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柳如燕
看了鹿道森的遗书，我泣不成声。
房子退租、摄影器材送人、行李打包寄回家、遗书设置微博定时发送......
安排好这一切，他独自走向了大海。
到死，他也没有麻烦任何人。
他的人间，不值得。
01
“无需为他立碑，只愿玫瑰年年为他盛放”。
@鹿道森本名周鹏，一个25岁的大男孩，贵州人，职业是摄影师。
11月28日，摄影博主@鹿道森在微博定时发布了一篇疑似“遗书”的长文。
长文中，他谈到自己作为留守儿童，和遭受校园霸凌的经历。
他说：
“当我决定在这里停止，在这趟人生的旅途中，我满目疮痍，磕得头破血流，我想生活就是这样吧。
”
“把生命交还给这个世界。”
随后，他失联了。
次日，他的朋友报警并在微博上紧急发布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写明，周鹏的手机于28号下午5点半关机。
关机前的最后定位，是在舟山朱家尖南沙的情人岛。
在接受采访时，周鹏的朋友梦璃表示，之前周鹏将拍照的衣服、一些拍照道具都寄给了她。
当时她还调侃“你是不是不做摄影了”“感觉在交代遗产”。
没想到，一语成谶。
周鹏的去向牵动了万千网友的心，大家纷纷涌入他的微博留言。
可惜，他没有回应。
11月29日，浙江舟山公安发布通报称，在朱家尖泥塘山南侧海滩礁石上发现周鹏的灰色风衣和白色手机。
12月1日上午7时，他的遗体在在朱家尖东沙附近海域被找到。
“警方通过现场勘查、法医鉴定，排除他杀。”
02
他的“遗书”至今还挂在微博上。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每一遍都会泪奔。
就像心里被什么揪住了，过后又像有什么空了一块。
一开始，他说：
“嗨，我是鹿道森。
这是最后一次这么介绍自己了。
今天是我出生的日子。”
接着，他用几个关键词介绍了自己，每一个，都让人感到无尽的孤独与疼痛。
“农村、留守儿童、山区孩子、校园霸凌经历者、摄影创作人、独居青年、追梦的人。”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所叙述的童年。
9岁的时候，因为不能完成跨级的功课，他的父母对他动了手。（从遗书中猜测）
从那时开始，他对父母便有了逃离的冲动。
他开始自我怀疑，自己是否值得被爱。
“如果世上只需要神童，那我这样智商的孩子，是否就应该被这样对待？”
少年时期，他在各个亲戚家寄宿，总有一种无所依归、患得患失的感觉。
后来，家人终于回来了，却用频繁地争吵、强势的控制带给他更多的伤害。
“我希望要成为父母的人明白，孩子应该在爱中出生和长大，而不是争吵。”
“孩子也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实现自己梦想的工具人。”
他的成长过程充斥着争吵和控制，为了金钱，亦或是为了其他。
家就像一个战场，“再去回忆的时候，竟然想不起来一个快乐的时刻”。
因为讨厌争吵，他长大后，选择“离家远一点”。
但痛苦一直在延续。
电话里，家人永远说的都是：
“家里没钱。”
“你这个月有没有挣到钱？”
他茫然四顾，理想未能实现，自己衣衫褴褛，回望故乡，找不到回去的理由。
“他们只在乎名利、金钱、地位，没有人关心你是否幸福、快乐，我感觉压力好大。”
03
因为家庭的阴影，他无法爱自己也不敢爱别人。
“我这么垃圾，怎么会有人爱我呢？”
“我不想继续一段婚姻故事，更没有想过生育。”
“像我这样的人，又该怎么去爱一个孩子呢？”
因为家人不断地在他耳边强调贫穷，他时时感到惶恐不安，仿佛命中注定永远也跳不出“贫穷”的坑。
即使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他也不会跟家里说。
他能想象到，就算说了，得到的回答也是“没钱”“你不要乱花钱”。
他忘不了自己初中的时候，满眼羡慕地看着别人手里5分钱的冰棍。
他忘不了自己的17岁生日，因为没钱连晚饭都没有吃。
在风雨中，他被推着走到了25岁。
回望消逝的25年，似乎只有小时候假期挨着外婆的日子才感觉到了温暖。
“外婆，我好想你。”
而跟家庭一样毁掉了他的童年的，还有上学时被霸凌的经历。
因为从不调皮捣蛋，不能出口成脏，因为安静乖巧，彬彬有礼，他被起了各种侮辱性的外号：
假妹、假姑娘、鸡婆......
