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钟梓娟穿着蓝色纱质公主裙，搭了一件钩花马甲。一条精心梳理过的麻花辫歪在肩头，发尾处别着一个和衣服同色系的星星卡子。起初，她拘谨落座后，小动作流露出紧张。
作为一名“素人”，这是钟梓娟少有的面对媒体“一对一独家对话”，她私下和娱理工作室讲，这不比在节目里记动作、去表演就行了，“我怕答不好，不知道怎么回答。”随着对话进行，当她感受到大多话题是围绕着她最熟悉的“乖乖女儿”时，钟梓娟语速逐渐快了起来，嗓门愈来越大，情绪也上了头，说到动情处，家乡四川话也接连飙了出来。
来新浪扫楼的李斯丹妮和妈妈钟梓娟，刘芸和妈妈罗雅萍
“我妈平时给我打电话，四十多分钟，我没有插话机会的。”听说娱理工作室和钟女士的聊天时长比原计划延长了很久，后进门的李斯丹妮露出了一个“习惯了”的笑容。相较妈妈的隆重装扮，李斯丹妮穿着素色衬衫和短裤，利落短发，脸上简单打了底。她懒懒地活动了几下胳膊腿，状态和妈妈钟梓娟有着鲜明反差。
形成反差的，还有这对母女的性格。钟梓娟在李斯丹妮的形容中，有着“AKA天府之都小辣椒”之称，而李斯丹妮在妈妈看来，则是“性格随了她爸，很沉着”。
借着一起录制综艺《妈妈，你真好看》的契机，独自“北漂”十年的李斯丹妮和妈妈难得共同生活了一个多月。性格的差异，让这对母女少不了亲子矛盾，但也因此互补。而在紧密相处中，她们愈发了解彼此如今的状态。那些已如老照片般定格在记忆深处的过往家庭日常，也重新被擦拭，鲜活了起来。
来新浪扫楼的李斯丹妮和妈妈钟梓娟
“带妈妈上节目，痛并快乐着”
尽管已拍过很多综艺，但提到正录制的这档《妈妈，你真好看》，李斯丹妮还是大呼：“比我之前录任何一个节目都累！”不同于以往的“冷暖自知”，这是李斯丹妮第一次带妈妈一起工作，她的大部分精力都聚集在了妈妈钟梓娟身上。
比如，李斯丹妮会担心钟梓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在她看来，钟女士发起脾气来“很恐怖”。节目初期，妈妈在一次PK中拿了倒数第一，李斯丹妮在台侧屏住呼吸，“按我们四川话就是我整个‘抓紧了’，就怕她马上‘垮脸’。”那一次，妈妈Hold住了。
但随着节目后面严酷考验接踵而至，李斯丹妮无奈表示没那么受控的状况还是有发生的，“怎么办呢？我只能绞尽脑汁，激励的话，温柔的话……（各种哄人方式）我真的全都用上了。”
节目中的李斯丹妮一家
此外，妈妈的身体也为李斯丹妮所担心。综艺节目常常录至深夜，“凌晨4点24分”——李斯丹妮清楚记得妈妈最晚收工时间，“那一次我妈是整个节目所有人里最后一个收工的，我真的挺心疼她的。”
而在观众眼里，不深知幕后细节的大家从正片中看到的，更多的是“娟妹儿”的热情、阳光、幽默。“娟妹儿”是大家对钟梓娟的昵称，当她操着一口川普耿直（大胆）发言：“我们（参赛妈妈）都是在暗暗较劲的！”或是在老公憋红脸吹不动萨克斯时，“娟妹儿”会边舞边用方言“监工”：“吹吹吹，吹撒！”众人被逗得哄堂大笑，综艺效果拉满。
一开始，钟梓娟不知何为“综艺效果”， “其实我没有想故意去搞笑，都是人家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嘛，我这个人本来就是比较真实的，就是很自然地表达我的想法。”
《妈妈，你真好看》中的李斯丹妮妈妈钟梓娟
去参加综艺节目《妈妈，你真好看》，钟梓娟最不想要的就是给女儿丢脸，“像我说有的那种竞争心态，毕竟是李斯丹妮带着我来的，她还是很优秀的，有那么多喜欢她的人，那么起码我这个妈妈还是要给她挣个面子嘛。”
虽然李斯丹妮偶尔会被妈妈口头表达上的“阴晴不定”刺中，“比如她一会儿会说‘我家乖乖对我太好了’，一会儿看到人家女儿做什么，就又会当着所有人面说‘人家对妈妈多好，你对我一点都不好’。那种时刻，我真觉得自己心被戳到世界尽头。”
但尽管如此，李斯丹妮也明白妈妈打内心里都是很为她骄傲的：“我们有次录节目，有一个环节是妈妈要对女儿‘挑刺儿’。但我妈回忆我从小到大三个时期的事之后，没一处是对我有埋怨的，都在夸我和认可我，那一part我特别感动。”
