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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前的碎尸案:警察伤1个,死俩,丢俩,法医还偷走了嫌疑人的DNA | 夜行警事S3-002

14年前的碎尸案:警察伤1个,死俩,丢俩,法医还偷走了嫌疑人的DNA | 夜行警事S3-002
2020年04月23日 22:25 新浪网 作者 魔宙

  「夜行警事」是魔宙半虚构社会派悬疑系列

  由警察林野讲述当代城市的犯罪调查

  大多基于真实罪案和社会事件改编而成

  从而达到探索人性的目的

  大家好,又是我,徐浪。

  今天还是我这个老实人,陪你一起读《夜行警事》。

  有些朋友可能是第一次看,我大概介绍一下。

  2016年,我的朋友,某市刑警队长林野,发现他的领导,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和他手下的一名刑警石峰,行为很诡异,好像在瞒着自己,执行一件秘密任务。

  他试图搞清俩人在干嘛时,这个副局长忽然出了车祸,石峰也因为拒捕后开枪逃跑,被通缉了。

  林野调查发现,局长的车祸,竟然和13年前的一起碎尸案,以及今年一起死了22人的大巴落水案有关。

  他想深入调查,却发现存在警局里的物证被人销毁,同时有高层想把他调走,不让他查案。

  林野到底该怎么整?

  之前看过的朋友,可以下滑继续观看,没看过上一篇故事的,可以点击下面的链接,从头进入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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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考再三,我接受了郑成志的建议。

  2月18日,我给马副局长和刑警学院那边打了招呼。

  临走前,我让郑成志把赵副局的车祸视频打包发给我,想着有空的时候好好看看。

  从省城到沈阳的高铁将近7个小时,高铁上信号不好,手机网络时断时续,特别烦,我干脆扔掉手机,决定把视频拿出来看看。

  打开笔记本电脑,我一部一部地看,从两车追逐、缠斗到后来赵副局的帕萨特冲出路基。

  几次放大画面,想看一下越野车里坐的什么人,可惜那辆车的前风挡玻璃上的遮阳板被放了下来,正好挡住了司机的脸。

  这里明显可疑——大晚上的又没有太阳,放下遮阳板的唯一解释就是不想被监控拍到。

  车牌估计是假的,不然郑成志早就把车找到了。

  转眼三个多小时过去了,眼睛累的要命,便把目光离开了屏幕,想休息一下。

  突然,身边有人说了一句,您是警察吧?

  我扭过头,发现是一直坐我身边的乘客,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学生模样。

  他笑嘻嘻的看着我,我面无表情,下意识的把笔记本电脑屏幕扣上了。

  男孩赶紧说您别误会,我就是问问。

  我想警察身份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便点点头,说我是,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电脑,说我猜您应该是交通警,专门抓非法飙车的那种。

  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没什么规矩,喜欢问东问西,这会儿估计也是坐车闲的,想找个人说话。

  我懒得跟他多说,摇摇头说不是,我是文职,坐办公室那种。

  可惜没能骗过他,他说你肯定是交警,你看的都是交警的道路面卡口监控。

  这话让我有些诧异,一个大学生怎么也知道“道路面卡口”这样的专业术语?同时我也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男孩得意的说,自己老爸也是交警,专门抓改装车那种,说着从手机上找出他爸的警服照片,我问他老爸是哪里的警察,他说了一个南方城市。

  然后我们聊了一些关于警察的事儿,大多是讲他老爸的经历。

  当听到他说自己很懂车,有时他的父亲会传照片让他帮忙认车的时候,我又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掀开了,让他帮我来看看,赵副局追的这辆车是啥车。

  男孩看了不到一眼便说,新款奔驰GLC63 AMG轿跑SUV和一辆破帕萨特领驭嘛,那辆奔驰是一辆走私车,牌子肯定是套的。

  我吃了一惊,问他是怎么确定那台奔驰车是走私的。

  男孩说,这款车子的进气格栅和尾部曲线跟在国内销售的奔驰车明显不一样。

  据他所知,国内没有引进过这种型号的车子,国内很多车友群里,不少人都在巴望着这台车被引进。

  男孩又看了几个画面之后说,那辆越野车的型号是奔驰GLC63 AMG 4MATIC+,V8发动机,4.0T排量,510匹马力,700牛米扭矩,百公里加速3.8秒。

  赵副局开的那辆05款帕萨特领驭,L4发动机,1.8T排量,150匹马力,210牛米扭矩,百公里加速11秒多。

  要不是奔驰车故意放水耍帕萨特玩,一个加速帕萨特连人家尾灯都看不到,怎么还有机会并线超车?

  那个开帕萨特的肯定是个傻子,被奔驰耍着玩,还不自量力的去追车。

  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男孩指了指屏幕,说叔叔你看,这两次帕萨特明显减速了,应该是觉得追不上,不追了,但那辆奔驰车也减速,直到两车距离缩小到几十米,帕萨特又开始猛加速了它才也加速跑。这不是耍猴是什么?

  “你能确定那奔驰的型号吗?”

  男孩坚定地点点头,说确定,自己从十四五岁开始关注汽车,现在市面上能瞒过他的汽车还真少见。

  我想起来,耍猴,之前我们确实没意识到这一点。

  晚上九点,车到沈阳,下车前,我加了那个男孩的微信,说以后欢迎他和爸爸一起来找我玩。

  男孩很高兴,也说以后要遇到和汽车相关的问题,可以在微信上问他。

  一下火车我就给郑成志打电话,把火车上小伙子跟我说的话告诉他。

  经过一番比对,郑成志说,这孩子帮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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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警官学院,我办了报到手续,进了学员宿舍。记得上次脱产学习还是读警校时,转眼过去十几年了。我翻着刚从教育训练处领来的教材,脑子却还在之前的一件件案子上。

  马娟被王宏业杀害,法医王伟业带着关键证据和王宏业一起潜逃,有人匿名举报杀马娟的另有其人,赵副局派杨怀瑾调查,杨怀瑾在车祸中死亡,赵副局派石锋和郑成志调查杨怀瑾之死,接着,赵副局出车祸昏迷,郑成志遇车祸同事牺牲,石锋撬开赵副局的办公室后向同事举枪,然后失踪。

  算上那位牺牲的交警同事,一共六名警察,一名受害者和一名嫌疑人。

  一共8人卷入其中,两名警察殉职,两名警察下落不明,一名警察重伤,一起碎尸案,相当于在编制上报销了一个刑警中队,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案子?

  石锋那家伙,当警察七八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按说有些定力了,为什么遇到事情还是这么没章法?多大的困难不能跟我说,非要...

  还有赵副局的那场离奇车祸,他为什么要去追那辆车?他明明收到了举报材料,而且第一个去调查的杨怀瑾都殉职了,为什么他还坚持秘密侦查?

  晚上11点,大楼熄灯,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深夜23点42分,电话响了,我拿起一看,是一组网络电话数字乱码。

  想也没想就给挂了,估计是什么广告推销,也有可能是招嫖电话。过了5分钟,电话又响了,还是一组网络电话数字乱码,再次挂掉,心想这边的人做事可真执着。

  没成想,10分钟后,电话再一次响起,还是一组乱码,我实在忍不住骂人了,接了起来,准备大骂一通,可我刚“喂”了一声,对面传来一个古怪的,好像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

  “唉,张总啊,我大概一刻钟就到你那儿了,你在南边小门等我一下哈”,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故作生气,说了句,“早下班了,我已经走了,这个点了你来做什么?”对方又说了句,“张总我有要紧事儿找你,我知道你现在在哪儿,等会直接去找你吧”然后对方就挂了。

  “啊?”我吃了一惊,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沈阳的二月奇寒无比,我把所有能找到的衣服全裹身上都觉得冷,刚才从刑警学院大门出来时,哨位上的执勤学警冲我敬礼,手抬一半就停住了,估计看我这样子,不像是“自己人”吧。

  在学院外面转了一圈,找了一条偏僻的马路蹲下,心里激动、疑惑又担忧。

  路边偶尔有车开过,我使劲透过车窗往里面看,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犊子不会大半夜的耍我吧?

  正想着,旁边有人拍了我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张总,咋裹的跟个企鹅似的?

  真的是石锋,他竟然真跑沈阳来了!