他被排挤、被威胁、被迫下跪，被一群人拦住不让走，被所有人肆无忌惮的辱骂欺负。
可是，他的家人却指责他不爱说话、不喜欢打招呼。
仿佛是他无法适应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以有被霸凌的结果。
“当人们已经麻木到，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时候，这个世界或许已经无可救药了。”
04
“遗书中”，他反复提及“爱”这个字眼。
他恳求，“像我们这样的人，请多爱我们一点吧。”
他呼吁，“请你此刻开始爱你的孩子吧。”
他自哀，“繁星之城，却没有一盏灯为我照亮。”
他没有感谢父母，却用了整整一段的篇幅来感谢自己的朋友：
“谢谢你们，当我在海水里翻滚颤抖，感谢你点燃一点星火温暖我，我无以为报。”
长文的最后，他说：
“这么多年里，我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可是我终究不是钢铁之身，
我那些经历即使长大不用面对，却依然化为一个又一个的噩梦缠绕着我，
被霸凌，被逼婚，逼事业，家庭，没有私人空间，真窒息啊。”
“遗书”下，一条条挽留同样让人泣不成声。
“我也被校园霸凌过，因为我胖！大姐头把我头发抓着按在地上打，周围的人都在看笑话......
你除了事情那些伤害你的人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好好活下去！”
“我也是一名摄影师，你偷偷跑来我家东北这边采风吧，
我有一处没人住的小房子借给你住......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希望结局是，你被找到了，然后朋友们都给你发信息关心你，找你去吃美食，去游乐场，去西湖边看鸳鸯。
狠点心远离了不懂事的父母，不再被他们捆绑，开始简单的工作，不用给自己压力，也遇到了个很爱你的对象。
很多年后回看25岁的一天，只是在和生活赌气。
我们不活在过去和现在，我们可以选择未来，加油！”
万千网友声声呼唤，可他还是离开了。
此刻，我不想理性地分析什么，或者是批判什么。
只想静静献上一支他最爱的玫瑰。
05
未曾谋面的@鹿道森先生：
好心疼你，来这世界一遭，都没有好好被爱过。
你说死亡不是尽头，活着才是尽头。
那么我希望，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就是你所追寻的繁星之城。
触目所及皆是放肆盛开的玫瑰，每一朵花瓣，都向你展颜舒摆。
每一颗璀璨的星子，都洒出温暖的光辉，将你温柔的裹满。
我祈祷，这个星球缺失的爱和温暖，那个世界会全部作出补偿。
苦都是你自己吃的，你当然最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你当然有权为自己做出选择，谁都无权置喙。
如果你此刻正笑着，如果你果真得到了解脱。
我唯有祝福你。
而我们这些凡尘中人，还将继续大声抗争试图改变，亦或是随波逐流默默无闻。
不管世界会不会因我们而改变，迟早，我们会殊途同归。
宇宙恒久，生如微尘。
亲爱的人啊，真遗憾用这种方式认识你。伴着哭泣。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你没能适应这个星球，而是这个星球竟然没能留住你。
听着，这不是你的错。
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在那个世界，你依然觉得失望，请努力用双手去捍卫自己的心灵。
你用生命投石击水，我愿做最先溅起的那一朵水花。
你不愿立碑，便容我用这篇文字，敬你一杯吧。
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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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道森的“遗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