妈妈钟梓娟的微博发文，谈自己和女儿李斯丹妮的相处
“不是谁都能考进人艺的”
钟梓娟曾在节目里展示过一张她和老公年轻时的照片，青年男女倚树弹着吉他，按她的描述就是“我们都是‘文艺范儿’的。”
钟梓娟透露，年轻时的自己是个文艺骨干，像“一条大河（《我的祖国》）”等歌曲她“随便唱”，“轻轻松松就唱得上去”。有舞蹈演出时，大家排练彝族舞曲《赶圩归来阿哩哩》，“我们跳女生部分，李斯丹妮她爸就跳男生的。”聊及女儿的文艺喜好，钟梓娟直言：“那肯定是受到我和她爸影响的嘛！”
李斯丹妮小时候和妈妈钟梓娟的合影
李斯丹妮小时候，家里添置了一台卡拉OK机，她经常听着歌，模仿MV里歌手的动作。去奶奶家展露才艺，奶奶惊讶：她不识字怎么就会唱这些词？钟梓娟倒觉得很自然：“就是纯听会的嘛。当时我记得她老唱《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那首歌，还会跳里面的舞蹈。”
李斯丹妮上幼儿园后，好几任幼儿园老师都找过家长：这孩子乐感很强，身材比例很好，可以把她送去学艺术。第一次，钟梓娟送女儿去学舞蹈不到一个月，年纪尚幼的李斯丹妮退缩了，理由是：老师好严，我劈叉没有劈下去，她踢我的脚，很疼。后来因为在爱好书画的爷爷家简单接触过画画，李斯丹妮转而进了美术班，“她就那么学一学嘛，后来还拿了个全国比赛的优秀奖，全国的！”钟梓娟语带喜悦。
再大一些上了中学，李斯丹妮对各种很帅的流行歌舞的兴趣又浓了起来。初中时，川音附中老师来招生，在有不少通过了专业钢琴、舞蹈考级的同学中，老师看中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李斯丹妮。“虽然她没正式学过舞蹈，但她的气质在那里，个子又高。老师叫她表演了一段，就真的选上了。”
妈妈钟梓娟微博晒出的女儿李斯丹妮
出于让女儿更“综合发展”的考虑，钟梓娟和老公否了李斯丹妮后来考学时想专攻“流行舞”的诉求，而是给她报了表演专业。李斯丹妮虽然有意见，但她并不是那种会和父母起强烈冲突的孩子。彼时她能做到的，就是当流行舞系的师哥师姐们去上课时，自己扒在人家教室外默默跟着学，日常也没少和大家切磋。
后来，每到学校汇报演出时，就总有流行舞团队邀李斯丹妮来“挑大梁”，“你看，搞笑吗？我反而跳舞出了些名堂。现在还成了个唱跳歌手。”时隔多年，在近期录制节目时，钟梓娟也有感而发，向女儿道歉：可能我们以前对你的判断和教育方式有偏差。
在和娱理工作室独家对话时，她也表达了没能让女儿更早去系统学舞的愧疚，但如今的李斯丹妮已释然。在她看来，目前自己对于任何领域的接触，都是有收获的。而且，尽管在专业选择上，父母和自己有过分歧，“但他们给予我的关爱更多更多。”
李斯丹妮和妈妈钟梓娟
“我记得特清楚，那会儿艺考的时候，我妈都是骑着电瓶车带我去的，要骑好久。平时上兴趣班，不管刮风下雨，只要是让我能多学点什么，她都会陪着。她把自己唱歌、参加文艺活动那些时间都牺牲了。”
聊到学生时代的女儿，让钟梓娟骄傲的是李斯丹妮的努力。“她在川音附中就是拿奖学金的，后来读艺术学院，还是学生会干部。每到周末，人家艺术生好多就跑掉不在了，但她老师和我说，经常看到丹妮一个人在教室里面练她学的那些课。”
后来，在老师的推荐下，李斯丹妮后考入四川省人艺，妈妈更是自豪地觉得“那可是很多知名专业院校学生都难进的地方”。就在李斯丹妮于人艺实习的时候，2011年的《快乐女声》比赛拉开了帷幕。
2011年，《快乐女声》舞台上的李斯丹妮
“看到那些攻击和诽谤，我是真的会哭啊”
参加《快乐女声》之前，秉持着“锻炼锻炼自己”想法的李斯丹妮并未料到，她的人生轨迹会就此发生改变。
在当年仍属全民高度关注的那档选秀节目中，李斯丹妮最终斩获得了“全国六强”的成绩。但同时，她也是那年比赛里最具争议的选手。当时的负评源于：非科班出身的李斯丹妮在如此大的场子里，唱功不算优秀，缘何一路晋级？一些专业评委对她的“力挺”，也让部分网友“不爽”。
