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不差”，未来发展目标应当优化
作者：王联合
桐城最近十年的经济增速在省内县域排名中明显下滑，引起了社会各界关注。现实的经济横向对比差距与坐拥深厚历史文化底蕴两相观照，桐城的当下确实略显“违和”。作为一个在上海生活工作35年的桐城人，我以为：桐城当下所有的反思与考量，应着眼于未来高质量发展，下一个十年、二十年，桐城将以怎样的面貌和成绩呈现给世界？直白地说，如何重塑一个让桐城人民有充分获得感、对国家持续有较大贡献的新桐城！
问题一：在这轮新兴产业发展的大背景下，着眼于下一个经济发展周期，桐城是精选投资项目超前布局、自主立项做大，还是走承接周边城市产业转移特别是合肥新兴产业的零部件生产加工的“温和路线”？
21世纪的前二十年，世界经济的发展呈现新特征，产业空间分布已经摆脱了传统经济地理学的工业分布局限，这得益于交通的便捷、特种运输方式（冷链物流等）的发展以及更先进的信息流、人才流。
新产业、新业态的发展对属地资源禀赋的依赖性大大降低了。因此也就不难理解：那么多的城市，特别是长三角的城市规划里都能找到高端制造、人工智能、新能源、生物制药的影子，而我本人也屡次在上海的招商会现场的宣传PPT里看到这一幕。看多了，也难免担心，放在未来十年二十年观察，产业同构带来的结果是技术没有迭代情况下的价格竞争，对很多地方来说，将来可能又是一地鸡毛。
资本市场已经反映了这一趋势，在新能源汽车这条产业链上的所有股票，中期表现出进入“下降通道”的特征，比如比亚迪、宁德时代、亿纬锂能、隆基股份等。2023年多份行业投资价值分析报告揭示，基金经理对新能源的产业链投资第一次产生了分歧：从赛道遍投到关注未来存活下来的头部企业。
问题二：历史光环和自然禀赋对桐城未来发展提供了哪些良好基础？
高质量发展的表征是经济发展的活力、创新力和竞争力，绿色发展是其重要标志和主要特征，核心是可持续性。如果说桐城错过了上一轮经济高速增长的黄金时期，从契合“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词看，桐城自身拥有的历史文化资源、人文资源以及自然资源，也许能够成为桐城经济高质量发展难得的稀缺性资源，为桐城未来十年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发展机遇期。
当前最大的困境是，像很多三四线城市一样，桐城已失去了吸引外来人口常住的优势，消费结构升级难度大，拉升地方经济的房地产价值在降低。但是，桐城交通的日益便捷、文旅开发，都在增加桐城的吸引力，进而增加流动人口的数量，这或许是个补救办法。
正因为桐城历史文化底蕴深厚，桐城方有今天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称号。这张城市名片很有价值，发挥好了，就是独特资源。
这些年，我在朋友圈分享了关于桐城的诸多信息，朋友们的建议或许有启发意义：
把欧家岭暴动旧址、刘邓大军渡江指挥部旧址、革命先驱尹宽故居、六尺巷廉政教育基地等红色景点串起来，桐城有望成为沿江红色旅游的节点城市。
从地形、气候、交通以及周边自然条件来看，可以打造中国马拉松桐城嬉子湖站，全程、半程都行，后期再开辟自行车赛道，由此带动旅游、运动装备、休闲、医疗康养、餐饮服务保障一体化发展，发展绿色、健康、可持续的新兴体育经济。
围绕龙眠山推进文旅整体开发，重现李公麟《龙眠山庄图》盛景，吸引合肥、南京都市圈游客周末来桐休闲，以自然生态风光和文化底蕴当好合肥都市圈的后花园。
文都桐城的茶叶，是经济更是优雅的文化。桐城小花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实打实靠其口感、香型、色泽征服茶客。香港、上海的文化圈都有一批桐城小花的拥趸，他们说，如果在商标标准化、产品分级、包装小型多样化上再做些文章，“不输龙井”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来。浙江湖州近几年专注安吉白茶的市场开发，2022年品牌价值达到了48.45亿。好水出好酒，好山出好茶。桐城老酒也好，桐城小花也好，都是大自然对桐城的恩赐。现代酿酒、现代制茶从工艺到产业化生产，其中的科技赋能效益日益突出。脱离了作坊式经营后，这两个板块快速提升的空间非常大。
以上建议，一切都是因为桐城的历史文化内涵附着于独特的山水，给世人带来诸多更美好的想象：去桐城跑次半马，第二天看看桐城山水，看看桐城的人文景点，晚上喝喝桐城老酒，吃顿大关水碗，再设想在桐城文庙旁边有座永久性黄梅戏大舞台，免费听场黄梅戏。合肥人可以来，南京人、上海人周末也可以来。来了会走，但会住上两到三天，带些土特产回家。有外来人口流动就有活力，强市富民就有了可能。
问题三：桐城近四十年的外流人口，为桐城下一轮发展能提供哪些红利？