  “张总”这个代号是之前和石锋一起搞案子时的约定代号。有些不方便透漏名字的场合,我化名张旭,石锋化名刘泽。南边是指偏僻处,小门是指马路边。换成正常说法,就是找个僻静的马路边,咱俩见面。

  我问石锋来沈阳多久了,他说四天了,一直在等我,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沈阳?他说郑成志告诉他的。我心里暗骂郑成志,他明明和石锋还有联系,却装作不知道,刻意瞒着我。

  我说那天早上你撬了赵副局的办公室,逃离后局里给你立了刑事案件,很可能已经追逃了,你肯定知道网上追逃的密度有多细,你怎么避开追捕跑到沈阳来的?火车飞机都不能坐,难不成是走路来的?

  石锋神秘的笑笑,说林队这个就不告诉你了,咱现在身份不同,知道多了对你也不是好事。

  见他不愿说,我也就此打住,又问石锋这几天住哪呢,他说住洗浴中心,换了三家了都,因为那里过夜不用身份证。

  我说洗浴中心好,你赶紧给我找个地方取取暖,沈阳这地方太他妈冷了,我腿都冻木了。石锋说那咱还是去洗浴中心吧,我熟。

  我说行吧,听你的,大保健民俗文化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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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车到了一家洗浴中心,象征性的泡了个澡,我找服务生要了一间麻将房,去麻将房的路上,我顺手把浴袍腰带攥在了手里。

  石锋走前面,我紧跟在后。等他进了麻将房,我顺手把门从里面插上。石锋回过身来招呼我坐下,我答应着,顺势走到他身旁,趁他不备,拦腰将他抱住,一把放倒在地上,用浴袍的腰带捆了起来。

  “枪呢?你偷出来的东西呢?”我一边摁着石锋一边质问道。

  石锋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开口。我看他这副样子,反而有些于心不,渐渐地手里的力气也泄了,放开他,坐在了一旁的地上。

  过了会儿,石锋终于开了口,他说林队,那枪是假的,你还记得六年前你还在小街派出所当刑侦副所长时,咱俩一同掀的那个黑赌场吗?当时缴了三把枪,都是马仔用来吓唬赢钱赌徒的道具,和咱用的64手枪外形一样,但只发声,发射不了子弹,也叫“炮子枪”。

  名词解释——64式手枪,中国自行研制的第一种手枪,1964年设计定型,配备于部队中高级指挥员及公安干警。手枪小巧玲珑,便于隐蔽携带,加上弹装药量较少,射击时声响不大,所以被广大公安民警称为“小砸炮”。

  我记得那次行动,石锋说当时他觉得好玩,就私自留了一把没上交,这次他吓唬民警们用的就是那把枪。那天离开公安局后,他本想把“炮子枪”扔了,但转念一想要是扔了,以后真说不清楚了,就回了趟家,把枪藏了起来。

  我说公安局的人去过你家了,没发现那把枪啊,石锋冷笑一声,说不是看不起那帮人,我真想藏个东西,他们拆了房子也找不到。

  我说你这何必呢,你是个警察,更应该相信公安机关,有什么事你就说,至于搞这么大吗?我年前看你就不正常,果不其然,年后就出事了。

  石锋说林队,不是我故意瞒你,这事儿确实没法跟你细说,你又是我领导,又是我大哥,如果你还信我,就听我一句话。

  我点点头让他说,石锋想了想,说林队你相信我,我做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这次我和郑成志面对的事儿太复杂,如果不这么做,我和郑成志很可能落得和杨怀瑾一样的结局。

  “你把话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你在杨怀瑾身上查到了什么,为什么去撬赵副局的办公室?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还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林队,你没觉得,赵副局这次的车祸很蹊跷吗,2月12日,赵副局出事那天晚上,他为什么要在办公室待到凌晨一点?”

  我想了想,说这个我还真没注意,是不是他有工作上的急事儿要加班?

  石锋说他也不知道,但有一怪事儿,说着他掏出手机,划开通话记录,说赵副局那天夜里,给他打过一电话。

  我接过手机,上面确实有条未接来电,时间是2月13日凌晨1时35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正是赵副局出车祸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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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锋说,他还没来得及接电话,那边就挂了,再打回去就提示对方无法接通了。

  我说不对啊,之前郑成志跟我说过,事后他们找到了赵副局的手机,调取了那一时段的通话记录,结果是没和任何人通过话,那石锋这个电话是从哪儿来的?

  未接来电上写着赵副局的名字,我点开名字,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出赵副局的电话号,一对比,发现了问题所在:赵副局应该有两个手机号,一个警务通号码,一个私人号,他平时联系我用的都是警务通,那晚联系石锋用的却是私人号。

  “你怎么有赵副局的私人号?”

  石锋说,当时赵副局找他和郑成志查杨怀瑾时,专门把这个私人号给了他,还告诉他,因为是秘密侦查,一些重要情况直接打这个号,这个号是用赵副局妻弟名字开的户,安全一些。

  “安全一些?”我有些诧异,赵副局口中的“安全”指什么?

  “可能是怕人监听吧。”

  “还有人会监听副局长?”

  “这事儿不好说,万一呢?”

  看来出事儿当晚赵副局带了俩手机,那么问题来了,另一个手机呢,郑成志找到没有?

  我直接给郑成志打电话,他还没睡,听我说完,郑成志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在现场只找到一部手机,就是赵副局的警务通,手机里也只插着一张电话卡。

  我让郑成志明天一早就去电信局,把赵副局私人号当晚的通话记录调出来,看上面有没有线索。郑成志说好,明儿就办。

  转头我继续问跟石锋,你从赵副局办公室里拿了什么东西?

  “什么也没拿。”

  “那你撬锁是干啥?”

  石锋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想要那份举报材料。

  他说所有事情都源于那份举报材料,材料上说的14年前马娟碎尸案悬而未决,赵副局让杨怀瑾秘密调查材料内容,结果杨怀瑾死了,接着赵副局让他和郑成志继续调查,没想到赵副局自己出车祸了。

  “你怎么一开始就认定赵副局的车祸有问题?是副局长就不能出车祸了?”

  石锋说,这都是赵副局提前交代的,自己一旦出了事,石锋要全力保住那份举报材料。

  “出事?赵副局之前就觉得自己会出事?”我很诧异,石锋却点点头,说自己开始也以为他想多了,但后来发现,是自己想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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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早上去赵副局办公室就是一陷阱,我被人坑了”石锋说。

  “谁?被谁坑了?”

  他说不知道,但可以确定,有人提前做了准备,就等他去撬赵副局的办公室。

  那天早上,石锋得知赵副局重伤昏迷短期不会苏醒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赵副局交代他的——一旦自己出事,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那份举报材料。

  于是他不辞而别,直奔市局机关大院,想去赵副局的办公室取走材料。因为按市局工作规定,赵副局受了重伤,肯定无法继续主持工作,他的现有工作必须要移交。

  而那个“秘密侦查”的案件,肯定也在移交范围内,但那起案子涉及系统内部人员,如果这样移交,一旦泄露,可能就黄了。

  石锋决定先拿住材料,看接任的领导是谁,如果跟案件无关,他再交给新领导。如果跟案件有关,他就直接把材料交到检察院。

  石锋说,赵副局之前给了他一把办公室钥匙,可等他到了办公室门口,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门,再一看,发现外观完好的门锁,实际锁芯已经被人破坏了。

  这说明,有人提前来了办公室了,还毁了锁。

  石锋警觉地想到那份举报材料,准备技术开锁,但稳妥起见,他先去到一楼大厅的值班室,看看保安在干什么。当时两个保安都不在值班室,一个打扫卫生的保洁员正在大厅拖地,石锋借口找保安,保洁员说他俩去食堂吃早饭了。

  石锋试探保洁员,问能不能帮忙给保安打个电话,说他有事找保安。保洁员说物业公司有规定,保洁员干活时不准带手机,所以自己帮不上忙,石锋看值班室桌子上有座机电话,问保洁员有没有保安电话,他用座机打,保洁员说座机只能打楼里的内线,不能向外拨号,建议石锋等等,说完就继续干活去了。

  石锋这才放下心来,他立刻折回三楼,掏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折刀,悄悄把赵副局办公室门给开了。