此外，由于李斯丹妮在赛期内多走性感、热辣路线，但在那个年代的选秀审美体系里，她的这种风格并不讨喜。舆论暴力从网络弥漫到了线下，一度甚有几万人联名让她“滚下去”。
李斯丹妮《超级女声》时的造型
当时有电视台采访钟梓娟，她哭着说，不想让女儿再站到这个舞台上了，“她唱歌有不足，大家指出来是对的，对她也是一种鞭策。但很多非常难听的话，甚至是诽谤的话讲出来，那我不行。她那时候才那么大（21岁），刚从学校出来，还没在社会上真正待过，我就怕她看到这些受不了。”
钟梓娟还记得有一场比赛时，李斯丹妮穿了双性感丝袜，结果却被大肆批评。“其实那也是服装师叫她这样穿的。大家如果觉得她穿得不好看，可以，但没有必要去攻击她。我当时在现场就懵了，我真的很心疼她。”
叹了口气，钟梓娟继续道：“但我也要表扬她，她真的很有勇气，是比较大气的，她没有掉一滴眼泪。我可是掉了眼泪的，我当时给她写了信，叫工作人员带到城堡（“快女”宿舍）去，那个纸上面都是我的泪痕。”
李斯丹妮《超级女声》时的造型
李斯丹妮并非不“受伤”，但她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的脆弱：“我觉得那些‘黑暗’是艺人的必修课，要自己扛过来。”
《快乐女声》比赛后，李斯丹妮签约公司，正式出道，展开了“北漂”生活。女儿刚离开家乡的那一年，钟梓娟经常在家哭，“以前虽然她也读书住校，但每周总是要回家的。哪怕后来实习排练到很晚，我听到十一二点她开门那个声音，也会觉得女儿就在身边。后来，那个声音就没有了，我感觉空落落的。”
见不到女儿，钟梓娟开始习惯上网。当年明星贴吧风靡，她注册了一个账号，每天都会进李斯丹妮的贴吧里转转，看后援会发的行程贴，“她今天去深圳卫视、明天湖南卫视，歌迷在哪儿组织接机，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儿，在做什么就好了。”
李斯丹妮不是一个爱表达的人，有时她长时间没给家里打电话，或是钟梓娟给她发出信息两三天没回，妈妈就很担心女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此外，除了比赛出来的头两年，“快女”们巡演、活动满档外，之后好几年，李斯丹妮的事业都显沉寂，这也让钟梓娟牵挂。
李斯丹妮和妈妈钟梓娟
近年来，李斯丹妮过年回家，钟梓娟会动摇，“她是我的女儿，我很爱她，我得为她后半生着想。你说她年轻时还可以洒热血，可她现在这个岁数了，有时候还是要问问她怎么打算的？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走这个人生路？但她就跟我说，‘妈妈，我还要坚持的’。”
去年由于疫情原因，李斯丹妮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原定的几个工作也逐一被取消，她难得会和爸爸倾诉一下工作问题。在大环境下，钟梓娟不想再增加女儿的压力，但也越发为女儿的事业发愁。李斯丹妮看出了妈妈的不安，反而会过来安慰她，“我过段时间就有活了”。
等到再开工，李斯丹妮等来了《乘风破浪的姐姐》。
李斯丹妮最终成团出道，并参加后续团综《姐姐的爱乐之城》
“她这艘小船终于靠岸了”
在聊到“艺人李斯丹妮”最大的优点时，妈妈钟梓娟觉得是“稳，沉得住气”。“你看《快乐女声》网暴最厉害的时候，她下来还说了一句话，‘我会努力加油，会给大家带来一个崭新的李斯丹妮，我不会再让别人说我不会唱歌（大意）’。之前九年多的时间啊，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就跟素人一样，没有人关注。那她说我该练舞的时候就去练舞，该练唱歌就去练唱歌，该健身就健身，她从来没说过要放弃这些，真的是没有。九年，不是九天，不是九个月，这个毅力，让我蛮佩服她的。”
钟梓娟会形象地形容：《乘风破浪的姐姐》像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李斯丹妮就是海里一艘小船，在行进过程中若没有调整好方向，心态不稳，都可能随时面对翻船危险，“但为什么她能够成功靠岸了？那是因为她在这么多年的沉淀中，慢慢变得强大了。”
