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4日下午，我们和福禄寿开始了微信通话采访，在逼仄的会议室里，我和她们隔着电子通讯相互试探，试图产生信号之外的“第三类接触”。

　　在此之前，我将她们理解为来自同一个母体的三个独立生命，是猎户星座中的三颗星星，是名为“Do Re Mi”的三个音符，但这个采访结束后，我很难再去如此随意地概括，她们是谁。

　　Weareallintheloop

　　“平行世界里的福禄寿是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物，用触角沟通。”

　　聊到平行宇宙时，她们这样幻想别处的自己。

　　离开《乐夏2》舞台的她们，开始更多地展现出福禄寿的多元，也多了一些好玩的称呼。现在的她们是赛博朋克菩萨，电子观音，蹦迪活佛……在乐迷眼里，三个人俨然正在形成她们的“福禄寿宇宙”。

　　当然，对于宗教，轮回，平行世界，这些福禄寿如数家珍的话题的探索，其欲望源于底层里她们对生命本身的注视与关怀。她们非常喜欢的科幻剧《环形物语》，就讲述了生命的回环。

　　在少女们天马行空的看法和架空起来的高概念下，我似乎很难体会她们口中轮回的切肤感。

　　但在交流的间隙里，我倏地想起访谈《对喵说：安静外表下的怪力少女》中她们曾讲了自己童年时的一段经历，当时她们去了一个沉浸式鬼屋，那个老房子提供了很多诸如喝茶声，风声等立体音效去刺激人的感官，但彼时还是小孩的她们并没有因此受到惊吓，反而是回到家后开始录音采集这些世界的音色，回味听觉的雏形。

　　所以，当我与此时此刻已长大成人的她们对话时，甚至能在回想中看到漫长的时光之河上游处还是儿童的咪咪豆豆捏捏坐在黑暗里，聆听世界声音的样子。

　　生命会回到它的起点，we are all in the loop。

　　当一个女孩谈论“死” 

　　在社会的评判标准里，总是有各种悬停的尺度去判断一个年轻女性是否拥有谈论死亡的话语权，而表演完《没咯》的福禄寿，就像一个高度符号化的缩影，被全面推到了“掌权者”凝视的目光之下。

　　“年纪轻轻的女孩，为什么要关注这个呢？”这类问题下究竟隐藏的是好奇还是玩弄意味的自上而下的讽刺，见仁见智。作为女性的她们，要处理的是如何应对横贯在“好奇”之名下的一把刀。

　　而福禄寿对此的坦然，立刻使“探讨的权利”在相较下变得极度愚蠢。

　　“我们就是对死亡很感兴趣。”

　　她们直接越过了自身性别身份辐射出的现象讨论，重新回到了兴趣使然。兴致勃勃地抒发着她们对生死的看法，不禁让人感叹真诚的活力。

　　诚然，死亡，或者女性谈论死亡本身会引导出很多话题，无论她们的看法深沉或幼稚，流于表面或极尽通俗，总归会像石子激水，演变出一片涟漪。但其实，比起women rights和表达的自由，真正的尊重，是关注表达者的表达本身大于它产生的附加社会价值。

　　回归福禄寿对死亡的解释，这其中，勇气有着很重的占比。

　　“我们希望大家都能有勇气去面对这件事，不要逃避。”

　　无论男女，无论生物高低等级，都没有必要去回避深刻，或抗拒一个自然行为，毕竟在无垠的宇宙中，死亡是每一个基础生命都终究要面临的主题。

　　如索甲仁波切所说：“接近死亡，可以带来真正的觉醒和生命观的改变。”

　　这才是她们最想传达的事。

　　而它，早已凌越了那些傲慢的凝视。

　　与一个世界温柔地割裂 

　　在福禄寿的整个采访过程中，有两个让人切实感到人类孤独的瞬间。

　　言谈中，她们克制，善于自我反思，但又带着少女特有的试探和天真童趣。这是一种外在习得的自我保护习惯，和内在灵魂里像疯长植被一样的天性混在一起产生的矛盾感，也是因此，反而更让人心碎。

　　“当一个人站在大众面前舞台之上，那么多眼神注视着你的时候，会特别衰，特别不会。”

　　每次她们说到自己的“缺点”后总会以自我解嘲的笑容为收尾，谈到对自己社交性格的反省时也是如此，带着一丝歉意，为自己在一个理应融入群众狂欢状态下的抽离和格格不入感到抱歉。

　　但其实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必为自己的“不合时宜”与“在局外”感到难堪，当他作为一个艺术家的时候，更是如此。

　　在《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中有这样一段话：

　　“海螺长得很奇怪，却能安抚人心。它们没有社交生活的概念，非常安静地生长着。不过，它们有很强烈的个体尊严。就算是俯面浸泡在醋盘子里，海螺依然有其崇高之处。那种崇高，不是人人都能领会的。”

　　第二个这样的瞬间来自豆豆讲述自己的工作经历。刚刚毕业的她找到了一份乐理老师的工作，但是她始终无法鼓起勇气踏入其他教师的社交圈，也许对于她而言，那不仅是一个圈子，更是一种成人的体系，而它在第三者的审视里，很难避免去意味着更多。

　　“所以其实后来他们把我辞退了，也挺好的。”电话那边豆豆笑着说。

　　我很难不去构想那个画面：正午光线照在一个独自坐在空教室中的女孩身上，她将自己与另一个世界温柔但决然地割裂了。

　　重拳与拥抱并存

　　—“请用一句话形容福禄寿的灵魂。”

　　—“重拳与拥抱并存。”

　　这是整个采访中我最喜欢的回答。我觉得它不仅概括了福禄寿的态度，也是一种更为广义和普世的，关乎群体生命的解答。

　　力量与温柔并行不悖。福禄寿的困境，其实是所有善良但又在世上必然遭受苦难与非议的人，是所有在自身两面性中挣扎的“但丁”，也就几乎是我们所有人，都要面临的困境。

　　在想象中的一个节点，也许就是福禄寿经常探究的轮回的起点，第一个新生的人诞生在宇宙中，当他的双脚踩到人世的土地上时，其实对接下来的生活一无所知。

　　于是他抬头去问创造他的神：

　　“亲爱的神，我究竟怎么在这世间行走下去啊？”

　　神会回答他：用你的重拳去对抗所有不公审判，用你的拥抱去接应所有荒诞虚无。

　　（照片来源于微博：@福禄寿FloruitSh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