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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盘《姐妹俱乐部》:一档“综艺剧”与笑果的未来|专访

复盘《姐妹俱乐部》:一档“综艺剧”与笑果的未来|专访
2021年07月23日 21:52 新浪网 作者 数娱梦工厂

  作者|丁楚乔

  编辑|友 子

  上海皋兰路上红砖洋房林立,笑果总部位于这条路相对僻静的一段。和周围的活泼感不同,这栋五层楼的外墙大部分被刷成素色,略显整肃。

  这种外在跳脱、内核严肃的奇妙观感,恰是数娱君见到综艺剧《姐妹俱乐部》主创团队时的初印象——为了专访,原定要去剧组审片的总导演潘璐斐调整了日程,“我大清早6点就起来了,你们看我片子都审完了哈哈!”

  一进会议室,她又和四位编剧同事聊起工作,他们五人也是最近优酷独播新剧《燃烧吧!废柴》的主创。

  在播的《姐妹俱乐部》是一部由“情景喜剧+真人秀”组成的综艺剧,这是笑果拓展新形态内容产品的一项尝试。总编剧姜索兰向数娱君介绍,去年10月,笑果和爱奇艺准备开启一档有关女性议题的综艺合作,后依次开展大纲策划、剧本创作和拍摄制作,光是策划、创作两个阶段就用了半年,比她以往项目都要久。

  自5月末上线以来,节目从三位女性角色冯瑶瑶、程岚、陈幸童的视角出发,借情景剧形式,讨论了婚姻自由、少女感焦虑、性别优势、刻板印象等日常生活中的话题。

  《姐妹俱乐部》豆瓣7.2。参照笑果以往的脱口秀类综艺口碑,口碑和热度处于中等水平。

  “《姐妹俱乐部》有两个比较热门的标签:女性议题、脱口秀相关。但综艺剧的形式有些特殊。”潘璐斐坦言,自己当时可能也没对如何呈现考虑得特别完善。

  潘璐斐及团队在喜剧、脱口秀领域已经很多年。此前作品包括东方卫视《今夜百乐门》、爱奇艺《冒犯家族》、优酷《周六夜现场》等。和这些5-6分钟的情景短剧或脱口秀不同,《姐妹俱乐部》是团队首次在综艺中尝试每期约30分钟连贯剧情的玩法。

  “从来没有觉得喜剧这么难写过。”姜索兰有点感叹,“这个节目中‘替女性说出想说的话、去呈现一些女性的问题’才是第一位,所以写作过程中可能会为体现女性主题而牺牲很多喜剧性。”许多深刻的话题也要求编剧团队不断学习,才能形成稳定的内容输出。

  虽然节目模式新、主题创作难度大,但令主创们感到安慰的是,情景剧的部分收到了不少观众的认可。而作为笑果最早面世的剧情向节目,《姐妹俱乐部》也预示着笑果的内容产品正向剧集方向拓展。

  没见过的综艺剧:在议论文里写小说

  “这个综艺剧其实是平台方给的‘命题作文’。我们一开始甚至不知道它具体会是什么样的,只知道我们要做一个剧,但需要放在综艺频道里播。”潘璐斐回忆。

  《姐妹俱乐部》正片采用了“情景剧+互动+茶话会”的三段式结构,40%-50%是情景剧的形式,互动环节是现场幸运观众和嘉宾玩主题相关的游戏,茶话会则是嘉宾们对当期剧情、人物进行复盘交流。

  在制作流程中,《姐妹俱乐部》延续了团队的脱口秀综艺经验,对艺人的前采是选角、拍摄中的重头戏。

  “情景剧的拍摄周期比传统电视剧更短,每次两集一录,大概四五天,单集只有一天彩排、一天录制,时间很紧。在确定演员时,我们有一套提高效率的标准:除了演技、形象、台词喜感之外,更多的是去找跟人物底色比较相像的艺人。”

  潘璐斐说,THE9-谢可寅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就调皮地比了个大da的爱心,这种年轻活泼、偶尔略带一点浮夸的色彩,就非常的“陈幸童”。而李一桐所饰演的喵喵草莓酱习惯性的“啾咪”,包括李治廷饰演的劳伦斯端着的神态和夸张的手势,都是演员们前采和主创聊出来的。

  与电视剧相比,情景剧对演员的要求更高。潘璐斐认为,虽然角色有时像演员自己,但也有严格的台词节奏等表达要求,而且需要把现场观众的反馈融进自己的表演节奏。

  姜索兰提到,情景剧演员需要完全按照剧本和排练好的演,即使有更改的部分,也都在排练中反复打磨好,很少即兴发挥。

  “有的嘉宾对人物的理解比较深,比如有一集金星饰演一位特别传统的女性,这个角色认为小姑娘穿得露胳膊露腿不好,剧本原先是三个女孩和她吵了一通把她骂跑了,但金星就觉得,像这么一个伶牙俐齿、五六十岁的女性不太可能就这样被小姑娘打败,有点太漫画化了。这个角色之所以说小姑娘不好,很可能因为自己年轻时有遗憾。”