  进了办公室,石锋直奔赵副局的文件柜,却发现整个文件柜的锁都被撬开了。

  石锋正找的时候,两名保安气喘吁吁的冲到办公室门口拼命敲门。

  “局机关食堂在大院西头,赵副局办公室在大院东北角办公大楼三楼,两者直线距离400多米,从食堂跑到办公楼再爬上三楼至少要十分钟,这还不算他们查监控看我进了哪间办公室。整个三楼30多间办公室,我关着门,他俩怎么一下就找过来了?”石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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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安赶到的速度快到可疑,唯一的合理解释是,有人明确告知了石锋进了哪间办公室。

  石锋说这不可能,他那天早上只跟保洁员说过话,也没提自己要去几楼哪间办公室。

  另外,石锋开门后,向保安出示了警官证,还骗他们说自己是来帮赵副局取文件。两名保安见是警察,愣在当地,其中一人直接查看门锁,问石锋怎么进来的。

  石锋晃了晃手中赵副局给他的房门钥匙,骗他俩说自己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俩保安一看,确实是本楼专用钥匙,门锁外表也没损坏,便没说什么。

  三人下楼过程中,一个保安提出要给局办回个电话,石锋心里动一下,才知道刚刚是市局办通知的保安。他搞不明白局办是怎么知道他来赵副局办公室的。

  正想着,三人到了办公楼门口,迎面碰到了局办值班的小张,小张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见面就朝石锋叫嚷,“石锋,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撬领导办公室的房门”,当时连两个保安都吓了一跳。

  “当时小张左手拎着手铐,右手拿着一根伸缩警棍,显然是来抓我的,我往远处看,还有几个人往我这边跑......”石锋说,明显他们是一伙的。

  我说哪怕真被他们抓住了,你这也无所谓啊,你也没从赵副局的办公室里拿出来什么,直接把实情告诉他们不就行了?

  石锋摇头,说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赵副局还在,我把实情挑明了还可能没事儿,当时赵副局都出事了,就算我实话实说,会有人信?

  石锋感觉似乎一切都是事先安排的,有人在赵副局办公室里给他按下一张大网,就等他跳进去。

  “林队,我怀疑,有人在赵副局办公室装了针孔摄像头或者窃听器,24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我进了屋。”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又觉得有纰漏。我说如果赵副局办公室里有秘录设备的话,那在你之前进去的那人怎么没被发现?偏偏你进去就被发现了?

  石锋笑了笑,说那只能说明,装监控的人跟先前撬锁的人,或许是同一个人,即便不是同一个人,至少也是同一伙人。

  “找出那个给局办小张和大楼保安发出警报的人,就知道是谁了。”石锋说。

  单是给常务副局长办公室装针孔摄像头,就已经通天了。离开局机关的那天早上,石锋意识到,赵副局的车祸,可能也不是偶然,目的就是阻止这场“秘密侦查”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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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到底查到了什么?对方奔着什么来的?”

  石锋沉默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我实话实说。

  过了许久,石锋幽幽的说:“我们发现了一辆可疑的白色面包车......”

  大巴车坠河时间是在清晨六点,省城1月的清晨六点还是黑夜一般,出事地点又是南罗湾水库大桥,一个十分偏僻的地点。

  最初为了找大巴车落水原因,郑成志调过案发时间段的监控,可惜桥面监控拍不到车辆坠河处,郑成志只截取到了大巴车上桥时的画面,时间是早上6点2分。

  引起郑成志怀疑的那辆白色面包车,桥头监控拍到它的上桥时间是在5点43分。

  但坠河案发生后,下桥口处的监控却拍到了这辆白色面包车离开的画面,时间是6点6分。发现大巴车车祸并报案的是另外一辆过路车,时间是清晨6点2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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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个表,是不是很贴心?!

  “三个疑点,一是南罗湾水库大桥全长1.4公里,正常时速走完大概需要1分钟,但这辆面包车从上桥到下桥走了23分钟,它在桥上做什么?”石锋说。

  “二是为什么报警的不是这辆白色面包车?”石锋问我。我说这个说得过去,假如说在桥面上白色面包车超越了大巴车,它自然不会知道身后发生了重大车祸,也就不会报警了。

  “三是下桥口的监控兼具测速功能,那辆面包车下桥时的速度竟然达到了130公里每小时,几乎是那个型号微面的极限速度,它为啥跑这么快?!”石锋接着说。

  之后郑成志和石锋调查过这辆面包车,发现竟然是一辆套牌车,所有牌照手续都是假的。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说这都是你们调查的结果?有没有向上级汇报过?

  石锋点点头,说郑成志一早就跟上级汇报过,但上级说二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大巴车坠河,前期调查结果明确是司机疲劳驾驶,那面包车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导致大巴车司机疲劳驾驶。因此,查套牌车和处理坠河案是分开进行的,据石锋所知,那辆套牌面包车依旧没有找到。

  “大巴车司机的背景查过没?”

  ”查过,身家还算清白,就是最近被市交管部门罚过几次,主要是“开夜车”问题。“

  我市有规定,营运车辆凌晨两点至五点间不准上路,这个司机却多次违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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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我讲的这些,郑成志知道吗?“

  石锋沉默了,他的沉默相当于告诉我,郑成志都知道。

  ”如果他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跟我面前却装作啥都不知道?“

  还有,郑成志说那封匿名举报信中,2003年马娟被分尸案的凶手并不是当年查出的马娟的丈夫王宏业,而是另有其人,但那个人举报信里没写,我之前信了他,但石锋你跟我说实话,信里到底有没有指出谁是凶手?

  “林队,你最终决定来沈阳学习,估计也是他建议的吧?”石锋突然问了一句,我有些诧异,点点头。

  石锋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说林队,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秘密侦查”赵副局选我没选你吗?你业务比我成熟,背景比我深厚,还是我的领导,按说你才是最好人选。

  “郑成志告诉我,赵副局因为和我父亲交情好,不想让我冒这个险,说这话的时候他还酸的不得了。“

  石锋苦笑一声,说郑成志是只老狐狸,他说的是实话,但只说了一半,把最关键的部分避了过去。

  “什么意思?”

  “林队,这事儿本来赵副局严令不能让你知道,但现在我们到这种地步了,不告诉你不行了,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等会别冲动。”

  我有种好不好的预感,难道被举报人的是我?这完全不可能,2003年我还在实习,哪儿能扯上关系呢?

  石锋摇摇头:“不是你,那封举报信里也没说当年杀马娟的是谁,但对方举报了三名局领导,说他们合伙掩盖了案情真相,其中有一个跟你有关。”

  “谁?”

  “还能是谁?你的父亲,林振南,时任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刑侦局局长。”石锋说。

  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

  石锋说,和我的父亲林振南一同被写进举报信的还有两人,分别是时任省城公安局局长的杨华和局纪委书记高天明。当年公安局党委的五位常委,三人位列其中。

  举报者从案件的证据采集、司法鉴定、证据链建构、涉案人员排查到最后嫌疑人认定,一一指出不合常规的内容,最后提出质疑,这起案件分明就是一起冤案,最终认定的凶手王宏业是一只可怜的替罪羊,奸杀马娟并碎尸的凶手另有其人。

  “就这些?”

  “就这些。”

  “举报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马娟案“真凶”呢?不该没有啊。”

  石锋叹了口气,说真没有,他也觉得不对劲,但赵副局给他和郑成志看的举报材料里,确实没提到“真凶”。石锋同样搞不懂,赵副局收到这样的举报材料怎么也会派人去查。

  “我总觉得赵副局身上同样有很多秘密”石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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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副局出事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赵副局出事前一天,突然让石锋帮他找个相熟的,能做车辆检测的地方,石锋以为赵副局的“老爷车”要年审了,建议他就在市局装财处下面的汽修厂检测,既保险又方便,还不用花钱。

  但赵副局不同意,说这次不是为了年审验车,而是怀疑自己车上被人装了GPS,石锋一听就愣了,说这可是大事,在局领导的车上装定位,这事儿得上报反恐怖部门,赵副局说不用,现在不好打草惊蛇,等真找出GPS来再说。

  石锋就去城南,找了一家相熟的汽修厂,准备这几天就把赵副局的车开过去,没想到还没开始,赵副局就出车祸了。

  “咱们这位老领导,这次奇怪的很,他出事后我再回忆之前的事情,更觉得奇怪。”石锋说。

  是的,赵副局身上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我说石锋你先别说话,我先想想。

  石锋点了支烟,坐在一边吸了起来。

  我的大脑开始拼命转动。

  首先,这封举报信肯定是内部人员写的,因为外人不可能把马娟碎尸一案的办案过程分析的这么专业,甚至有可能,就是当年参与侦办马娟碎尸案的民警提交的。

  第二,赵副局同意调查,说明他对举报中的大多数说法是认可的,不然大可以置之不理或直接移交检察机关处理。他自己调查的动机,很可能源自14年前这起案件发案之时,也就是说,那时他也对案件的侦办过程存疑。

  第三,秘密侦查,说明赵副局确实怀疑那起案子市公安局内部存在不明力量干预,而且这种怀疑很多都可以落到实处,甚至,他有可能早就知道这起案件的真凶是谁!

