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壹哥
出品 | 壹条电影
引子
决定聊这部新片,算是昨天临时起意。
首先当然是看完很喜欢,但勾起我表达欲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这是一部这个时代才会拍出来的电影。
时代环境对电影的影响,除了技术,就是价值观了。
我们可能会有类似的经验,几十年前的经典重看,有的会更喜欢,有的则会打上点折扣。
比如《阿甘正传》,如今再看,电影对珍妮这样追求自由的女性,是有“污名化”处理的,包括“女性要回归家庭,回到男人身边”的价值观,放到现在,也会显得格格不入。
这倒不是批评,也无关高下,毕竟真正能超越时代的电影,实在太少太少。
今天要聊的这部,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环境下的产物。
《隐形人》
一段前史是,《隐形人》本来属于环球影业经典怪兽电影重启的“黑暗宇宙”,隐形人早早就定下由约翰尼·德普出演。
不过17年阿汤哥《新木乃伊》口碑扑街后,“黑暗宇宙”计划跟着一起扑街,《隐形人》很快换角,体量也降到了中等惊悚片的规格。
电影在豆瓣开分接近8分,目前回落到7.4分,我自己的好友评分也有7分。
以惊悚片的范畴,这个评分就算是必看级别了。
《隐形人》的优缺点都很明显:
它有一个非常棒的概念,隐形人不再是某个个体,而是成为了群体式的存在;它的镜头运动、氛围营造和伊丽莎白·莫斯的表演,都看得我数次直呼“绝了绝了”。
同时,它的剧本bug和隐身衣上密密麻麻的“鳞片”一样多,后半部分明显陷入疲软,一同疲软的还有反派的智商。
以及,隔几行就蹦出“女主好丑”的豆瓣讨论区,又让《隐形人》的女性主题,在现实中得到了第一时间的延展。
咱们就从这几个维度,聊聊吧。
1.
氛围和镜头,绝了
说在前面,我评价恐怖/惊悚片的标准排列,是这样的:
镜头语言>主题表达>故事文本。
所以看这类电影,剧本是否新鲜,有多烧脑,对我来说是最次要的——事实上,出新一直也是现在拍电影最难做到的一点。
《隐形人》的故事,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不堪受丈夫控制的塞西莉亚选择逃跑,随后传来渣男自杀的消息,哪知这无处不在的“隐形控制”,开始变本加厉了。
作为惊悚片,《隐形人》其实有一个很大的劣势,片名就剧透了最大的惊吓点。
所以在看之前已经知道,电影拿来吓唬我们的,就是这个“看不见的隐形”带来的不安感。
这也是《隐形人》最让我惊喜的地方:
用牛逼的镜头语言,将劣势完全转化为了优势。
技巧也简单,一句话:
让观众参与进来。
也就是说,镜头在电影中,变成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可以是身在明处的受害者塞西莉亚的,也可以是藏在暗处的施暴者隐形人的,还可以是作为第三人的旁观者的。
施暴者的眼睛,是这样远远旁观的:
是这样环顾四周的:
受害者的眼睛,是对眼前和背后角度的凝视。
看向门口:
看向墙角:
看向沙发:
看向身后:
而当镜头成为第三者时,又变成了站在他们身边的,旁观者的眼睛。
注意这个段落,冷风中,塞西莉亚背后忽然闪现的一口热气。
其实很多应该都会有这种感受:
小时候一个人睡觉,如果屋门大开,黑暗中总会恍惚觉得门口有人盯着自己;
一个人走在街上,或者身处人多的室内,某个瞬间会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这种由“被盯着”带来的惊吓感,和对“来自暗处”未知的恐惧,很好地被电影中这些来回变幻身份的“眼睛”放大了。
而处在这样的氛围当中,电影不需要那些一惊一乍的俗套操作,也可以做到瞬间吓出尖叫的效果。
下面这一幕,就是女主感到“被盯着”后,一次适时反击、打破隐形后的瞬间惊吓。
而当一部惊悚片营造的氛围,能让你彻底代入进去,它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这是《隐形人》明面上最大的那个亮点。
2.
