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故事的主题是

　　「 时势」

1

　　赚钱是否意味着必然要放下某些东西？就像罗永浩投身直播以后人们对他的褒奖，“放下面子，努力赚钱，就是中年人最大的体面。”

　　这句话说得蛮好的，非常符合我归纳的鸡汤二定律：调调上过尽千帆，主题上直指人心。但我并不认同，做“直播”的难道就没面子么，此前的老罗难道就不体面么。

　　从一个旁观者的眼光来看，我一直觉得罗永浩是一个弄潮儿，是一个搅局者，但凡这时代有什么新潮流、新玩法、新领域，他似乎都想尝试一下。

　　所以昨天晚上大家围观罗永浩直播，就像一首宋词写的：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大家都在把着手机看罗老师会不会把湿，结果罗老师一把赚了几千万。

　　罗永浩能做成这一单当然是顺应了时势。多年来积累的粉丝、攒集的人气，所谓理想主义和充满争议的人设，这些流量资源遇上直播的潮流自然变现。

　　此即所谓时势。

2

　　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对以文字或者说话为营生的人来说，“时势”这个东西确实是存在的。

　　就拿写公号这门营生来说，连岳就说他顿悟了，年轻时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是犯了年轻人都会犯的错误，现在终于明确了自己要做什么：中国正处于上升期，愿用一生押注云云。

　　老实本分，养家糊口，都是美德。但既然以文字和说话为营生，非要将曲学阿世包浆成岁月静好就有些戏份多余了。

　　每个人都在养家糊口，没有谁不在做着自己本分的事。只是人和人之间对本分的理解不一样。

　　痛骂巴西足球的克鲁伊夫与贱吹中国足球的贝利对本分的理解不一样。死守君主立宪的康有为和拥抱革命的梁启超对本分的理解也不一样。

　　克鲁伊夫是主流足球的敌人，他觉得快乐足球是他的本分。康有为是革命潮流的逆旅，他觉得君主立宪是他的本分。

　　他们都有点悲剧英雄的色彩，他们都不顺从“时势”绝不曲学阿世。

　　若岁月静不静好为标准，在时势面前他们都是失败者。

3

　　就说说康有为吧。

　　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慈禧协同恭亲王发动政变，整死肃顺一干人等掌握帝国大权的时候才25岁。恭亲王30岁，慈禧25岁，他们越年轻，帝国黑暗就日长。

　　这就是时势。

　　康有为很不幸，整君主立宪这套前卫的理念，注定要跟活到73岁慈禧这个狠角斗一辈子。康有为当然失败了。皇帝年少权弱，权力围绕在慈禧身边，戊戌君子们势单力薄，最终结局只能是书生议政。这也是时势。

　　不仅如此。当革命的浪涛摧毁帝国沙做的堡垒，这位曾经的弄潮儿又成了帝国的“余孽”。因为支持张勋复辟被迫逃到美国公使馆，如同丧家之犬，康有为再一次与“时势”相违。

　　康有为穷其一生追逐虚君共和的理念。他是决绝的、绝望的、绝后的。

　　时代的一个周期太长，一个人的生命太短。在时代在周期的沉浮里，一个人一不小心就耗尽了一生。确实如此。如何与时势俯仰“手把红旗旗不湿”是选择也是试炼。

　　但我还是欣赏康有为。

　　著书都为稻粱谋。除了搞政治之外，康有为还有一招鲜。他的字写得非常棒，算得上冠绝当世。当年，他就是用这一招敲开了皇帝老师的家门，成为座上宾，经由帝师的引荐，跟皇帝接上了头。这一招鲜成为康有为晚年讨生活的一招鲜。

　　写字的人，养家糊口，不一定非要曲学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