  第四,如果上述三条结论成立的话,杨怀瑾根本就不是在调查这封举报信中的内容,而是在调查14年前马娟碎尸案的真凶!那么他的死,难道也是因为查到了当年的真凶而被人灭口?

  我突然想起大年初四那天,百无聊赖的父亲拨通赵副局的电话,几句过后,父亲神情严肃的独自进了卧室,难道,那天赵副局找他,也是在说这起案子吗?有可能,太有可能了。

  但是赵副局为什么要向父亲通风报信呢?举报材料上的另外两个人,是否也接到过赵副局同样的警告呢?如果答案也是肯定的,那么石锋等人秘密侦查的事情露出马脚,继而遭遇报复也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没想到查来查去,案子竟然落到了自己父亲头上。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整个案子一直把我排除在外,现在想想,我确实于情于理都无法参与。甚至连马副局长“发配”我来沈阳,我都觉得是他给了我莫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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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坐了一会儿,石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说已经六点了,林队你该走了。我这才发现,自己和石锋已经在洗浴中心的麻将房里待到了天亮。坏了,一夜没睡,白天的培训课程咋办......

  临走前,我问石锋之后的打算。他说他马上就走,去找一个人。我问他找谁,他说跑掉的法医王伟业当年有位同班同事,姓赵,王伟业出事之后,他虽无直接责任,但也被公安局除了名。

  赵副局后来派杨怀瑾去找过这个人,也就是在找这个人的过程中,杨怀瑾失联后出事,被发现死于“1·10大巴车坠河案”。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石锋思来想去,觉得那人写这封举报信的可能性最大。一来他干过法医,接触过那起案子,也就能分析出那些专业的东西,二来他也算是当年案件的知情人,找到他,也许就能找到一些线索。

  我也觉得此人关系非同小可,但转念又不得不问石锋,他已经离开公安局十几年,茫茫人海,你现在去哪里找他?况且现在你还是个“网逃”,你回去投案,放心,我来帮你找。

  “回去你还是个警察,即便犯了小错误,也还是个警察,在这里,你就是个逃犯,即便没多大点事,也是个逃犯。”我说。

  石锋却摇摇头,说不行,如果真是那位赵姓的前法医写的举报信,你是被举报人之一的儿子,他怎么会见你?况且,回去投案,也不见得就能得到“宽大处理”,赵副局和郑成志的车祸,你还记得吧,我怕回去也落得同样下场。

  “现在一切又都回到了起点,按照官方结案的说法,大巴车坠河案是交通事故,杨怀瑾是死于交通事故,赵副局车祸也是交通事故,一切都那么无懈可击,‘秘密侦查’完全是子虚乌有,所有真相又一次被掩盖......”石锋回答道。

  我有些怅然,是的,按照现在的情势,浮在表面的案子全都办成了铁案,隐藏在深渊里的真相依旧被掩盖着。

  我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给了石锋,大概有三千多块,让他先拿着应付一下。作为“网逃”,他的银行卡肯定都被监控了,现金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有事及时联系我,兄弟,注意安全,杨怀瑾的例子在前......”我说话有些哽咽,石锋也看着我,重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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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培训课程我上的浑浑噩噩,幸亏在职培训不像读警校时严格,我趴在后排补觉也没人管我。

  当晚7点,我给郑成志打电话,问赵副局的私人电话号的通话记录,查怎么样了?

  电话一通,我先揶揄了他一番。

  我说郑成志你个老阴X自始至终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郑成志明白我的意思,电话里叹了口气,说这事儿先不说了,等我回来之后他当面给我赔罪,先说赵副局手机号的事吧。

  赵副局的那个私人号在2月12日晚8点至凌晨出事前一共打出了6个电话,其中一个打给石锋,另外5是打给一个138开头的中国移动号码。其中最短一次通话时长33秒,最长一次通话时长17分钟。

  关键是,按照时间看,其中17分钟那次通话时间与赵副局追逐那辆黑色奔驰车的时间段重合,郑成志推断,这个138开头的移动号码主人,很可能就是那辆黑色奔驰车的司机,毕竟谁也不会一边飙车,一边跟毫不相干的人煲电话粥。

  ”138那个号的开户名查到没?“

  ”查到了,是一个叫黄枝的女人,开卡时间大概在四年前,是张老卡,但没有进行过实名登记,不能确定记住机主是不是真叫黄枝。“

  我问他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号码控起来?就以“危险驾驶”为理由。郑成志面露难色,说监控这个“黄枝”的手机号,程序上可能行不通。因为赵副局的另一部手机至今没找到,而他的私人号码也非本人姓名开户,最重要的是,赵副局车祸的案子并不在自己手中,他现在没有理由去找技侦求助。

  我说既然这样,技侦那边我来想办法吧,之前你查酒驾时遇到的那起车祸呢?查到什么没有?

  郑成志叹了口气,说暂时没线索,对方也是一套牌车。我说你们之前不是有一整套查找套牌车的路子吗,这次没用上?郑成志解释说以前遇到的套牌车大多是些豪车,开上路就能吸引一票人目光的那种,特征明显不说,全城就那么一两台,购车路子也好查。

  而这次遇到的是一辆套牌微型面包车,全城保有量不说一万也有八千,而且车上的发动机号和大架号都被搓掉了,落地难度很大,他还在努力。

  我突然想起,石锋之前跟我的谈话中,也出现过一辆白色面包车,急忙问郑成志,会不会是同一辆面包车?郑成志说自己一出事就怀疑过,但比对过视频,型号是一样,但颜色不一样,一辆银白,一辆乳白,而且也不像改过车漆,因为短期内改过车漆他们能看得出来。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我把跟石锋见面的事儿大体给他讲了一遍,郑成志没说太多,也是担心石锋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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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培训结束,我返回省城。回城南刑警大队整理完东西,准备晚上回家就和父亲深聊一下,想找郑成志再了解一下那封举报信,毕竟我压根没见过信上说了什么。

  给郑成志打电话过去,还没等我开口,他便有些激动的说,开车闯卡撞死民警的人被发现了,现在确定了嫌疑人位置,正在布置抓捕工作。

  我见他这么忙,也不好再给他添麻烦,客套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回到家,我反复考虑该怎么开口,几次欲言又止。没想到,晚饭后,父亲把我叫进了书房。他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知子莫如父,看你的样子你肯定有问题要问我,赵副局出事后,我就一直在等你,问吧。

  我才知道,这一切,父亲原来一直都很清楚。我没绕圈子,直接把举报信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父亲说那举报信他知道,赵副局收到信后就告诉他了。听父亲这么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按规定,将举报材料透漏给被举报人是违法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办。

  父亲说,他明白我在想啥,但赵副局和自己并不是我想的那样,虽然关系好,但在规矩面前,还是有底线的。真正有隐情的,不是他和赵副局的关系,而是那起引发举报的案子。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父亲说,马娟碎尸案案发时,他就坐在赵副局现在的位置上——常务副局长,分管刑侦工作。而赵副局当时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碎尸案专班的直接负责人。