主题表达,绝了
再说说电影在暗处——也就是主题表达上——的最大亮点。
很多人应该都幻想过拥有“隐形”的超能力,尤其对直男们,隐身之后可以做些什么,是一个可以尽情幻想的脑洞。
20年前同题材的那部《透明人》,作为一部爆米花商业片,就满足了直男们的这些幻想。
科学家塞巴斯蒂安冒风险在自己身上试验,变身透明人后,起初只是做点恶作剧,第二天他就解开了熟睡女同事的上衣扣子,再后来他更是直接强奸了性感的女邻居。
这里通过视觉上的刺激,表达的还是人性藏在暗处、随时等待激活的恶意。
20年后,《隐形人》在原来的“黑暗宇宙”中,由德普出演会是什么样子,已经不得而知。
但在改为中小成本的惊悚片后,《隐形人》没有去继续迎合直男们的恶趣味,让“隐形人”脱离了单一个体变异后的恶,成为了社会中一个更为广泛的、无处不在的暴力行为。
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从身体到精神,完全的控制、支配与驾驭。
电影中的隐形人,是家暴男,是控制狂。
没有隐形的时候,这种控制或许只发生在他们的家中,或只有两个人的室内。
当他穿上隐形衣后,具象的控制,就变成了无视人数、空间和时间的无差别暴力。
隐形人对受害者的控制,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于是电影就不再是一个孤立存在的科幻惊悚故事,而是一个以小见大的寓言。
揭露的,是存在于这个世界无数角落的、控制狂对受害者的施暴。
正是因为这个主题表达上的拔高,让我在二刷时,完全可以忽略剧本中的诸多bug和后半段的叙事疲软。
因为在我看来,《隐形人》的初衷,就不是讲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故事。
借助“隐形”这个概念,控制狂的施暴嘴脸得以淋漓尽致地展现。
电影中有段台词,让人不寒而栗:
塞西莉亚被隐形的丈夫陷害进了精神病医院,丈夫的弟弟来看望他,威胁他服从命令,乖乖回家,然后生下肚里的孩子。
其中他说了一句,“他需要你,因为你不需要他。”
这很精准地揭露了片中控制狂丈夫的心态:
作为超级富豪,他可以拥有无数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人,但越是顺从,他越感受不到控制的快感。
只有将不顺从的女人,成功控制在自己身边,掌控她的精神和肉体,这才达到控制的最高级。
变态吗?太变态了。
普遍存在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结合当下女性崛起的时代潮流,所以我在开头说,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才会拍出来的电影。
3.
说女主丑的,你错了
《隐形人》讲的是,社会对女性无处不在的恶意与伤害。
让我哑然失笑的是,豆瓣讨论区的一些留言,正验证了电影的这个主题。
这些留言的主题只有一个,为什么会选择一个这么丑的演员做女主。
必须说,对这些带着偏见的批评者,我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演艺圈历来就是“看脸”的重灾区。
记得上个礼拜,我给大家推送过一个讨论邀请,主题是:
你觉得高颜值,应该是爆米花大片的标配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看《猛禽小队》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吐槽电影的改编和选角。
为了衬托小丑女的光彩,其他四个角色不仅内在毫无魅力,外在的颜值也不令人满意。
所以,我当然可以理解那些嫌弃女主的言论。
但我拒绝这么做。
吐槽《猛禽小队》配角的颜值,没问题。
但吐槽《隐形人》女主丑,你就错了。
为什么?
因为前者是爆米花大片,它承担的,是电影造梦的一面。
造梦嘛,理应养眼,理应梦幻;
后者是中小成本制作,它要做的,是电影批判和揭露的一面。
既然是揭露,当然就要足够写实。
这里就要展开说说,《隐形人》中塞西莉亚这个女性形象。
她和过去惊悚片中常见的、那些不是在逃跑就是在尖叫的女性角色完全不同。
她独立、勇敢,虽然也有恐惧,但依然会为自己的命运而战,直到最后主动出击,反杀施暴者。
换句话说,塞西莉亚代表的,就是这个时代最广泛的新女性形象。
她不需要年轻貌美,也不需要身材迷人。
她不需要取悦任何人,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
从这个角度,那些说着“想不通富豪丈夫为何会看上女主”的,其实也不用太过纠结。
《隐形人》就像一个寓言,它或许缺少足够的铺垫和细节,来把这个大女主反杀的故事讲得更具有说服力。
但一旦你接受了它“揭露精神控制狂嘴脸”和“女性崛起”的主题,这个寓言的时代魅力,还是足够耀眼的。
当然,如果还质疑伊丽莎白·莫斯是靠关系拿到这个角色,就有点“小人之心”了。
《隐形人》是一部完全的大女主电影,甚至可以说,整部电影的成败,都扛在女主角一个人身上。
而硬要较真的话,现在好莱坞能做到一人扛起一部戏的中生代女演员,还真不一定有多少——尤其考虑到,塞西莉亚这个角色要呈现出的复杂度,对表演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在这可以奶一句:
如果明年伊丽莎白·莫斯拿到了奥斯卡影后,我一点也不会惊讶。
结语
当然,评论电影,是所有观众的权利,包括大骂女主好丑。
这事情其实一点也不新鲜,去年《别告诉她》,很多观众也在弹幕和留言中大骂女主奥卡菲娜好丑。
但凡事都还要有个限度。
你可以骂伊丽莎白·莫斯丑,但最好不要怀疑人家是靠关系进组,那是对个人能力的否定;
你也可以骂奥卡菲娜丑,但最好不要动不动上升到“乳化”的高度。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无处不在的“隐形”伤害,已经够多了。
都压一压恶意,少添点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