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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拙政园实拍)
作者 朱公子
最近去了一趟苏州,不过从规划行程时就有些头疼,因为堂堂的大苏州竟然没有一个机场,从深圳过去只能去上海、无锡或者杭州转机。
可能之前对苏州的印象一直是“全国GDP最强地级市、江苏省扛把子……”,如今因为没有机场,感觉落差很大。
毕竟2019年,苏州以19235亿元的GDP,位居全国第6,仅次于北上广深渝。
经济实力这么强的苏州,为什么就没有机场?是苏州不配么?
(杭州东站前往萧山机场转机的苏州人们,作者实拍)
网上关于苏州为什么没有机场的讨论度也很高:
有人说,苏州不需要机场,苏州支撑不起机场的流量;
有人说,苏州没有一个冠以“苏州”专属名义的机场,太委屈了;
也有人说,苏州的领导们不给力,错失了修机场的机会。
不过,这两天仔细一扒,又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苏州的领导们精明得很。
大城市的机场之争,本就是一次博弈。
而苏州机场,涉及到苏州和上海的博弈,苏州和长三角其他城市的博弈。
苏州机场,也关乎到了这座城市的面子和里子。
只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是个艰难的选择!
01.
苏州
值得一个机场
从经济地位来看,苏州完全值得一个机场。
苏州地处平原,环太湖、近长江,河网密布,东边靠上海,四季分明气候适宜,是我国古老的农业地区之一。
明清时期,苏州是全国农业最发达的地区。
从历代的行政区划来看,上海曾是苏州的一部分,从属于苏州。
在明清两朝,上海还是一个十分萧条的港口,而苏州已是“风物雄丽为东南冠”,当时的全国经济中心。
(明朝的苏州府,来源:百度贴吧)
苏州自古以来就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苏州人懂得过小日子,所以才有了苏州园林的精致。
也可能是太安逸了,以至于苏州人总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苏州人就如同那些雅致园林里的金鱼,安心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遨游,有荷香、有清静,偶尔还有昆曲、评弹悠扬……
(苏州拙政园,作者实拍)
以至于被上海超越后,苏州人也是守着自己的小天地、不急不躁。
不过,苏州人民的智慧和创造力还是很强。
自改革开放以来,苏南的苏州、无锡、常州和南通等地依靠乡镇企业实现工业化发展,开创了引领苏州经济崛起的“苏南模式”, 成为了中国县域经济发展的主要经验模式之一。
1980年,苏州的GDP就达到了40.68亿,位居全国第14名。
1990年,苏州的GDP就冲到了202.14亿,位居全国第8,非常迅猛。
只是这种乡镇企业的模式对外资依赖程度大,缺乏宏观规划和统筹安排,同质化加剧……
种种产业上的缺陷让苏州在全国城市竞争上很难得到政策上的机会。
对于修建机场一事,苏州也逐渐失去了话语权。
我在苏州的几天,也问过几个人,“苏州怎么没有机场?你们平常都去哪里坐飞机?”
“虹桥啊,无锡也有。”民宿的小伙伴回答很平淡,没有丝毫抱怨,好像并没有觉得去其他城市坐飞机有什么方便。
民宿老板则说,“我们都去虹桥坐,浦东也有”。
回程那天,的士司机也好心地告诉我,“上海有两个机场,无锡也有一个,都可以坐”,他似乎有点儿不理解我干嘛折腾半天去杭州坐飞机。(当然是因为机票便宜啊!)
苏州本地人对于没有机场这件事情并不是很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长三角一体化的生活节奏。
从面子上来看,苏州是需要一个机场,显得它更加国际化、高大上。
从里子来看,没有机场的如今的苏州人似乎也过得挺好的!
(苏州地标——苏州中心,作者实拍)
02.