  那起案件发生在我市建华小区,而建华小区那时是我市的第一个“国家级治安示范化小区”,而背地里,建华小区还有另外一个民间叫法——“领导干部小区”。

  这个小区原本想叫“公务员小区”,但为了规避社会舆论叫了“建华小区”,里面住的大多是省直或市直单位的领导干部。在这种小区里发生碎尸案,公安机关的破案压力可想而知。

  因为案发地位置敏感,社会上的各种流言也不胫而走。因此案发之后省市两级不断催促公安机关赶紧破案,平息舆论。

  父亲和赵副局的确在全力侦办这起案件,他们要来了当时最好的设备,召集了全局最为精干的民警,力图在最短时间内侦破案件,消除社会影响。

  受害人马娟时年27岁,有一个同龄的前夫名叫王宏业,两人23岁结婚,但那段婚姻只维持了两年就结束了。

  根据走访,得知两人夫妻关系不好,王宏业一直怀疑马娟在外是别人的情妇,自己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离婚后,马娟租住到了建华小区,据邻居们说,王宏业来找过她,但两人一见面就开打,邻居们为此还拉过架。

  王宏业曾扬言要杀掉马娟,以解自己被戴绿帽子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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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娟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尸体发现前的那天夜里。

  发现马娟尸骸的是建华小区3栋401室户主,也是房东。她说那天早上接到一楼101住户电话,说他的房子可能出事了,让他回来一趟。

  401房东来到建华小区后,101住户告诉他,昨晚他家窗玻璃被人砸碎了,而且有人从屋里扔了一个用过的避孕套下来。

  401房东与101住户以前就是同一单位的同事,很多年关系不错,听他这么说,401房东抬头看看,自家窗玻璃确实碎掉了一大块,他赶紧上楼查看。

  但他在401门口敲门,里面无人应,打电话给租客马娟,也没人回,但电话从屋里响起。房东觉得事情蹊跷,便用自己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开门后,他没看到租客马娟,却闻到满屋的血腥气,同时在卫生间里发现一个大号行李箱。他拉开行李箱,看到了被肢解的马娟,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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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警赶到现场后,找到一楼住户了解情况,一楼住户昨天夜里隐约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但当时已是深夜,自己没有起身。今天早上起床打扫院子时,看到地上落的碎玻璃渣,抬头一看,发现401房间的窗玻璃碎了一大块。

  而那个避孕套,则与碎玻璃一同躺在自家院子里。民警问他怎么确定避孕套是401住户扔出来的,毕竟401和101中间还隔着两层,101住户说那两层住的都是老人,用到这东西的可能性很小。

  除此之外,101住户还向警察反映了几个情况,一是曾见到有自称是马娟前夫的人来找她,两人还曾在楼道里打架,邻居们劝过架。二是除了那个“前夫”外,还有其他男性来找过马娟,有老有少,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像是马娟的父亲,不过马娟好像对他也不太尊重。

  第三个情况最重要,101住户凌晨4点多曾被一阵院子顶棚的咯吱响声吵醒,他以为有贼翻墙进来偷东西,随手拎了根擀面杖到了院子,却没看到人。

  他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回屋接着睡,但不一会儿又被院子顶棚的声音吵醒了,他确定自己这回没听错,拎了棍子悄悄出门,真的发现有个人影在爬他院子。

  101住户吼了一声,人影吓得从顶棚上滑了下去,他打开院门追出去,人影已经趁夜色不见了。

  综合上述情况,警方认为很可能是嫌疑人杀害马娟前曾与她发生关系,事后发现避孕套不见,担心自己身份泄露,因而试图冒险爬到一楼住户的院内捡拾。

  但这种推测只有在经过法医检验后才能确定,那个嫌疑人非常狡猾,除了意外发现的避孕套,公安局技术人员没能从现场找到任何其他有用的线索,甚至连分尸的凶器都没发现。

  专案民警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个避孕套,带回公安局,准备交由法医进行DNA检验,不料却发生了法医王伟业携带送检证据潜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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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父亲,那个逃跑的法医王伟业,按道理作为嫌疑人直系亲属,不该有机会接触案子上的东西,尤其是物证这种极其敏感的东西,公安局当时没提前防范吗?

  父亲叹了口气,说最初公安局想不到自己的法医会与案子上的人员有交集,实际上,这个王伟业虽然是王宏业的亲哥哥,但兄弟二人平时几乎没有来往。

  据说王宏业的父母当年离婚时,兄弟二人分别由父母双方抚养,王伟业跟随父亲,王宏业跟随母亲,父母离婚后再无往来,兄弟二人也就没有什么交集,连王伟业在公安局最亲近的同事也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弟弟。

  王伟业是人民公安大学的法医学高材生,当年公安局引进的专业型人才。他本人十分优秀,来公安局五年,帮助局里破了很多大案要案。领导很器重他,经常派他到外地参加学习,准备以后让他挑起法医中心的大梁。

  马娟碎尸案发生伊始,王伟业正在北京开会,为了集结全局最精干力量,父亲亲自打电话讲王伟业从北京叫了回来。只不过随着侦查的推进,专案组发现王宏业涉案,当时还有同事跟王伟业开过玩笑,说死者的前夫叫王宏业,和你就差一个字,不会是你家亲戚吧。

  王伟业明知自己和王宏业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向组织汇报,避孕套带回法医中心那天,是他和法医小赵两人值班,当天小赵回到法医中心之后,按照程序把避孕套里的精液转移到培养皿中,时值中午,王宏业让他赶紧去公安局食堂吃饭,完事再回来替他。

  然而,等小赵吃完饭回到法医中心时,却发现王伟业不在了。他原以为王伟业只是等不及自己去吃饭了,因为当时王伟业的手机、公文包都放在检验室的桌子上。

  可小赵左等右等也不见王伟业回来,直到下午三点,领导打电话问检验情况,小赵才汇报说王伟业不见了。

  等到众人来到检验室,又发现与王伟业一同消失的,还有中午带回的那个避孕套以及盛有精液的培养皿。

  那时公安局法医中心办公楼没装监控,谁也不知道小赵去吃饭时王伟业做了什么,后来又去了哪里。之后督察在王伟业手机上发现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哥,我受够了,我一定要干掉那个婊子”。

  公安局通过户籍底单查到王伟业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名叫王宏业,而王宏业正是碎尸案死者马娟的前夫,这样一来,兄弟二人嫌疑骤增。

  公安局分别去王宏业和王伟业的住处进行了搜查,在王伟业的住处发现了很多兄弟二人的往来书信,里面充斥着王宏业对妻子马娟不忠的愤怒控诉。可以看出兄弟二人感情很好,王宏业对前妻马娟的怨念极深。

  而在王宏业的住处,警方发现了被藏匿的疑似凶器——一把沾满血迹的菜刀,后经检验,血迹是马娟的。

  就这样,王伟业从一名前途无量的公安局法医沦为一名罪犯,王宏业也因涉嫌故意杀人被警方通缉。公安局将二人追逃,那起碎尸案终于算是不圆满的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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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完碎尸案,父亲点了一支烟,我已经很久没见他吸烟了。

  对他讲的这起案子,我心里还有很多疑惑。

  我说这起案子有几个地方明显存在模棱两可,如果搁现在,不可能这样草草告破。

  父亲点点头,说你说的对,当年结案时,他和赵副局与时任公安局局长的杨华发生了激烈争吵。

  “杨局长同时也是分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长,要对上级直接负责。他坚决要求此案速办速绝,好向他的领导交差。但我和你赵副局不同意,因为案子上还有很多说不清的地方......”说到这里,父亲又叹了口气。

  “结果呢?”我问父亲。

  “结果?结果就是最后还是按照杨局长的要求把案结了,没法子,公安系统,领导负责制,领导要求结案,那就结案呗......”父亲有些无可奈何的说。

  “你和赵副局觉得那起案子上有什么说不清的地方?”我接着问。

  父亲却看了我一眼,笑了,说现在我退休了,而你是刑警队长,应该你来告诉我,听到这,觉得有什么“说不清”的地方呢?