《乘风破浪的姐姐》第二季，第一季成功出道的李斯丹妮成为帮唱嘉宾
《乘风破浪的姐姐》播出后，很多人喜欢上了业务能力强、帅气、性格好的李斯丹妮。妈妈钟梓娟也连用了几个“开心”来表达自己的心情。“那时候我就听人家说‘你女儿上热搜了’，我当时不太清楚什么是热搜，然后他们跟我说是微博的话题。那段时间我就经常上微博看她的新闻。上面老有一些她受到赞扬的、正能量的东西，比如上次她评了福布斯，还有央视也表扬了她，我都去点赞了。”
钟梓娟坦言，在看这第二档对女儿影响重大的节目时，她也悄悄流过眼泪， “但那都是幸福的泪水了。”
发生改变的不止李斯丹妮的事业。据李斯丹妮观察，妈妈在这几年也越发懂得去丰富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了。“我妈有个成都七姐妹的群，经常组织唱歌、跳舞、拍照。一个姐妹过生日时，其他六个姐妹都得到场，然后大家都要举着酒杯转一圈，祝这位姐姐生日快乐，然后发朋友圈。”
李斯丹妮调皮地用四川话模仿七姐妹们的画风：“而且我妈朋友圈都是她的美照。一次发四五条，每条九宫格。关于我的内容？一百条里有一条吧。”
李斯丹妮和妈妈钟梓娟
“我觉得我更像妈妈的家长了”
李斯丹妮事业走起来后，妈妈钟梓娟感激道：“有好多人请她做节目啊，她现在还能带我一起上大舞台”。
一起录《妈妈，你真好看》期间，钟梓娟满打满算地和女儿相处了一个多月，“是她出道十年来，我们相处的最长时间了。”这当中也有钟梓娟的“私心”：“我就想我们俩能交流交流。我多了解了解她的生活，她也看看妈妈这几年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在李斯丹妮的家庭画像里，妈妈是“AKA天府之都小辣椒”，是家里最得宠的“小公主”，“她有非常强烈的一套主观意识，讲话也爱掰开揉碎反复说，声音跟吵架一样，我和我爸都是听着的份儿。”
就在今年春节后不久，钟梓娟还拉黑过女儿一次：“那次是我给丹妮发了几条微信，她好像在对一个工作，心情不是很好，就说了我。我当时觉得我那么关心你，你对我说这个话怎么这么重？我气儿就上来了。”但随后钟梓娟补充道：“我就是想让她知道，你不要认为妈妈老唠叨，叮嘱你很烦人。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真正需要妈妈的时候，你找不到我，那你怎么办。”
李斯丹妮和妈妈钟梓娟
近两个月亲密相处，亲子矛盾难免。但通过录节目，李斯丹妮对妈妈生出了新的感受：“以前我会觉得她是长辈，要照顾我，给我做决定。但我现在反而觉得妈妈是小孩，我要陪着她训练，然后去帮她选衣服，帮她参考每一个问题，去进行心灵辅导，我更像她的家长了。角色互换过程中，我也更觉得要体谅妈妈。现在就是，我妈说什么，尽量满足她。毕竟自己在外面能为家人做的事真挺少的。”
而在和女儿一起工作后，要熬夜、要处理各种繁琐事务……钟梓娟也更加感同身受于女儿的不容易，她也尝试反省、收敛自己的脾气，站在女儿角度去理解她。这一点，李斯丹妮能证明：“我妈现在真比原来改变很多了，她会听我的一些想法。比如我说对服装设计、烘焙、奶茶店这些感兴趣，想去开拓一下不同领域，她都挺支持我。”
节目中的李斯丹妮和妈妈钟梓娟年轻时的旧照
钟梓娟和娱理工作室说过，除了担心女儿身体透支外，她的“个人问题”是让自己最挂心的，和女儿住一起时，她也在悄悄观察女儿身边有没有“情况”。
但可能是怕女儿“嫌烦”， 钟梓娟又急忙解释道：“当然嘛，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但我就是希望她能遇到那么一个人，能关心她、爱她，回到家有个伴。做妈妈的还是想有一点希望的嘛。”
当我们把妈妈的心事告知李斯丹妮时，她笑着无奈道：还没有（情况）呢！慢慢来吧，反正我对这个东西没有办法想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