不与上海竞争
是苏州的示弱与成全
苏州政府并非不想建自己的机场。
只是它当时的处境决定了要先成全上海,再发展自己。
早在20世纪80年代,苏州市政府就想在现在的工业园区建民用机场。
然而因为建造机场需要的土地面积较大、耗资多,再 加上苏州离已建成的上海虹桥机场(通航日期1921年)较近。于是,苏州政府最终把欲建机场的土地租售给了海外企业和国内个体企业。
对于那个时候的苏州来说,“改革开放、发展经济”才是关键。
1990年,中央决定开发开放浦东,苏州也抓住机遇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
据说,在八九十年代,苏州人还会到上海的各种展销会上推荐苏州的开发区,想尽办法“发家致富”。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也有人评价,“苏州经济太依赖上海,离开了上海,苏州什么都不是。在涉及到大事情的时候,苏州处处都要让着上海。”
苏州的退让,换来的是苏州经济的开放与崛起。
1994年,苏州工业园区建立;
2001年,苏州园区进入了大动迁、大开发、大建设、大招商、大发展阶段。
(苏州工业园区高铁站,作者实拍)
到2003年底累计进入苏州的世界500强企业已有91家,投资项目246个,合同外资73.4亿美元。
到2003年,苏州市的GDP已达2802亿,紧追深圳。
(苏州历年的GDP排名,来源:百度文库资料)
在苏州发展经济的同时,周边的机场也越来越多了。
1999年,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建成;2004年2月18日,硕放场站正式开通民航业务,定名为无锡硕放机场。
03.
苏州经济再强
也离不开长三角
苏州没有放弃机场梦。
2004年,苏州再度提案建机场,苏州机场项目在《苏州市2004年重点前期项目计划》中被列入第一位。
由于上海机场的“辐射”,4月份,苏州官方就表态“苏州5年内不会建设机场”。
为了应对苏州建设机场的呼声,2010年江苏省将无锡硕放机场更名为苏南硕放国际机场,让苏州方面出资5亿元入股(实际到位2亿元),宣布该机场是苏州无锡的共用机场。
(苏南硕放国际机场有限公司股权构成,来源:企查查)
2010年11月1日,无锡硕放机场更名为苏南硕放国际机场。
在几次机场修建的方案折戟后,苏州大力发展城市候机楼,对接其他城市的机场。
(苏州城市候机楼分布,放大查看来源:百度地图,)
过去10年,苏州的GDP发展依旧迅猛。
2019年,苏州GDP为19235亿元,仅次于北上广深、重庆。
不过,从GDP增速来看,苏州这几年也遇到转型瓶颈了。
有经济学家指出,苏州的出路有两个:
第一,加快对长三角一体化国家战略的实施进程,以上海为龙头,发挥比较优势,做好城市产业群的分工定位。
第二,开放再出发,抓住“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机会,进一步实施经济结构转型和产业升级。
可以看出,苏州在长三角已经是经济强市,但长三角一体化依旧是苏州的机遇。
在“长三角”地区,苏州想要建机场势必也要和其他城市继续博弈。
04.