  基于演员和编剧对角色心路历程的共情和揣摩,剧本后来增加了一场两代人和解的戏份,角色也因此变得更立体。

  尽管情景剧部分看起来比较顺利,但潘璐斐认为,对《姐妹俱乐部》这一产品底层定义的困难,很大程度上仍然导致了节目呈现效果未达预期。

  “其实我们想写的是一篇小说,但是观众期待看到一篇议论文,希望你把这个话题聊透。”潘璐斐说,《姐妹俱乐部》就是基于这样的期待,“在议论文中写小说,这对编剧创作要求比较高,甚至可能稍微有点违背创作逻辑。”

  喜剧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呈现问题

  “为什么还要吃女性红利?”

  一开始,编剧穷小疯对这个项目是抗拒的。但在了解市面上一些女性节目之后,他意识到有些综艺只是邀请了女性嘉宾去做节目,并没有触及生活中真正值得关注的女性议题。“其实我们是真的想做一档帮助女性发声的节目,虽然还没有这个资格,但至少是抱着诚意去做的。”

  在主创团队看来,《姐妹俱乐部》并不是单纯的娱乐产品,甚至有点沉重。但同样是讨论女性议题,剧的形式仍然比脱口秀来得更加柔和,而这种柔和也引发了观众评价的分歧。

  姜索兰解释,将尖锐的问题柔和化是所有剧作的共性。“和浮在海面的冰山类似,观众看的是人物和故事,而话题则隐藏在背景中。观众首先被人物和故事所吸引,才会代入思考背后的议题。就像《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其实是在讨论家庭妇女在家庭中价值的问题,但你看到的故事是一个新时代女性和一个有点木讷的程序员恋爱。”

  (《姐妹俱乐部》总编剧姜索兰)

  穷小疯也一直在思考这个矛盾点:“喜剧好像本身就不能解决问题,如果一档节目能消除这些历史遗留症结,那也太厉害了,可能最终需要法律的完善才能解决。”

  他以“刻板印象”那期节目为例,“警察+叔叔、护士+姐姐、保洁+阿姨……要解决这些刻板印象,你得从小开始教育,其实这是思想意识的问题,也许还涉及像《觉醒年代》讲的那样,所谓‘民智的问题’。”

  主创团队一致认为,目前,关于女性议题最大的问题往往是很多人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所以现在我们做的一点就是让大家知道首先有这么个问题,而知道的人越多,问题被解决的几率就会越大。”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观察,就越容易发现更多平时被大家忽略、值得换个角度去思考的现象。即使有些问题只是被提取出来、用情景剧的形式自圆其说,也常常触及他们的知识盲区,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很多关于女性议题的知识真的是现学的。”编剧MOMO向数娱君感慨,“特别是关于‘女性究竟该不该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到现在我们都还在吵。”

  但在“性别优势”这期后,他们收到了一位观众的反馈书,大意是:节目去宣扬或赞成女性利用性别优势,在某种程度上会影响更多人,也会加速更多的女性去认可和利用性别优势,无意中形成“女性内卷”,而且落入了更深层次的男性凝视。

  “所以这本质上刻意迎合了父权制度,通过弱化自己去获得一些想要的东西,是一种无奈之举。”穷小疯说,“以前写喜剧,好笑或者不好笑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但现在是真的会思考:是不是当时这么写浅薄了,或者对大家有误导。”不断反思、甚至推翻重来的情形在整个项目期间司空见惯。

  在潘璐斐看来,与自己之前做的其他综艺相比,这档《姐妹俱乐部》留给自己的感触非常深刻,“它的动因是好的,也真正会去试图影响更多的人。”

  《姐妹俱乐部》的一些方法论

  潘璐斐和团队并非第一次接触情景喜剧。三年前,他们深度参与的中国版《周六夜现场》,学习原版sketch的形式,整个节目共有数十场5分钟左右的情景短剧。

  “有点像小品,它就是一段段独立的剧情,也没有一直讨论一个话题的需求,所以在大体的创作逻辑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潘璐斐说。

  (《姐妹俱乐部》总导演潘璐斐)

  但在制作工艺、编剧创作等方面,《周六夜现场》的项目经历为《姐妹俱乐部》提供了不少积累。在当时节目中表现不错的喜剧演员也成为了《姐妹俱乐部》的客串嘉宾,比如合文俊、张维威等。

  和《周六夜现场》类似,《姐妹俱乐部》也需要搭建场景,还启用了笑果“史上最长摄影棚”。演员杨子姗换场时经常跑步路过观众席,大家会主动喊“姐姐加油”。

  虽然两个节目中的情景剧时长相差悬殊,但编剧团队也具备了一些喜剧创作上的经验积累,对“现场抛出这个梗到底能不能响”更有把握,对一些喜剧人设更熟悉。

  《姐妹俱乐部》的三位女性角色:冯瑶瑶、陈幸童和程岚分别对应传统、先锋和相对中庸的人设。姜索兰告诉数娱君,当时备选项大约有十几种组合,最终他们选择了这三种看起来互动比较有戏的人物。