  我也笑了,这老先生到现在忘不了考验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提了三个疑点。

  首先,那个避孕套的来源问题。如果是强行发生性行为,嫌疑人没有必要使用避孕套,如果马娟同意发生性行为,这个人是王宏业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两人当时已经势同水火。

  第二,关于那把分尸用的菜刀。如果王宏业是杀害马娟的凶手,他已经狡猾到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又怎么可能将凶器菜刀带回并藏在自己家中?王宏业有很多方式处理那个凶器,带回家藏起来,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第三,那个案发当夜攀爬建华小区3号楼101院子的男人找到没有?据我所知,“国家级治安示范化小区”评选有一个硬性规定——小区内治安监控数量达标。建华小区肯定达标,只要调取监控看一下,就能发现那名爬墙者的样子,这项工作当时做过没有?

  父亲表情有些欣慰,说你说的这些不错,这三个点也是当时他和赵副局向杨局长提出来的,但杨局长没有理会。

  尤其是小区监控的事情,父亲说,这事邪得很——案发那天,警方在小区门卫拷贝了那些视频并刻成了光盘。但后来需要用的时候,却发现光盘找不到了,等找到后,又发现光盘已经被磨花了。

  当时局里把光盘的事情定性为“意外”,既然是“意外”,再去建华小区重新拷贝一份视频就好了。

  但当民警再一次来到建华小区,小区门卫却告诉他们,就在碎尸案发后的第三天,市机关事务管理局给所有机关小区更换视频设备主机,保安觉得公安局已经拷走了视频,便把旧主机格式化后上交了,因此他们留存的视频资料也已无从寻找。

  我突然想起了郑成志遇到的那两次丢东西的“意外”。问父亲是否还记得当时负责证据证物的人是谁?父亲想了想,说具体人名记不得了,但记得那个人本来要被追责的,但好像是杨局长的什么亲戚,只是调离了刑侦部门,后来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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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着问父亲,杨怀瑾这人你还记得吗?

  他说记得,而且选择杨怀瑾去调查,也是赵副局和他通过气的,因为当年杨华局长要求马娟碎尸案结案时,杨怀瑾是专案会议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站起来顶撞杨华局长的民警,那些案子上的疑点,也是他当年首先提出来的。

  “可惜了怀瑾,当年公安局不可多得的刑侦人才,年纪轻轻做到了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的位置,敢说敢做的家伙,可惜遇到了杨华这种领导.....”父亲言语中透漏着对当年的公安局一把手杨华的不满。

  杨华工作能力没的说,但有一个显著的缺点,就是心眼小,跟下属记仇。他只喜欢那些对他言听计从的民警,比如接替赵副局主管刑侦的马副局长,以前就是因为听领导话,一路受到杨局长的提拔。

  而当年在专案会议上顶撞自己的杨怀瑾,杨局长一直记在心里。杨怀瑾曾有六次机会升职,都被他否决了,以至于杨怀瑾在花溪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的位置上干了整整16年,直到杨华高升离开市局。

  杨怀瑾接受赵副局“秘密侦查”任务前,父亲曾与赵副局一起和杨怀瑾见了一面,面对当年的两位老领导,杨怀瑾答应下来,他说当年的碎尸案结案结的不明不白,虽然杨局长压着结了案,但他心里一直拧成个疙瘩。

  我问父亲,杨怀瑾出事前,最终查到了哪一步?

  父亲说这个他也不清楚,因为自己已经退休了,杨怀瑾向自己汇报不太合适,于是赵副局全权处理此事。

  我想起大年初四晚上父亲接到赵副局电话时阴沉的样子,问他当时赵副局是不是跟他谈起了杨怀瑾的事,父亲回忆了一下,说不是,那晚赵副局告诉他,自己可能遇到了麻烦。

  “赵副局遇到了什么麻烦?”

  “老赵说自己收到风声,很快就要调去市政协任职,不再担任公安局副局长,所以怀疑有人不想让马娟的案子继续查下去。”

  父亲劝他不要多想,也许只是一次正常的工作调动,但赵副局说此前从来没有过市公安局副职调去政协工作的先例,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明显是不想让他再碰那起案子。

  我说这些事儿从来没听赵副局说起过啊,父亲点点头,说老赵想去上面反应情况,就算去政协工作,也要等举报信查清楚再去,可没想到,信还没查清,老赵自己却出了事。

  我跟父亲说,杨怀瑾死后,赵副局又安排了石锋和郑成志调查杨怀瑾的事情。

  父亲哂笑着说,赵副局没跟他说过调石锋和郑成志继续查杨怀瑾的事情,看来连他这个老领导都不信任了。

  我赶紧说,您别这样想,可能赵副局这样做有他自己的苦衷。

  父亲笑笑说,这事儿也怪不得你赵副局,毕竟这世道人心易变,多长个心眼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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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去汤山交警大队,想问一下郑成志,那个撞死民警的面包车司机抓住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没。

  到交警大队的时候,郑成志正在开会。我问大队民警大概什么时间能散会,民警说这可说不好,你来之前,郑政委已经开了四个小时会了。

  “什么会要开这么长时间啊?”

  民警一听,欲言又止,说你还是等郑政委出来后自己问吧。

  又等了半个小时,没见郑成志有散会的迹象,我给他发了条微信说我来过,就起身准备走了。

  刚到大队门口,迎面撞见了几个神色匆匆的人,从制服可以看出,他们是检察官。

  检察院的人怎么来了?难道是冲着郑成志来的?我暗叫不好,急忙跟着他们折回交警队办公楼。刚上楼梯,就碰到了出门迎接的郑成志,他跟检察院的人打了个招呼,同时也瞥见了我,他没做声,把检察官让到会议室旁边的小办公室,请他们先坐一会儿,稍后他去介绍情况。

  检察官们进了办公室,我问郑成志今儿出啥事儿了,怎么还把他们招来了?郑成志放低了声音说,林队,我的队伍里出了“内贼”!

  郑成志告诉我,他们把撞死民警的肇事者陈元抓住了。

  我说这是好事儿啊,你对付这个陈元就行了,怎么还把矛头指向自己人了?

  郑成志说,虽然抓住了,但抓捕的时候陈元差点就跑了。

  一开始,郑成志安排了三组人盯着陈元,自己带第四组人进屋抓人,没成想,进屋后发现陈元不见了,行李打包打了一半,看来是刚走,而且走的很匆忙。

  郑成志很沮丧,以为陈元跑了,但不多久,一组蹲守的同事说在城中村里把陈元抓住了,当时他正跑到马路边准备搭车。

  陈元到案之后,郑成志亲自上去讯问。陈元好像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一进讯问室便一股脑的全说了。他说自己知道警察为啥要抓自己,自己的车是假牌,怕警察抓住拘留才闯卡的,后来从新闻上得知自己撞死了警察,心里害怕便躲了起来。

  原本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但郑成志没有按照陈元的套路查证他是否真的“无意”,而是直接质问陈元今天为什么要跑。陈元不承认,说自己出门买东西,郑成志把打了一半的行李摆在他面前之后,陈元就默不作声了。

  郑成志看盘不开陈元,索性调取了陈元手机的通话记录,不出意料,就在陈元逃跑前几分钟,他接到过两个相同的电话。郑成志拿着电话号去问陈元,陈元依旧一言不发。

  郑成志气坏了,这次抓捕行动他是秘密进行,出发前只跟几个带队的主官通了气,参与的民警是到了现场才知道的情况,他判断这个给陈元通风报信的人肯定是队上的民警,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于是他一边安排人继续讯问陈元,一边把大队其他民警全部召到会议室来,又通知了检察院,郑成志说他今天一定要把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找出来。

  我说这事儿你向领导汇报没有?通知检察院协助办案可是大事啊。

  郑成志反问我一句,向谁汇报?怎么汇报?顿了顿,郑成志说,他感觉这个人不只是通风报信这么简单,他一定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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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郑成志,陈元是怎么锁定并抓住的?郑成志说得亏这家伙有个嚼槟榔的爱好,不然还真不好抓,然后他向我简单讲了陈元的归案经过。

  3月4日案发后,交警调取了当天出事地点周围五公里内所有能找到的监控视频,经过推测,交警认为那台冲卡面包车应该是从郑成志设卡地点附近的一个村子驶出的。

  办案民警带着面包车照片去了那个村子,排查中发现了一条线索。

  村口商店的老板称自己3月4日曾与一名驾驶白色面包车的外地男子发生过冲突。

  原因是那天中午,这男的在店里买了一包烟和一袋槟榔,撕开槟榔包装后,男子发现自己买的槟榔中了奖,用奖券换了一包槟榔,撕开之后发现又中了奖,就这样,连续抽中了十几包槟榔。

  店主开始还在夸男子运气好,不料最后男子说奖的槟榔太多了,吃不了,要把抽中的槟榔折价退给店主。店主当然不愿意,说槟榔包装都打开了,不能退,折价也不行,男的为此跟店主争吵起来。

  后来双方发生了推搡,但被顾客村民们拉开,男子也驾车离开了。民警问店主能不能提供一点关于那人别的信息,店主说只记得吵架时说,听口音那人应该是南方人,别的都没印象了。

  走访民警注意到村口商店门口有一台监控探头,问店主这监控好的吗?