苏州机场
依旧是一场漫长的博弈
1、首先是和上海的博弈。
从高德地图上可以看到,苏州附近的机场有十几个,而离苏州最近的就是上海虹桥机场、苏南硕放机场以及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从高德地图测距来看,从苏州站距离上海虹桥机场约70公里,开车大约在一个半小时以内,去浦东机场也在1个半小时左右。
(数据来源:高德地图,具体时间因路况会有细小的变化)
苏州每年有大量的人流和物流贡献给上海的虹桥和浦东机场,为上海GDP创收。
从经济收益以及维护上海航空中心地位角度来看,上海也一直不支持苏州建设机场。
2018年,上海要开辟第三机场,苏州参与了竞争,但最后选择了南通市。
2、和长三角其他城市的博弈。
从长三角整体来看,各个城市经济联系紧密,处于共荣共生的关系,同时因为产业结构类似等问题,各个城市之间也面临着竞争。
例如,无锡和苏州是姐妹城市,地理相近、文化相融产业结构类似,在资源的竞争上相当激烈。
当初新加坡来国内选择最初选的是无锡,但无锡政府没答应,后来选择了投资苏州,也就是现在的苏州工业园区。
如今苏州工业园区已经是苏州GDP最厉害的区域。而无锡近几年的工业也面临着转型升级。
从国务院2019年发布的《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来看,也始终是把长三角整体的发展放在首位,并没有单独提到苏州机场。
而是强调:
“巩固提升上海国际航空枢纽地位,增强面向长三角、全国乃至全球的辐射能力。规划建设南通新机场,成为上海国际航空枢纽的重要组成部分。优化提升杭州、南京、合肥区域航空枢纽功能,增强宁波、温州等区域航空服务能力,支持苏南硕放机场建设区域性枢纽机场。”
从苏州市的发展角度来分析,需要建设苏州机场。
但从江苏省以及长三角一体化的高度来看,苏州机场可能没那么重要。
3、苏州自身缺少建机场的条件。
正如上面所说,苏州市区附近的机场已经很多,比如虹桥机场、硕放机场、洪合机场就形成了一个90°的三角,苏州要再建机场空域也非常紧张。
从现实角度来看,苏州建机场也有很多客观因素需要克服。
4、苏州自建机场,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生意。
机场也是一门“生意”,区域客源无法再支撑一个机场,就可能带来恶性竞争。
机场的投资量大、回收期长、资产专用性强、沉淀成本大,因此需要在某一特定区域内维持垄断的市场结构,这样有利于避免低效率的重复建设和保证较低的生产成本。
如今在江苏全省10万平方公里面积内,分布着10个机场(其中1个在建)民航机场,平均1万平方公里就有一个机场,这在国内乃至世界都属较大密度。
从2019年全国机场的流量来看,还是北上广深等区域辐射性的城市的机场客流量比较可观。
而地方性机场,以苏南硕放机场来说,2019年旅客吞吐量797万人次,仅排名国内42位,并且这还是苏州(部分)+无锡的客流了。
苏州再建一座机场可能会造成资源浪费外。
苏州即便建成了机场,其航班的密集度、客流以及机票的性价比可能也PK不过上海,在运营初期会有些困难。
例如,经济总量和人口规模都不亚于苏州的天津,其滨海机场距离市中心不足15公里,且有地铁通达,但客流也只是在2013年底才突破1000万——很多天津旅客取道首都机场,因为航线更密集、票价更便宜。
无论从外部因素还是内部因素来看,苏州要建机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苏州机场,依旧是一场漫长的博弈。
只是这两年以来,苏州方面关于修建机场的态度似乎更加明确了。
去年两会期间,苏州市长李亚平提出“恳请支持规划建设苏州机场,并尽早将其列入国家相关规划之中。”
今年苏州政府的工作报告也提出,“要加强苏州机场前期规划,争取纳入国家和省相关规划,申报港口型国家物流枢纽,完善现代综合立体交通运输体系。”
据说,蓝书记和李市长都比较刚,苏州人对于争取自己的机场也有了不少信心。
过去很多年,苏州选择了里子。
如今,苏州的里子夯实了,或许是时候找回面子了!
部分资料参考:
1、苏州市统计局数据
2、《古今苏州与上海的关系》,作者:苏迷,来源:360doc个人图书馆,2011.07.26
3、《苏州客运机场选址》,作者:王跃,、朱进、伍燕南,来源:中国科技信息,2017
4、《苏州到底需不需要一座机场?》,作者:朱玫洁,来源:每日经济新闻,2019.03.20
5、《苏州的“机场梦”》,作者:苏展宏,来源:南风窗,2018.05.16
6《为什么苏州没有机场?》,作者:凡lan,来源:知乎,2019.06.14
7、《长三角打造“世界级机场群” 南通新机场成最大亮点》,来源: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