是一颗极其温柔的心。
CCU护士长马凌燕说：“CCU的医生很不易，心里担负的东西太多，每天都要面对那么多危重病人，每天都在上演生死时速。一旦有病人去世，不但家属很痛苦，医生护士也很痛苦，因为每天我们都想让他们活着出去。”
在医院的许可下，记者换上衣服随着张静走进CCU病房，置身重症监护室病房，有的病人在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呼吸，有的病人在打点滴，有的病人在沉睡。张静走过，神志清楚的患者，都会将目光转过来，张静脚步轻盈，微笑着与每个病人打着招呼，或摆摆手，或点点头，或握握病人的手。
原来，这个驯服“魔鬼”与死神夺人的“铁娘子”也是这么温柔。
“6天啊，是张主任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70岁的岳献周拉着张静的手激动地说。
“老岳，你可不能激动，活下来就是生命对你最大的馈赠，要好好珍惜啊。”张静笑着说。
这是病人在生命徘徊之际，感受到的来自新生的笑。在CCU，每一秒，都镌刻着生命的责任，寄予着新生的希望。
“CCU不能成为一个冰冷的‘修机器’的地方，这里不光有高精尖的先进医疗技术，而且是一个有感情的地方。来到CCU，再重的病人，我们也力争让他感受到温暖。”张静说。
每当有患者成功出院，只要张静在医院，她都会为患者准备一件小礼物，礼物各不相同，颜色却都是红色的。“红色代表活力，是动脉的颜色，让患者的心脏重新射出足够鲜红的血液是我们一直追求的目标。”张静说，“医生不能只从治病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光凭技术是做不了好医生的。很多时候医学也是一个社会和哲学层面的问题，需要医生具备换位思考能力，同时要永远怀有一颗善良的心。”
“我必须不停奔跑”
“人体就像一个暗箱，潜藏着太多未知的因素，有时我们拼尽全力去救治患者，也无法避免遇到不愿看到的答案。”每每此时，张静都感到无比遗憾和无奈。
每当面对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病患，张静总在不断地思考，到底如何才能更好地挽救生命，给患者和家属带来最大的获益？
“医生是一个需要终身学习的职业，一项新的指南、共识出来，都需要我们不停地学习、不断地更新自己的知识库。我必须不停奔跑。”在张静看来，知识更新迭代的危机感、治病救人的使命感，都决定了医生是一个需要不停奔跑的职业。
在张静的带领下，华中阜外医院CCU团队将其打造的“心脏重症5小时生命圈”作为事业重心。东至商丘，西至洛阳，南至信阳，北达安阳，河南省内任何区域出现心血管急危重症病人，都可以在5个小时内实现转院转诊，使心脏重症患者以最快捷的路径得到最有效的治疗。目前，救治网络还在不断向山西、山东、湖北、河北、安徽、湖南等省份延伸，为更多急危重症患者带去“心”希望。
“为医之道，唯心至臻，在我们的生活里，生命，也许是可口的美味，是阳光和花草，是我们胸膛里扑通扑通的心跳；但在我的工作中，生命是监护仪上跳动的音符，是心脏射出的鲜红的血液，也是患者康复的笑容。”张静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