  万幸,监控是好的,事发当天也开了,民警就调出了那天的监控。

  经过仔细对比,外地男子驾驶的那辆白色面包车正是那天闯卡的车。

  民警问店主,后来还见过这男的吗?

  店主说没有,就见过那一次。

  民警就把商店的监控视频拷了下来带回交警队,回去后郑成志开会,有人提议再对那辆被遗弃的面包车进行一次检查。

  理由是爱吃槟榔的人都有个习惯,就是吐槟榔渣。既然那名肇事男子爱吃槟榔,说不定车上也会有他丢掉的槟榔渣。

  郑成志觉得有道理,于是安排人重新对那辆面包车进行了检查,结果真的在驾驶位置的座椅缝里找到了几缕纤维物质,经化验,是嚼过的摈榔渣。

  意外的是,在后排座椅的布面上,技术人员发现了一块小拇指盖大小的污渍,怀疑是血迹斑点。

  槟榔渣是槟榔果嚼完后的渣子,上面势必带着咀嚼者的唾液甚至口腔上皮细泡。

  法医通过检测,的确从中提取了一个人的DNA,经比对,DNA主人是一个叫陈元的两劳释放人员。

  郑成志对比了陈元在警综平台上留下的照片,确定这个陈元就是村口商店视频监控拍下的那名男子。

  “那块污渍也在做监测,是不是血迹还难说,陈元是跑黑车的,那块污渍在后排,即便是血渍,也可能是以前客人留下的,对我们的意义有限。”郑成志面色有些凝重。

  “我安排了专人在那边关注DNA比对结果,咱俩忙点别的,这次找到了那个给陈元报信的人,我们一起去看一下那大哥怎么说这事儿吧”。郑成志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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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陈元通风报信的人是交警大队的一名老内勤。因为陈元逃跑前打给他的三个电话号码机主正是那名老内勤。

  我说老郑你悄悄把人控制起来不就行了,这事儿用得着搞这么大阵仗?

  郑成志瞧了我一眼,说怎么着,还搞“秘密侦查”?我和石锋要不是搞“秘密侦查”也不至于碰到这么多事儿。这次我就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郑成志说,那个老内勤的手机已经被他收了,为了证实两部电话之间存在通话,他同样也派人调取了老内勤手机的通话记录,结果不但确定了通风报信的事情,而且发现了一个重要秘密。

  “我们从他的手机通话清单里,找到了那个‘黄枝’的通话记录!两个号码通话次数不少,最后一次就在他和陈元通话前三分钟,而且,那个‘黄枝’,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叫‘小泽’!”郑成志说。

  “今天我把所有人控制在会议室,然后收了他们的手机,就是为了防止陈元被抓的事儿露出去,现在检察院来人了,我倒要看着,今晚哪些人会惴惴不安,哪些人会鸡飞狗跳!”

  那个老内勤我也认识,但只记得他姓张,在公安局工作了很多年,儿子好像也是本单位民警,我问郑成志打算怎么处理他,郑成志说他先谈话,然后交给检察院的人处置。

  我说按程序应该直接把他送交检察院,你最好按程序办事,省的到时检察院再说别的,郑成志说不行,他有事找姓张的问。

  面对郑成志的问话,张内勤一概有问无答。郑成志也不生气,对张内勤说,现在不说不要紧,以后有他说的时候。说完便交代把张内勤关禁闭,任何人不能接触他,然后喊我一起去陈元那里。

  出门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张内勤说。老张,你也是公安局的老人了,有几件事,我请你帮我回忆一下

  “你2003年4月从市局刑侦局调我这儿,原因是啥你还记得不?今年2月12日凌晨,赵副局长的车祸,你个从来不值班,从来不出警的内勤民警却跑去了车祸现场,你干啥去了?”

  说完这些话,郑成志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内勤一眼,拉上我去了陈元所在的讯问室。

  路上,我好奇地问郑成志,看他刚才的说法,难道这位张内勤除了通风报信外,还有别的事儿?郑成志冷笑了一声,说林野,我这位张内勤的儿子,就是那天要抓石锋的局办民警小张.....

  我愕然。

  来到陈元的讯问室,他还是老一套,死不承认自己接过报信电话。郑成志就把通话清单拿给他看,陈元看完,说是一个朋友找他说事,郑成志问你这朋友是干啥的,陈元说是做买卖的。

  没想到郑成志二话没说,上去给了陈元一个耳光,说让你跟这儿满嘴跑火车!陈元被打蒙了,在场的人也都惊呆了,我急忙把郑成志拉到一旁说,老郑你疯了吗?讯问室里全程录音录像,你还想给自己惹麻烦?

14年前的碎尸案:警察伤1个,死俩,丢俩,法医还偷走了嫌疑人的DNA | 夜行警事S3-002

  郑成志却笑着说,如果真有麻烦,不出二十分钟,就会有人来找麻烦!我一头雾水,郑成志也没再跟我解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到陈元面前,说这张卡里的钱你跟我解释解释?

  陈元愣了一下,说自己不知道。

  郑成志说你名字开的卡,在你的出租房铺盖下面找到的,你不知道是啥?半月前分两次存入10万块钱,五天前转出了7万块钱,收款人是你老婆,你说你不知道是啥?!

  陈元呆住了,他可能没想到郑成志会找到那张卡又查到卡上钱的去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快,陈元也跟张内勤一样,坐在那里像尊泥菩萨一样,一言不发。

  回到办公室,郑成志告诉我,陈元卡上原本有十万块钱,其中五万块是2月28日存进陈元卡上,另外五万3月6日存入。陈元无正当职业,这两笔大数额存款是哪来的?

  “我怀疑是撞人的酬金,事前先付一半,完事之后再付另一半。符合常理”郑成志说。

  说话间郑成志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讲了几句,扭头对我说,林野,找麻烦的人来了。我原以为刚才他打人时说“不出二十分钟就会有人来找麻烦”是开玩笑,没想到还真有人来了。

  “麻烦”一行四人,两位督察支队民警,两位交管局领导。

  郑成志把四个人引进办公室,相熟的交管局领导开门见山,跟郑成志说需要将陈元移交,因为陈元闯卡撞死的是汤山交警大队民警,郑成志不能自己办涉及本单位的案子。

  而督察支队民警则告诉郑成志,指挥中心在全市公安机关讯问室路线监控中看到郑成志对嫌疑人有殴打行为,要求他即刻停职并做出情况说明。

  郑成志笑了笑,说打人确实不对,自己现在就承认,陈元那家伙撞死了自己的同事,在讯问室里又扯谎不老实,当时没忍住才动的手。

  转而他又对交管局领导说,自己在侦办陈元交通肇事案时发现本单位内勤有通风报信的嫌疑,所以想查清楚了再移交案件,但交管局领导态度很坚决,说如果这样的话,就更应该马上移交案件,连那个姓张的内勤都需要一并交由交管局处理。

  郑成志说不行,交管局领导一愣,一位领导开始斥责郑成志,让他搞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郑成志却故作无奈的晃晃脑袋,说自己停职可以,但真的没法移交,因为案子已经由市检察院介入了。

  看四人不信,郑成志指了指对面办公室,说检察院的纪委检察官就在隔壁办公室坐着,需要的话一起见个面。这下轮到那四位目瞪口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位交管局领导才十分气愤的说,老郑你怎么能怎么做?公安系统内部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汇报就申请检察院介入?你这样做成何体统?

