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必对曹雪芹要求过高，把他当作神人，把他创作这部长篇小说当作一点也没有缺陷的文墨，一点加工、删改、斧凿的余地都没有。

　　清代文学名著《红楼梦》问世以来，续书不少，像逍遥子的《后红楼梦》、吴梅村的《癸酉本石头记》、花月痴人的《红楼幻梦》等。但坦率地说，这些续书忽略了书中原本包含的大量的经济生活情节，忽略了主人公乃至卑佣奴仆们火热的经济现场，忽略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由兴盛到衰败的主线脉络，以致总是在曹雪芹的判词里兜圈子，越兜越远，越兜越迷惘。本文不去讨论续书的问题，该不该续、怎样续，都是很难讲清楚的问题，但有一个问题必须要搞清楚，那就是《红楼梦》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书？

　　说它是一部爱情著作，这有些牵强，它写的宝玉、黛玉、宝钗的恋爱固然精彩，但却不是原著的全部和曹雪芹的本意；说它“大抵谈情”，那它谈了哪些情？有爱情、友情，有家国情、桑梓情，有世故人情、风窗雨夕的故人情……这一切，都记在《红楼梦》的生活之中，离不开经济，离不开柴米油盐，离不开苦苦支撑着、维系着贾府这个“大厦”的人们——诸如王熙凤、贾母、贾探春这些女流之辈。

　　从《红楼梦》一书中我们清楚地发现，失业的绝不止秦显家的一个人、几个人，而是一大批人。柳湘莲仗剑云游，居无定所，他是典型的失业；尤家两姐妹加上其母，都是失业的人；袭人的哥哥嫂子在金陵甄府打长工，也时时处于“摩擦失业”状态，失业和就业都是未知数。封建社会，失业问题是旷日持久的社会问题，谁去研究它、正视它，更谈不上去解决了。

　　如何做续书，当牢牢把握曹雪芹的本意和书的主旨来做。

　　其实曹雪芹是写完了全书的，但是是写了八十回还是写了一百二十回，这很难下结论，但肯定的是，他是写出了书的全貌的，也完整地写出了全部故事情节的。“我觉得高鹗续作《红楼梦》，他对于本文曾经细细地用过一番功夫。所以凡是末四十回的事情，至前八十回都能找到它的线索……我觉得他实在没有自出主意。”大学者顾颉刚这话讲得再清楚不过了。

　　著名红学家、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张庆善认为：“一是从创作的规律而言，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是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历时十年之久，他不可能只写前八十回，而不再往下写了，翻来覆去只是修改前八十回，这不符合创作规律。二是根据现有的大量脂砚斋批语，已经透露出八十回以后的情节，而且曹雪芹的亲友脂砚斋和畸笏叟也都已经看到了这些稿子。”

　　林语堂先生也说“前80回及后40回一样”；著名作家、红学研究大家白先勇先生也说：“后四十回一样是曹雪芹所写，不存在什么高鹗续写后四十回的事儿，高鹗做的只是整理修饰”。

　　以上都说明，没必要来做什么《红楼梦》续书，但考虑到曹雪芹“增删五次，批阅十载”的《红楼梦》毕竟还没彻底地修改完成，改到曹雪芹自己还不是十分满意的时候，曹雪芹的生命就终结了。还有许多篇章还长短不一，有一些章节还缺乏有机的过渡、衔接和关联，前面的许多人物、情节也没有好好地延伸和了结，等等，有必要还得对《红楼梦》做一些“截长补短”、捡拾钩沉的工作，这和高颚、陈伟元他们工作内容是一个样。那么这些“截长补短”、捡拾钩沉的工作有哪些呢？

　　其一，贾府及史、王、薛家只有凋敝荒芜的景象，最后怎么样？还要有几笔交待才好。如贾府的后人的结局，贾宝玉不一定就去做和尚和道士，那他做什么呢？可含蓄地点出来。他或可能去了金陵去捡回过去贾府的生意买卖，找过去的关系再发展；或可能三小姐探春几年后回来了，他们一起去做贸易而发家致富也未可知。

　　其二，贾府还没走的一些奴仆、薛家的家人和包勇等人或可能在赖大的家舍里聚拢，他们会在赖大的家园里开创贾府的新天地；史家的史湘云的归宿似乎应该点明，但也不必过多地铺陈。

　　其三，巧姐的归宿也要点明，不必要留有悬念；《中乡魁宝玉却尘缘 沐皇恩贾府延世泽》似乎处理简单化了一些，宝玉也绝非只一个“文妙真人”的御示就了事。等等，这些问题，都要斟酌和统筹，这样或可能更合理一些。

　　但小说就是小说，不必做那些“刻舟求剑”“胶柱鼓瑟”的事，国外的一些长篇小说也有情节不能还原，伏线不能再拾起的情况。我们不必对曹雪芹要求过高，把他当作神人，把他创作这部长篇小说当作一点也没有缺陷的文墨，一点加工、删改、斧凿的余地都没有。

　　（作者系中国中小企业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