近四十年，桐城流出人口主要有两类：一是通过读书走出桐城，二是通过创业做生意常年居县域之外。桐城籍教授多、专家多、企业家多（中小企业主尤其多）。他们依旧有“桐城人”特征，有家乡情怀，为“桐城”二字自豪。逢年过节，上海往合肥的高铁上，一听口音就知桐城人有多少。2020年底，合安高铁正式通车，从外地赶回桐城的人就更多了。尤其在春节期间，看看桐城道路上的车牌，就知道有多少桐城人拖家带口执着地回乡过年。年底桐城的饭店宾馆生意之好，让人惊叹。往老家寄钱也是桐城人彰显孝心、回馈桑梓的方式之一。据我所知，年前桐城各大银行居民存款大增。外地人来桐城看桐城人的消费，就感叹品质不低。我说一直都这样啊，桐城简直就是个藏富于民的“典范城市”。
居民存款财富如何转化为产业资本参与到桐城经济发展中去？从金融运作眼光及风险控制能力上来说，桐城也是有一批高人，程治中博士对哪吒新能源汽车的投资、李绪富博士早年对京东的投资，都是经典的商业案例。
当代桐城人在科技领域的贡献赋予了桐城文化新内涵。他们手握知识产权、发明专利以及由此形成的智力资本，应该能给桐城现有产业赋能。桐城是否可以前瞻性地组建桐城的特色科技硅谷呢？值得一试！
桐城还有一批专注于传统产业的企业家，他们扎根桐城，吸纳本地劳动力就业，贡献税收，构成地方经济的基本盘。招商不是“轰走儿子招女婿”，科技赋能、管理升级，桐城在外的专家可以为桐城现有企业可持续发展发挥作用。借助桐城籍在外专家团队（院士队伍、博士队伍）组建创新团队，在桐城搭建科技成果孵化平台。比如，是否可以与中科大、合工大等高校联合，最终建一所以桐城籍院士领衔的研究院或自办的大学。有了自己的大学，才有可能拥有高素质的产业工人，才会有真正开创性的大企业在桐出现。桐城才会在上述流动人口增长的基础上，迎来实质性的常住人口增加。
湖州是我周末常去的城市。湖州市的发展目标是：在好风景里布局新经济，在好山水中孕育科技苗，全面推动绿色共富发展，打造新时代美丽乡村样板区。2022年疫情下的湖州市，乡村旅游经营收入仍超过130亿元。为呼应长三角G60科创走廊建设，湖州市布局了西塞科学谷，打造科研创新的策源地，至2022年底吸纳的产业投资基金规模超百亿元，目前的11个科研项目带动产业项目36个，吸引聚集了外地硕博132名，湖州因此成功获批全国首批“科创中国创新基地”。去了湖州，我就想到桐城：人文中的山水，山水中的人文，人文中的科技，科技中的发展，发展中的绿色，桐城应该以这样的新姿呈现给世界。
问题四：“桐二代”对国家的未来、桐城的未来能贡献些什么？
这是我一直关注的课题。从更广阔的人力资本视角、更长的发展周期审视桐城对国家的贡献，应该让桐城文化更具发散力、向心力。
当前地方史学研究有个不太好的现象：热衷于从家谱野史方志里挖掘名人，“争名人”，归己所有。对于桐城来说，文化够厚重了，往上再数几代把历史名人拉入“桐城圈”，已不能增加桐城的自豪感！桐城应面向未来，关注县外省外海外“桐二代”的发展。培养他们对桐城文化的认同，靠长辈言传身教，也要有更高层面的方式引领凝聚下一代桐城人的心。他们中的大多数现处于人生事业的开创期，受之桐城人良好的家庭教育传统和文化基因，他们部分已经在事业上崭露头角，展现出巨大的发展潜质。
对桐城来讲，十年、二十年后，这部分“桐二代”如何把聪明才智和财富直接或间接地贡献给桐城、给国家，让他们在全球化的大舞台上代言桐城，是件值得探讨的事情。历史上走出去的皖南徽商给安徽带来了什么？早年下南洋打拼的潮汕福建人给此后的广东、福建经济发展特别是富民贡献了什么？答案不言自明。
大数据已经可以方便地搜集整理出“桐二代”信息材料了，“桐二代”的信息数据就是价值，会有一天在桐城创造出新的更大的价值。
问题五：能不能在高质量发展的目标下，优化桐城的发展目标？
桐城对国家的贡献是突出的。比如吴曼青、程堂明、毛万标、程湘爱等，都是当下中国航空航天及国防事业中的翘楚。桐城的经济总量排名跌落省内县域排名“前十”，这是多重因素累积的结果。桐城也有一大批很成功的企业家，传统产业、新兴产业都有，只不过产值、税收都落在了外地而已。
桐城山水好、民风好、有底蕴，民间富足，“新时代美丽乡村建设示范城”能不能成为桐城未来十年发展目标？从宏观上看，国家政策已完备，桐城就应成为安徽省高质量发展示范城市，绿色的、科技的、可持续的、发展成果共享的小城。不必给桐城压阶段性GDP增长指标，不把GDP作为衡量地方发展的核心目标。新时代的桐城人渐渐有了发展自觉和主动：一切着眼于桐城更长远的未来，速度可以慢一点，质量却要高一些，桐城人的获得感多点。这个共识形成了，确实是桐城的幸事。
总之，谋划桐城发展的高人很多，桐城再出发也有很多非常人可知的内外部掣肘因素，我也知道“改变不易，改革很难”，但对桐城的未来，我并不悲观。
（作者简介：王联合，偶用笔名“王顾左右”，上海财经大学本硕毕业，现任复旦大学出版社副总经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