  郑成志笑了,说自己查过纪律条例了,条例上明确写着自己申请检察院介入是合理合规的,希望领导见谅,下次一定提前给他打招呼。

  说完,他起身去隔壁将几位检察官请过来和局里来的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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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坐在郑成志办公室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客套话,能看出来,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也都大体明白对方的想法。

  检察院要求汤山交警移交案件,由他们自行办理或指定外单位办理,交管局领导在程序上无法拒绝检察院的要求,只好换个角度,说一些“公检法一家亲”之类的话。

  谈话间,其中一位交管局领导悄悄把郑成志叫了出去,两人在外面待了大概十分钟后回来,进屋时那位领导的脸色明显不好看,郑成志却一脸无所谓。

  气氛逐渐转冷,交管局领导说这件事情他们需要向上级汇报,检察官们同意,同时自己也要向检察院的上级汇报。

  汇报的结果很尴尬,公安局这边坚决不同意检察院介入,检察院那边则坚决要求汤山交警移交案件。

  交涉中,交管局领导苦着脸对检察官求情,说这就是一起通风报信的事情,我们自己能处理的了,如果不让汤山交警自己办,市局可以指定其他分局来办。言下之意是希望检察院放我们一马,不要小题大做。

  而检察院那边则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们说公安机关不能简单地把张内勤通风报信的事情内部处理,因为这已经涉及职务犯罪。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交涉着,我坐在一旁无聊,见两位督察支队的民警也在哪里,便找个话头跟他们聊几句。

  我说你们效率挺高的,从郑成志打人到你们到大队,前后不过20分钟,简直堪比110出警速度。

  督察民警苦笑着说没办法啊,“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这道理你林队长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今天这事儿是谁发现的,领导那边派你们来的时候说的啥?督察民警却告诉我,今天是局办小张让他们前来的,说是值班领导的指令。

  又是这个小张,我心里咯噔一下,索性把事情挑明了,告诉二位那个局办小张就是这次通风报信的张内勤的儿子。

  这下轮到两位督察民警目瞪口呆了。

  案件最终被检察院拿走了,交管局领导临走前气哼哼的,招呼也没跟郑成志打。

  郑成志打陈元的那一巴掌给他换来了三封检讨书,一封交给检察院、一封交给交管局,最后一封交由市局督察支队存档。

  我说老郑你也是吃饱了撑的,审讯就审讯,打那一巴掌干啥?过瘾吗?郑成志说过瘾啊,你不动手是不会知道动手打人是有多爽,我说那你写检讨书也是够爽。

  郑成志笑笑,说你不打人哪会知道有没有人看见你打人?

  他话里有话,我问郑成志,难道刚刚你是故意打他引督察来的?郑成志反问我,林野,你办了这么多案子,有哪起案子是被人盯着搞的吗?

  的确,除非案子讯问阶段出了问题,否则上级一般不会监控民警的讯问过程,因为这些录像组卷时都要刻盘,想看的话事后可以看,没必要现场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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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郑成志,你觉得有人监视你对陈元的讯问,故意动手打他,想证实自己的推测?郑成志点点头,说你猜,刚交管局领导把我叫出去聊的什么?

  我说我哪猜得出来,但估计也是告诫你别把事情闹大之类的话吧。郑成志说是的,领导说,让我放老张一马,大领导打电话来给老张求情了。

  我说看来老张的背景不浅啊,哪位大领导?和他什么关系?郑成志说,是前任局长、现任厅领导杨华。老张好像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事儿我们一直都不知道。

  我开玩笑说老郑你可考虑清楚啊,得罪了大领导,你这官可就干到头了。郑成志啐了一口,说去他妈的,“县官不如现管”,老子以前就不待见他,现在管不着老子了,老子怕他个屁!

  我笑了笑,问郑成志下一步想怎么办?案子一旦移交了检察院,你自己都插不上手了。郑成志狡黠的一笑,说移交归移交,我又没说自己不参与。我一早就跟检察院那边通过气了,你我两人,之后一同配合检察院工作。

  郑成志告诉我,他早在接手杨怀瑾的案子之初,便悄悄向检察院派驻市公安局的检察官打了招呼,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向市检察院做了详细汇报。

  我说我郑成志你可真是只老狐狸啊,赵副局让你和石锋“秘密调查”,你倒好,悄么声的先联系好了检察院,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郑成志说从一开始接手案子他就觉察到其中的风险,当时他劝过赵副局,不要去搞什么“秘密侦查”,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是什么就是什么,但赵副局不同意。

  “林野,你想想这种事情,有秘密侦查的必要吗?而且在杨怀瑾死之后,赵副局依旧要求石锋和我‘秘密侦查’,这明显是不合常规的做法。”

  我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赵副局选择这样做的可能性只有两个,要么他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压力,让他无法按照一般程序侦办这些案件,要么,就是他在其中有什么顾虑,甚至是利益纠葛。

  作为我的老领导,我当然不希望他是因为后者才选择了这种侦查方式,我也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赵副局。

  检察院的介入在陈元身上起了一定作用,当他听说自己案子被移交到检察院后,问郑成志检察院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公安局的“下属部门”。

  郑成志差点笑出声来,然后告诉他检察院不但不是公安局的下属部门,反而是能管到公安局的部门。

  陈元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他又问,自己就是出了起车祸,不应该是归交警管吗,怎么要“能管到公安局的部门”来处理?

  郑成志骗他说,你撞死的是警察,警察不能办撞死警察的案子,所以让检察院来办。

  陈元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明显还有问题想问,但可能不知道该怎么问才能让警察不怀疑他在试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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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半天,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接着问郑成志,检察院办的话,自己这车祸会怎么判?

  郑成志眯着眼睛反问陈元,你觉得应该怎么判?

  陈元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交通肇事致一人死亡,判三年。郑成志皮笑肉不笑,说你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交通肇事?还判三年?记好了,闯卡撞死执勤民警,故意杀人罪,进了看守所要本刑法看看。

  陈元当场呆在那里,郑成志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走在办案区楼道里,我问郑成志干嘛要把量刑往重里说,不担心陈元就此和你死磕到底吗?郑成志说不会的,就凭他往家里打钱这一条,就表明他还有牵挂,不想死。

  然后他走进了楼道尽头关着张内勤的那间讯问室,要跟张内勤聊几句。

  张内勤明显比陈元沉得住气,郑成志好说歹说,张内勤就瞪着俩眼看,一句话都不回。

  最后郑成志气呼呼的离开了讯问室,说这个人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跟自己对着干。

  我说你别着急,这事你也急不来。毕竟你只在陈元手机上看到张内勤的电话号码,没亲耳听到他通风报信。如果他死活不认,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郑成志说,即便他死活不认他也得继续查下去,因为这件事中有两个点最关键:

  1、张内勤为什么给陈元打电话,两个人究竟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

  2、他手机上的那个“小泽”(黄枝),到底是谁。

  即便陈元不懂法,张内勤可是干了大半辈子警察,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心里都有数。陈元犯的重罪,他给陈元通风报信,很可能给自己换来三至十年的有期徒刑。

  我说你想过张内勤选择这么做的原因吗?郑成志说想过,无非两个原因,要么不在乎,反正自己关系硬,不怕事情露馅,要么是陈元给的好处多,俗话说“不是不背叛,而是背叛的筹码不够。”

  我说以前的杨局长不是打过招呼说是他的远房亲戚吗?张内勤会不会是因为仗了杨华的势才跟你硬磕?

  郑成志说有可能,但即便杨华给他说情,自己还是要把案子继续查下去,因为查到了那个“小泽”(黄枝),赵副局出事时通话的正是这个人,找到了他,就相当于赵副局的车祸查清了一大半。

  我想起之前刚抓住张内勤时郑成志说的那句“你也是公安局的‘老人’,经历丰富,有几件事,我希望你帮我回忆一下”,当时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借机问郑成志要张内勤回忆些什么。

  郑成志说,之前那几次交警队丢照片,丢相机的事情发生后,他就留过心眼,甚至怀疑过张内勤搞鬼。

  “他是大队内勤,所有的案卷、证据和资料都要经他手归档,要是想搞鬼,他是最方便的。”

  “你知道他是个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一直把他放在内勤岗位上?”

  “因为之前自己没证据,不好动他,而且......郑成志有些踟蹰,“而且......这个姓张的有些背景,局领导很维护他......”

  作者:林野

  陪读:徐浪

  编辑:大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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