  “我们最近在重新复盘,因为之前其实没有做过这么多维度的角色,而这里情景剧时长20-30分钟,仍然延续之前的创作思路就会显得人物单薄,比如三个女主会有很喜剧的梗,但没有太多的人物个性,尤其是程岚、冯瑶瑶两个角色,觉得挺可惜的,也是我们需要反思的点。”穷小疯表示。

  MOMO与数娱君谈到了《姐妹俱乐部》中一位近乎完美的男性角色温拾良。“虽然节目主要讨论女性议题,但并不是贬低男性,我们设立这样一个相对尊重女性的男性角色,也是想和其他一些人物进行衬托。”

  穷小疯补充:“程岚习惯给不同的相亲对象打分,刘伟不能接受,而温拾良能接受,那么这两个男性角色有谁衬托谁吗?其实在我们创作的过程中,有些男性角色也不是谁好谁坏,只是刚好合适了而已。”

  负责“温拾良”人物编剧的Joey告诉数娱君,一开始这个人物还要更完美,后来把他的人设调得稍微有点会嫉妒,心情也会出现一些起伏,让他更像一个‘人’。

  除了需要处理人设单薄和不接地气的问题,在情景剧中,大量角色需要鲜明的标签让观众记住,但刻板印象通常会相伴而生。

  “我们也有思考过角色会不会刻板,但好像喜剧有些点确实要建立在刻板之上。”潘璐斐举了个例子:最初并没有安排让李治廷饰演的劳伦斯重复一句“请允许我”,但从人物性格出发,观众很容易就把这句话当做他的特点。到了后面有一集陈立农饰演忧郁的画家卫朝,“啊我的阳光”则是根据经验特意设计的标志性台词,

  但为了避免观众审美疲劳,主角一般不会有那么刻板的设定出现。喜剧人物刻板化的度到底是什么?主创团队也在一直思考如何适度表达。

  笑果拓展内容产品边界未来喜剧更具批判性?

  共同经历了《姐妹俱乐部》的项目磨合,五位主创最大的感悟首先是来自价值观的重塑。

  “我们自己接触到的生活可能还挺美好的,没那么多负面新闻。当我越了解女性在生活中的一些困境,越觉得太不容易了,凭什么我这么幸运?”Joey表示。

  “经历过磨合,大家无论是在编剧技巧、在价值观方面,还是在平时的相处模式上,都更了解彼此。当然新的项目肯定还会有吵架,但是沟通成本会降低,将来做出好作品的概率会大一点。同时也丰富了大家看事件的一些视角,之后大家在塑造女性角色的时候,底层会有一个共识:不希望写成工具人式的存在。”姜索兰总结。

  (《姐妹俱乐部》编剧团队:姜索兰,穷小疯,MOMO和Joey)

  潘璐斐将《姐妹俱乐部》看作笑果在剧集产品的试水之作——在《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之外,笑果正在一点点拓展喜剧边界、丰富产品和业务形态。

  虽然《燃烧吧!废柴》的电视剧项目比《姐妹俱乐部》更早启动,但综艺制作的轻便性让后者先一步面向市场。

  “我们通过这个项目知道了自己在做剧方面大概的底线和天花板。和脱口秀演员的个人写作风格类似,我们也在这个项目过程中一直找寻团队的写作风格。并且基本确认是相对比较清新、有年轻的团队感,其实这和主创团队本身的氛围感是一样的。”

  她特别强调,在《姐妹俱乐部》当中,最大的经验积累是对台词的高把握度。

  “比如说陈立农的台词‘塞纳河边我品尝了你的美,哎’,单看剧本就只有一个‘哎’字,你其实是不知道它呈现出是什么样的。但我们告诉他,前面的词是说,最后这个字要唱,真正做到了编剧能够在整个制作流程当中发挥比较大的作用,对品控能够有比较严密的把握,而不只是完成了一个故事。”

  (《姐妹俱乐部》项目组)

  从业多年,潘璐斐对喜剧综艺演变的感知越来越强烈。她回忆自己小时候看的喜剧,那时生活压力没有像现在这么大,很多的喜剧内容主要是博观众当下一笑;随着经济的发展,许多逆袭走上人生巅峰的“意淫式”喜剧风格会受到关注;再到这两年,吐槽、脱口秀也在逐步被观众接受和认可。

  “大家会越来越意识到让喜剧会成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赋予喜剧更重要的对抗压力、消解焦虑的功能。但人们焦虑的层次越来越深,喜剧肯定不能只是抖个包袱一笑而过,因为大家焦虑更难被收起来,这就要求喜剧的内容能够有更大的影响力和更深的质感。”

  观众对内容的需求是创作的风向标。潘璐斐相信,以《姐妹俱乐部》为原点,未来的喜剧风格会越来越具有批判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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